盛惟乔不好意思道:“你当时说的是殿试之后小聚,结果殿试才结束,我哥哥他……这出了那样的事情,我哪里还记得啊?早就忘记了!”
    “……”桓夜合叹了口气,沉痛道,“那你们自求多福吧!”
    “有没有那么严重啊?”盛惟乔见她一脸“你们死定了”的神情,尴尬之余也有点怀疑,环视了一圈四周,小声道,“我不相信这么多人个个才华横溢才貌双全!宫里都说了,我们姐妹封县主、乡主,是因为太后娘娘跟皇后娘娘喜欢我们,这各花入各眼的,跟他们什么关系?!”
    又说,“天底下什么道理规定了,必须是有过人才华的人,才可以得到太后娘娘跟皇后娘娘的另眼看待?”
    “小祖宗,天底下确实没有这样的道理,但人都有嫉妒之心,我说句实在话,就你们姐妹几个,之前在长安一直都是声名不显的,忽然一下子得了这么大的恩典,有人羡慕,有人奉承,有人追捧,那么有人嫉妒,有人怨怼,岂非也是理所当然?”桓夜合倒是不以为然,“当初我封县主之前,名声比你们姐妹不知道响亮多少,扯着我祖父的余威,是这长安城里公认的才女呢!做人做事也自认十分周全细致了,何尝不是在获封之后,经受了无数明枪暗箭才有今日?”
    说话之间,舞阳长公主已经跟众人寒暄毕,带头起身,要往园子里的花林去了。
    长公主没走两步,就伸手去挽盛惟乔,笑道:“一早看你跟静淑躲在那儿嘀嘀咕咕说话了,也不给我们知道!这会儿我可专门要拉上你,不让你瞒着我们说悄悄话!”
    罗琬婳好奇的问:“康昭县主,您跟静淑姐姐在说什么呀?”
    “我在帮你们追问静淑县主今儿个是为了谁精心打扮的呢,正问的静淑县主有点抵挡不住了,结果殿下喊我不说,琬婳你也专门帮静淑似的,这下话被打断,她肯定是不承认了!”盛惟乔任凭舞阳长公主拉住自己,朝前走了两步,转头朝桓夜合做个鬼脸,故意道,“现在你们后悔不后悔?”
    “这可真是悔的我们肠子都青了!”舞阳长公主等人闻言,纷纷作懊悔状,这时候桓夜合开口道:“你们信她呢?明明就是我在盘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如意郎君,趁着今儿个人多,有喜欢的不如请殿下帮忙引见一二,结果她扭扭捏捏的死活不肯讲,我好不容易哄的她沉吟,眼看就要招了,好么,殿下果然偏疼她,顿时就给她解了围!琬婳也是!”
    众人哄堂大笑,说道:“这个说那个要招了,那个说这个要招了,这到底是谁要招呢?”
    方馨娘笑嘻嘻道:“这还用问吗?一定是两位县主互相问,然后决定交换答案呢,结果被殿下给搅了!”
    “若是如此,可是我的不是了!”舞阳长公主笑眯眯道,“等会我自罚三盏!”
    大家对长公主的爽快都是连声叫好,又说盛惟乔跟桓夜合:“两位县主躲着咱们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等会也该自罚三盏才是!”
    “我算是看出来了,他们今天不把咱们灌倒,是不会罢休的!”桓夜合于是埋怨盛惟乔,“偏你还给他们机会!”
    说笑的光景,一群人已穿庭过廊,进了月洞门,跟前一座三人高的假山,爬满了薜荔、苍苔,底下有水池环绕,内栽睡莲,虽然这季节还没开花,但清凌凌的池水中,不时游过一尾尾金红鲫鱼,惊鸿一瞥之间也是生趣盎然。
    转过假山之后,面前就是一排夹竹桃,红白交错,开的烂漫,中间青砖铺砌的曲径,原本是很宽敞的,此刻却被挤的只能供二三人勉强并肩通过。
    这曲径蜿蜒入深,一路上假山、湖石、拱桥、凉亭、花树络绎不绝,处处可见匠心,一行人边走边聊,盏茶之后,面前又一堵假山拦住了去路。
    这座假山却比前一座还高一点,约有四五人高了,上边立着凉亭,还种了半圈木槿夹篱作为屏障,为凉亭中遮阴。假山的四周披了藤萝,遍植月见草、飞燕草、牵牛、芙蓉葵、蝴蝶兰等花草,这季节都长的郁郁葱葱,将整个山体开的一片斑斓烂漫。
    山底下未设水池,却有一道鹅卵小路,逶迤至山脚的一处垂挂藤蔓下。
    舞阳长公主带头朝这小路上走,孟丽缥跟孟丽缇就捂嘴笑,说道:“记得小时候初来殿下府里玩耍的时候,跟圣绪追逐打闹,把他追到这里来,看他朝这条路上跑,还以为把他给堵住了,谁知道错错眼的功夫他就不见了……我们事后找了好久才知道秘密!”
    其实也没什么秘密,之前盛惟乔在玳瑁岛上,初五栖息的山谷里,盛睡鹤羽翼未丰之前住的山洞就见过,无非是藤蔓太过茂盛,掩住了洞口。
    果然这会儿舞阳长公主上前,随行的丫鬟快走几步过去分开那几挂绿萝,就露出个黑黝黝的山洞来。
    只是这山洞应该只是个通道,因为绿萝被掀起来之后,还没走进,就可以感觉到风从另一端穿来。
    舞阳长公主转头朝孟氏姐妹笑:“这都快十年前的事情了吧?难为你们还记得,圣绪都忘记了呢!回头我可要好好说说他,怎么可以仗着熟悉环境,戏弄姨母呢?”
