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氏也忙叫人去取伤药来,先给高密王妃敷上。
    只是众人虽然因为高密王妃小小的忙乱了一阵,高密王妃却压根不关心自己的伤,她一双眸子,自始至终都灼灼的望住了盛睡鹤。
    盛睡鹤此刻,却正伸手捂住盛惟乔的眼睛:“乖囡囡,等会再看,免得把你吓着了!”
    “你才被吓着呢!”盛惟乔不高兴的去掰他手,顺势在他手背上狠掐了一把:这人还真是做的出来,生身之母不错眼的看着,他没什么反应也还罢了,居然还趁机占便宜……以为她没发现这人捂她眼睛时,指腹是故意划过她面颊的吗?!
    “也不知道当初是谁烧了四天四夜,把一船人都吓坏了。”说话的功夫,宁威侯府的下人已经取了伤药来给高密王妃敷上了。
    徐家行伍出身,外伤药自然是常备的,而且效果很不错,止血极为迅速。见状,盛睡鹤也就放开手了,这时候下人也将水盆端到他面前,满堂视线看过来,盛睡鹤很是随意的用自己的随身匕首划破指尖,一滴血珠入盆,哪怕是早就知道答案的盛惟乔,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却见血珠几乎是毫不迟疑的与高密王妃的血融合在了一起!
    一时间堂上再次陷入沉默,南氏深吸了口气,说道:“辰砂,你也去滴血!”
    这是要确认水没做手脚,但盛老太爷忽然道:“慢着!不必用辰砂,我来!”
    “老哥哥……”徐老侯爷知道他的心思,盛老太爷膝下虽然有好几个孙儿,但最疼爱的元配嫡长子盛兰辞的后嗣问题,却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三年前盛睡鹤“认祖归宗”的时候,盛老太爷简直是长出口气!
    却没想到,这才高兴了三年,寄予厚望、引以为豪的长孙,忽然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饶是方才在后花园的时候,就听丫鬟透了口风,来之前就做好了一定的心里准备了,盛老太爷此刻也感到五雷轰顶,哪怕高密王妃与盛睡鹤滴血认亲的见证就在跟前,他也不愿意相信,这是抱着万一的希望,想要证明盛睡鹤与盛家其实也是有血缘的,之所以跟高密王妃的血相融,乃是意外之类?
    徐老侯爷暗叹一声,本来想劝解的,但想想也实在没什么安慰的话可说,只得叫人递上银刀。
    只是盛老太爷这丝渺茫的希望,随着他的血与盛睡鹤、高密王妃都毫不相融,终究还是破碎了!
    看着气息陡然衰落下来的祖父,盛惟乔有些慌乱的扯住他袖子。
    “祖父没事儿!”万幸老太爷不是寻常老人,这会儿尽管心如刀绞,回头看见孙女惊惶含泪的模样,还是很快振作起来,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安慰了句,转而环视了一圈众人,目光最终落在高密王夫妇身上。
    他没有直接跟这对夫妇讨论盛睡鹤的去留,而是直截了当的问:“既然鹤儿原来是王府嫡子,何以会顶着早已夭折的名义,流落在外不说,还千里迢迢的流落到我南风郡去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传闻中被扼杀的小皇子
    这个问题,实际上在场除了高密王夫妇以及盛睡鹤之外的人,都想知道。
    闻言,原本抚着颔下长须,正打算开口的郑国公,都把正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注目高密王夫妇面容上,露出探究之色。
    “此事说来话长。”高密王夫妇惨笑了一下,高密王妃正要开口,高密王却忽然抢先道,“老侯爷与老太爷一向久在桑梓,对于十几年前朝堂之事,想来是没什么印象了。不过郑国公,你应该记得,本王当年曾上表要求彻查长安及左近的人贩子之事吧?”
    郑国公皱了下眉,才道:“是有这么回事。当时京兆府还抓了不少人,找回好些被拐的孩童与女子……难道王爷当时之所以会上这份表书,乃是因为令郎居然落入此等人之手?!但为何没有声张,反而将好好的一个孩子报了夭折?!”
    他面上露出怫然之色,“难道王爷是担心我孟氏会落井下石不成?!敝家虽然与王爷素来政见相左,但那都是公事上面的各持己见。私下里大家同朝为臣,天然就有一份同僚之情,遑论是孩子被拐这样的事情,谁知道了能不搭把手?!老夫这里可以拍着胸膛说句良心话:当日若晓得令郎落入人贩之手,即使王爷提出要发下海捕文书追查,老夫也绝无二话!而且还会传话各地心腹,倾力相助!”
    “国公爷的为人,我们夫妇自然是信得过的。”高密王听着,叹了口气,却环顾左右,沉吟未语。
    徐老侯爷看了出来,挑了挑眉,命南氏:“你叫闲人都散了。”
    又看了眼盛惟乔跟徐抱墨,“你们两个也下去吧!”
