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芳郡主忙道:“父王这会儿正看着母妃……回头还请大嫂帮我跟父王转告一声!”
    她们姑嫂这儿咬耳朵的时候,高密王妃已经被扶进内室去了。
    高密王、容清酌都立刻跟了上去,容清酌本来还想回头喊盛睡鹤的,但见盛睡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暗松口气,对他点头:“等会你陪着母妃,母妃这些年来最牵挂的就是你,看到你在她身边,才能定心。”
    盛睡鹤“嗯”了一声,说道:“世子,王妃看起来好像很不喜欢小王爷跟惠和郡主?这是什么缘故?”
    “……说来话长,等母妃好点之后,我们再从头告诉你,好不好?”容清酌闻言,嘴唇动了动,深深看了他一眼,最终却苦笑了下,用商量的语气问,“还有,你等会……能不能先喊一声‘母妃’?这样母妃肯定心里好过很多。”
    盛睡鹤语气平淡:“抱歉,我毕竟才过来。”
    容清酌眼露失望,但还是强笑道:“没事儿……咱们毕竟是一家人,过些日子,你看到了母妃对你的好,我相信你肯定可以喊‘母妃’的。”
    说话的功夫,太医已经被请过来了,这太医显然是一直给高密王妃诊断的人,进门之后招呼都没跟众人打,稍微点了下头,就直奔榻前。
    把脉后,太医就皱眉:“下官早就说过,王妃郁结在心,又不肯好好医治,身子骨儿亏空的厉害,最忌讳情绪的大起大落!王妃老是不听劝,还是另请高明吧!开的方子不肯吃、叮嘱的禁忌也不照做,就是医圣在世,又能如何?遑论下官这点儿微末之技了!”
    “董太医,本王府里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高密王妃这会儿还没缓过来,闻言只露出一个虚弱的苦笑,高密王忙替王妃分辩,“之前王妃心事重重,皆因当年与三子失散之事,无法释怀!今日三子已经寻回,王妃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再不听医嘱呢?却是庆芳那个不孝女,擅作主张把王妃气到了!”
    董太医这才放缓了脸色,说道:“药方不必另外开,就吃之前的就好。王妃沉疴已久,不宜用猛药,接下来拿燕窝、阿胶之类,日日炖上,慢慢儿的来吧……王妃这身体是不可能一蹴而就的。不过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既然王妃是因爱子失散而病,如今小王爷找了回来,这心病自去,接下来也不无彻底痊愈的可能。”
    闻言高密王与容清酌都流露出喜色来:“还要请董太医多多操心!”
    盛睡鹤站在不远处,神情平淡的看着,无悲无喜,心里却默默想着:“那乖囡囡这会儿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盛惟乔这时候已经出了皇城,与孟归羽在宫门前稍作寒暄,也就分道扬镳。
    其实孟归羽是很想跟她多聊几句的,然而盛惟乔急着回宁威侯府给祖父报平安,哪里有心思耽搁?孟归羽有意与她亲近,自然不会做让她讨厌的事情,看了出来,也就识趣的没有啰嗦。
    只是盛惟乔回到宁威侯府之后,才进后堂,还没来得及坐下,门上却又递了份帖子来。
    第三百零三章 屠如川
    这份帖子是舞阳长公主府的长史屠如川派人投的,原因是他与盛兰辞有旧,盛兰辞的亲爹继母来了长安,自该前来拜访。
    其实他是早就想过来了,只不过前段时间长公主府里事情多,他作为长史脱不开身,才拖到了现在。
    “这如川之前差点成了我盛家的女婿,只可惜我教女无方,没福气能有这样厚道的半子。”盛老太爷看着这份帖子的落款,有些惆怅道,“闻说鹤儿兄妹才来长安的时候颇得他照顾,告知了许多鲜为人知的要闻。也不知道他明日来拜见我,是否与鹤儿的事情有关系?”
    徐老侯爷跟徐子敬夫妇劝说了一番,见盛老太爷敛了愁怀,复问盛惟乔入宫经过。
    盛惟乔如实道:“皇后娘娘待我一如从前,十分的维护,还说会依照原本的承诺,册封我、八妹妹为县主,应姜为乡主,后来闲聊中听说四妹妹来了,让我下次入宫时把四妹妹带上,给四妹妹也封个县主之类。”
    众人闻言都有点不敢相信,南氏狐疑道:“乔儿,我记得你跟孟皇后其实不熟?”
    “确实见面次数不多。”盛惟乔看了眼左右,见是早就清了场的,沉吟了下,也就把一直瞒着宁威侯府的事情说了出来,“但之前,就是正月初十那天,我们受邀去贺她生辰,中间宴上遇见她被……”
    她将经过简短的讲了下,歉然道,“因为这事儿关系到皇后名节,静淑县主让我们谁都不要讲。所以一直没跟世叔、婶母说,还望世叔婶母海涵!”
    “你们莫不是昏了头了?!”听了这话,徐子敬夫妇还没说什么,盛老太爷先气的直跺脚,“是静淑县主亲,还是你们世叔婶母亲?!那么个外人都知道的事情,怎么就不能跟子敬夫妇说了?!”