    孟丽缥跟孟丽缇听了这话,却没有笑,还是被孟霜晓轻轻推了把,才有些勉强道:“说是姨甥,实际上年纪都差不多,小时候打打闹闹么,也是常事。殿下这样郑重,倒是我们的不是,不该提了。”
    这功夫众人已经穿过了假山下的甬道,出了山洞之后,眼前豁然明亮,却是老大一片看不到边的花林:桃李杏梨纷纷扬扬,芍药牡丹雍容富贵。
    二十余步外,更有百年紫藤葳蕤繁茂,遒劲的枝条被架成占地足有数间厅堂那么大的广棚,串串花朵犹如珍珠玉石,琳琅满目,如梦如幻,软风拂过,各色花瓣纷飞曼舞,直叫人疑心是在虚幻之中。
    人群之中赞声一片,桓夜合讶道:“古诗说‘人间四月芳菲尽’,殿下这片花林里的花,除了紫藤跟芍药正当时外,连牡丹都是应该开过了的,何以更早的桃李杏梨也这样繁盛?”
    “静淑你也说了,‘人间四月芳菲尽’,后头不是还有句‘山寺桃花始盛开’?”舞阳长公主安然一笑,说道,“这些花树原本都是种在山上的缸里的,掐着时间移过来埋进地里,再种上牡丹芍药之类掩饰,看起来就跟一直长在此地一样了。”
    桓夜合拊掌笑道:“这么说来牡丹也是一样了?”
    “可不是?”舞阳长公主不动声色的瞥了眼盛惟乔,笑着道,“圣绪以前身子骨儿不大好,长年扃牖府中,也就能看看花、钓钓鱼,我啊担心他没意思,所以时常用这样方法保持府中花开不败,免得扫了他的兴致!”
    这盛惟乔虽然是南风郡那种小地方来的,然而家境据说连郑国夫人向氏都很羡慕,舞阳长公主看好这女孩儿的家世以及模样性情做自家儿媳妇,却是故意借机展示自家财力,暗示她是看中了盛惟乔这个人,而非盛家给这女孩儿的陪嫁。
    如此既是表达诚意,也是避免盛惟乔日后嫁给宜春侯之后,自恃家中财富,小看了郦圣绪……却是舞阳长公主作为慈母的一片苦心了。
    然而盛惟乔惦记着桓夜合的提醒,压根就没注意到长公主的用意,正看着面前的景物不住打着腹稿……没办法,跟前这紫藤花架下,铺满了绿地缠枝莲菊纹的锦毡,乍望去仿佛草地也似,上头陈列席位,席间已经摆了些茶具、摆件、瓜果,间或有金盆搁在檀木架上,供浣手之类的用途。
    席位中间还空着一大片空地,盛惟乔就估计,既是为了等会欣赏歌舞杂技之类而设,也是如桓夜合所言,给众人中间有心炫技的做场地了。
    而她自认歌舞乐器都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也只能想法子凑两首诗做准备了。
    毕竟盛惟乔虽然在桓夜合面前质疑不是一定要才貌双全才可以得到太后、皇后的偏爱,但没人喜欢丢脸,事情还没到绝望的时候,怎么能不挣扎一把呢?
    只是预备等会可能会有的刁难之余,盛惟乔也有点疑惑:“不是说,今儿个让我跟宜春侯接触接触的么?宜春侯人呢?”
    似乎察觉到她心思,众人在紫藤花架下落座之后,舞阳长公主也问左右:“圣绪人呢?不是说要为了招呼客人,亲自去取那批二十年陈的‘洞庭春色’?怎么这半晌,我们都来这里坐了,还不见人影?”
    第三百零九章 这宴会有毒!
    就有大丫鬟上来笑着解释:“因为今儿个宾客众多,侯爷走的时候就说过,要多取几坛来着。想来是当初埋的时候太密了,侯爷怕底下人笨手笨脚的,挖快了会打碎,是以让人慢慢来,这就耽搁了?”
    桓夜合、曹烛等人也出言圆场:“这会儿还没到饭点呢,咱们先就着玫瑰露、薄荷露、扶芳饮这些,略用些小食就好。酒慢点来也没什么。”
    孟丽缥跟孟丽缇亦道:“俗话说,好饭不怕晚。好酒亦如是。”
    “早知道就不让他去了。”舞阳长公主统共就郦圣绪一个儿子,这些年来为了这儿子的身体不好真正操碎了心,自然是舍不得为这么会迟到责备他的,这会无非是觉得怠慢了宾客,意思意思,见众人说情,徉怒了下,也就叹道,“这孩子因为刚刚好全,之前都没让他做过什么事情,这会儿就特别热心,什么都想插一手……也不想想他之前做过什么啊?这没经历过,可不是什么都要慢吞吞的?”
    却是委婉给郦圣绪的迟到解释了。
    “这是圣绪孝顺。”孟丽缥接口道,“这是他心疼殿下,想为殿下分忧呢!”
    舞阳长公主闻言,挑了挑眉,才笑着回答:“我哪儿要他孝顺?我只求他好好儿的啊也就心满意足了!”
    孟丽缥本来似乎还想接着说点什么的,但这时候舞阳长公主已经转过头问盛惟乔,“康昭,你们姐妹能吃酒么?‘洞庭春色’虽然算不得很烈,然而到底是酒。要是吃不了,等会可别强撑。这样的好时节,大家兴兴头头出来玩,开心才最紧要,方才说的罚酒啊什么,都是开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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