    南氏跟徐抱墨答应一声,盛惟乔却不太愿意走,一来她早就知道盛睡鹤是高密王府嫡子了,但这人流落在外的缘故跟经过,却是一直不得而知,这会儿好不容易有机会听高密王亲口讲述,哪里肯错过?二来,她也担心自家祖父,想留下来照顾点。
    此刻就没立刻移步,而是悄悄扯着盛老太爷的袖子。
    盛老太爷会意,哑声道:“鹤儿这孩子三年前入我盛氏宗谱,与乔儿这孩子朝夕相处,两人兄妹相称,素来友爱和睦……这会儿忽然成了王府嫡子,不但我这个老头子难以置信,乔儿肯定也是想弄个水落石出的,就让她也留下来一块听听吧!孩子也有十六,不是守不住秘密的小孩子了。”
    老太爷是真心这么想的,连他都不知道盛睡鹤原来不是盛家子,更何况在盛家众人心目中至今都是一团孩子气的盛惟乔呢?
    所以自己被这个消息打击的一塌糊涂,盛惟乔这孙女儿只怕心里更难受了。
    这种情况下,盛老太爷正对孙女儿无限怜惜,自然不会拒绝她想旁听的这点要求。
    不过盛惟乔自家人知自家事,见祖父对自己这体恤宠爱的模样,暗自心虚,得到留下来的准许后,就是低头敛目,做足了恭顺的姿态,生怕被看出她是早就晓得许多内情的了。
    而这模样落在盛老太爷、徐老侯爷、南氏这些长辈眼里,就是女孩儿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茫然无措了,俱是暗叹一声,心生不忍。
    只是眼下的首要之务就是问清楚盛睡鹤流落在外的缘故,所以老太爷等人此刻也不好单独安抚盛惟乔,见已经清了场,都看向高密王,等他说明来龙去脉。
    高密王也没计较盛惟乔的额外留下,干咳了一声,就说道:“清酬这孩子,确确实实是被人贩拐卖走的,不过,那伙人贩,并非寻常歹人。”
    “再不是寻常歹人,王爷的身份,难道还怕了不成?!”郑国公眯起眼,说道,“而且父母之爱子,常有不惜性命者,岂因福祸趋避?如此还算什么父子、母子之情?”
    说着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神色平淡的盛睡鹤,“不是老夫挑拨,但相比之下,倒是盛家对这孩子更真心了!哪怕是王爷跟王妃亲自找上门来,也没有说惧于两位权势地位,立刻将孩子拱手让人,反倒是想把孩子留下来的心思一目了然!”
    高密王闻言脸色一变,还没说什么,高密王妃已急声辩解道:“这是因为……”
    “这是因为国公爷不知就里,所以才会说这样的话!”高密王眼神一冷,提高嗓音打断了王妃的话,说道,“国公记得本王当年的上表,却不知道是否记得当年传闻为乳母所扼杀的小皇子?”
    听到末了一句,众人都是一惊!
    郑国公甚至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冲口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那位小皇子……?”
    “这件事情,外人不得而知,但皇城之中,是一度有过传闻的。”高密王没有理会他,而是朝徐老侯爷、盛老太爷二人微微颔首,解释,“就是小皇子的乳母,其实扼死的不是小皇子,而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目的自然是为了李代桃僵,好让小皇子逃出生天。只是乳母虽然这样牺牲了,事后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走漏了风声。”
    这才瞥向郑国公,“于是乳母背后之人,假借所谓的人贩之手,将小皇子送往南方躲避,以伺成年之后回归!”
    “我孟氏从未听说过这等事情!”郑国公明白他的意思,脸色微沉,摇头,“当初小皇子之事,太后也是非常心痛的。只可惜太后闻讯赶到的时候,小皇子已经……若这位小皇子当真还在人世,我孟氏也知晓,早就设法将之迎还朝堂,入主东宫了。何必还要劝说太后,为天子继立中宫,以延续血脉?!”
    算算年纪,那位皇子如果还活着,虽然比盛睡鹤要小个一两岁,今年也该有十八九岁了,正是谈婚论嫁的时候。年已半百还痴迷舒氏姐妹的宣景帝,基本是不可能让年少的孟皇后生下子嗣了,但这位正当婚龄的皇子却不然。
    无论过继的嗣子有多年幼,论到将来的亲密与可靠,却哪里能跟亲生骨肉比?
    见众人微微颔首,表示赞同他的说法,郑国公脸上的凝重却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发阴沉,“敢问王爷,这事儿可有凭据?那位小皇子,可是当真在世?此刻,又在何处?”
    听这话,却是连盛睡鹤的身世都没心思管了,注意力完全转移到了那位传闻中被扼杀在襁褓中的小皇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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