    “这也不能怪乔儿她们,毕竟她们才这么点大,乍遇见这样的事情,肯定都吓坏了。”要是盛老太爷不发作,徐子敬且不说,南氏肯定要抱怨几句盛惟乔见外的,但这会儿老太爷先骂了孙女,南氏反倒要帮着盛惟乔说话了,安抚道,“我记得正月十一的那天,我听说初十晚上郑国公的宠妾娇语,跟她给郑国公生的女儿孟十五小姐双双没了,不放心,专门跑去看望他们兄妹,当时是鹤儿独自出来招呼的,就说乔儿感了风寒……想必就是被吓着了?”
    盛惟乔一脸尴尬的点头。
    这时候就轮到徐老侯爷骂自己儿子媳妇了:“还不都是你们教女无方,养了那么个昏了头的没骨头的玩意,三代世交之后,居然也听风就是雨的往外赶!你们这么做长辈,还有脸怪人家跟你们不亲?要是老子,摊上这样的长辈,老子别说跟你们说这种关系身家性命的秘密了,必然是老死不相来往!”
    “唉,老徐,你这是在挤兑我们祖孙么?”盛老太爷忙道,“好好的说事情,你别扯那些有的没的……采葵比乔儿还小一岁呢!乔儿能有不懂事犯糊涂的时候,难道就不许采葵改过自新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这会儿我们祖孙也都住在侯府,你老是翻旧账做什么?”
    盛惟乔干咳一声,强行把话题转回正事:“我回来的路上想着,虽然当时我们帮了皇后一把,但毕竟跟皇后没什么交情。皇后这会儿对我们这么好,又是顶着郑国公的压力封县主乡主的,又是许诺让我有什么麻烦事都去找她……后来孟家五小姐,就是武安侯的嫡女,因为高承烜的事情,擅闯景韶殿,想让孟皇后把我交给她处置来着,孟皇后为了维护我,竟亲自执如意追打孟五小姐,逼得孟五小姐逃出殿外,声称要去寻太后娘娘告状……”
    她把在景韶殿的经历仔细讲了一下,沉吟道,“所以我想,是不是皇后娘娘担心孟氏对盛家施加压力之后,会将她曾经的遭遇曝露出来?”
    也难怪她不敢相信孟皇后是出于纯粹的感激与谢意,才会对盛家这么好的,毕竟这次的事情,不是单纯的盛家得罪了孟氏,而是因为盛家被卷进了孟氏与高密王之间的争斗。
    这双方是你死我活的局面,根本不可能共存的,什么样的手段使不出来?
    这种情况下,孟皇后执意要报答盛惟乔姑侄的恩情,说不得就会违背了合族的利益呢?如此且不说孟氏族中会不会同意,才十六岁、除了个皇后名头外一无所有的孟皇后,自己都是孟氏谋取富贵连绵的棋子,哪里来的本事压下郑国公的反对?
    靠孟太后吗?
    孟太后倒是压得住孟氏的,问题是,孟太后之所以会想方设法让喜欢的侄女做皇后,图的可不就是孟氏的富贵长青?
    所以盛惟乔思来想去,觉得孟皇后此举,出自感激是有的,但更多的可能,只怕还是出自安抚?
    毕竟孟氏好不容易才弄了个继后出来,万一身败名裂了,孟氏倒不缺继续做皇后的女孩儿,怕就怕痴迷舒氏姐妹的宣景帝,不耐烦再成一次亲了!
    “乔儿这话也有道理,不过,恐怕孟氏的打算,还不只是让你们在这件事情上保持沉默。”南氏听着,思忖了会,委婉的提出异议,“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你们还没搬回侯府来住呢。当时盛宅那边,诸事应该都是鹤儿做主的吧?那么鹤儿他……是不是也知道这件事情?”
    见盛惟乔默默点头,南氏苦笑道,“那么,这事情会不会是这样:孟氏觉得,之前鹤儿是盛家子,为了不得罪孟氏,他肯定不会乱说话的;但如今他恢复身份,成了高密王的嫡亲儿子!如此,为了帮助高密王扳倒孟氏,不定就会拿这事儿做文章了!”
    “当然这件事情,是乔儿、应姜还有静淑县主亲身经历的,鹤儿本身只是听了乔儿的转述。”
    “所以哪怕鹤儿回头将此事告知了高密王,只要乔儿、应姜坚决否认,孟氏也有理由保全孟皇后的名节?”
    “鹤儿那孩子应该不至于这样阴损。”盛老太爷向来看不得这种下三滥的龌龊手段,尤其他的嫡亲孙女盛惟娆跟外孙女沈九娘当年失踪后,很受了一段时间名节上的议论,其中被找回来的盛惟娆,到现在都受制于昔年经历,居然只能靠砸嫁妆出阁,所以道,“不过孟氏这么想也是件好事,毕竟这么一来,他们投鼠忌器,不会老是惦记咱们盛家。”
    南氏闻言,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还是没说:她可不觉得盛睡鹤是光风霁月的人,这小子给她的印象,乃是性情狡诈又擅长做戏,滑溜的她这年纪的人都觉得头疼,就不像是寻常的小辈。再者,就算盛睡鹤想高风亮节,作为高密王的亲生儿子,一旦高密王在这场朝斗中失败,他也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这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里,想要保持高尚,有多艰难?
    南氏不觉得盛睡鹤有这样的情操。
    实际上盛惟乔也是这么觉得的,盛睡鹤的真正为人如何,她比盛老太爷清楚。
    这人海匪出身,惯常就没什么底线,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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