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样的眼神所压制,海怪第一次感受到从桃夭身上传来的他所一直不曾注意过的气势。
    一直都只是在家中十分守护自己的孩子的桃夭,现在站在舞台上的时候却宛若瑰丽的女王,低垂的双眼傲视群雄,蔑然一切。
    当前奏响起的时候,一旁的评委意外的挑眉:“还不错。”
    这是一个悲戚的爱情故事,作者的痛苦和无法宣泄的爱意全然凝结于音乐之中,无奈、悲伤、绝望,桃夭的手指像是灵活舞动的精灵,逐渐的坠落出音调。
    桃夭看着海怪,突然间仿佛明白了,自己的命运就像这首曲子,黑色的一望无际。
    桃夭的眼神突然看向了海怪,海怪似乎被吓到了一样,猛然一愣,看到海怪的样子,桃夭的唇角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了几分笑容。
    但是……
    也有幸福。
    悲怆的曲调之中,突然间闯入了一个不和谐的音符,羞涩的、跳跃的、恋爱中的小甜蜜尽显无疑。
    听不到旁边伴奏的声音,桃夭一直就这样看着海怪,在被救起的那一刻,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居然是她灵魂的救赎。
    愚笨的、不听话的、成熟的、美丽的,这个人仿佛蕴藏着全世界的美妙,给她了太多的惊喜。
    ——我也是可以被爱着的。
    一旁的评委已经忘记了之前的评价,只是一直注视着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的桃夭。
    失去时的痛苦,长久的孤独寂寞,海怪通过桃夭空洞的眼神了解了这些年桃夭的心理,心中压抑万分。
    然而当最后一个音符雀然跃起,一瞬间,海怪仿佛看到了春暖花开。
    然而,这已经是落幕。
    就像是概括了桃夭所有的心境,桃夭用最闪耀的方式让一直注视着她的海怪,了解了她的一切。
    这是一场没有语言的告白,哪怕海怪或许理解的不充分,她却已经满足。
    身上逐渐的滴落下的汗水,落在肩膀之上,桃夭笑的很开心,眼神始终注视着海怪,充斥着满足。
    雷鸣般的掌声从身后响起,海怪却完全听不到,只知道看着舞台上桃夭的身影,桃夭对着台下深深鞠躬。
    明明是给所有的听众鞠躬,海怪却觉得桃夭只是在对着自己鞠躬。
    ——抚养成为优秀的人吧。
    这一瞬间,真正的感受到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以及心中的迷惘,海怪坐在自己的小椅子上,等到桃夭失去了身影,都没有办法回过神来。
    评委没有再次讨论,只是沉默的记下了自己分数,这一次没有人说话。
    海怪看着自己长长的发尾上拴着的水蓝色的发带,已经蜕变成为华丽的桃夭就像这个已经极尽美丽的发带一样,能够肆意的散发自己的美妙。
    仅仅是五年……
    只是五年。
    这一瞬间海怪十分的迷惘,自己真的有为这些孩子的成长做过什么事情吗?
    他只是租下了一个房子,卖掉了一颗珍珠,给了这些孩子一些房子,是什么让他们成长成为这样?他是否有在其中出过力?
    不知名的失落从海怪的心底逐渐的蔓延起来,海怪突然间有些害怕见到其他的孩子。
    或许其他的孩子也是拥有十足的变化,如果见到了,那他们还是自己的孩子吗?
    海怪发着呆,从身后却传来穿着馨香的味道,温暖的体温从身后抱住了他,伸手握住了他的发尾和发尾上的头绳。
    桃夭将自己的脸颊埋在海怪的脖颈之间,无意识的笑出了声来,像是一个稚龄孩童,带着撒娇一般的呢喃语调:“爸爸……是最棒的。”
    第一三四章
    颜以佐放下了手中的温暖的茶杯, 皱着眉头看着在屏幕上显示出来的红点, 在巨大的世界地图上迅速的移动。
    一旁的小马震惊的看着上面的红点,不时的惊呼一声。
    “他居然可以移动的这么快, 这是光速吗?”小马整个人几乎都要贴到屏幕上去了,双手狠狠的巴拉着屏幕,“哦我的天,几乎是直线行驶的,那家伙不是海底生物吗?还能飞?还是说走的实际上是地下水路?”
    颜以佐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面, 细细的猜测。
    可能对海怪来说对水的定义和人类是不一样的,对人来来说聚集起来的才叫做水,而飘散在空中的叫做水汽。
    但是对海怪来说都是一样的,在水中畅游,这对他来说估计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但是……
    “动用卫星摄像, 我需要知道他在做什么。”
    小马惊喜的叫了一声,他也很好奇海怪是需要做什么的。
    当好不容易截取出来的卫星图像显现出来的时候,小马简直是震惊到了极点:“他居然可以带人行动吗?”
    “既然如此……”颜以佐微微眯起双眼, 为何过来的时候非要按部就班的去走普通的线路呢?
    颜以佐的眼神望向了窗外, 看着淅淅沥沥的雨水,一瞬间仿佛明白了什么。
    这一次的大雨在周围连绵不断,连续着很多地方都被这一片阴影彻底的密布,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他可以更好的移动, 如果钻入云层之中就更不怕被拍摄到人性了。
    虽然说是几乎是在直线运动,但是都是选择下雨的方向在走,这个非人类的生物, 比他们想象中的要更加的聪明。
    “人类是弱小的,如此弱小的人类只能凭借大脑去思考,来巩固自己的地位,但是……”
    颜以佐抿唇,无法用语言去表达。
    海怪拥有强大的力量的同时,还拥有着无法匹敌的智慧。
    这已经是完全凌驾于他们之上的生物了。
    颜以佐的目光中充斥着灼热,这一个瞬间,他仿佛接近了神明,从来不曾信任的东西就这样出现在眼前,颜以佐的内心燃起了从来不曾有过的狂热情感。
    小马一回头看到颜以佐的表情,突然浑身上下都开始汗毛倒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吓得不敢回头再看。
    “啊,下雨了。”桃夭和海怪一起逃了这一次的结果发表,出门就发现阴云密布,已经开始淅淅沥沥的滴下了雨滴。
    很少见的大雨让冲进去雨水中的人身上的衣服几乎是瞬间就湿透了,海怪仰望着漆黑的天空,像是豆子一样不停的掉落的雨珠,站在雨水之中,甚至是有些水珠滴落到了海怪的眼睛里,顺着眼睛滑落了下来。
    桃夭依旧穿着白色的裙子,身上的妆容也没有任何的变化,小小的高跟鞋也没有来得及换下来,站在一旁的台阶上,并没有和海怪一样淋雨,一眼望去,就像是在雨水中落难的精灵。
    “这雨还不小,爸爸等我去找一把伞过来。”桃夭也知道海怪是不会去专门找一把伞来阻挡他和雨水的接触。
    “没有什么人呢。”海怪眨巴着眼睛说道,“嗯……我带你去上课吧?”
    “爸爸?”桃夭疑惑的歪了歪脑袋。
    海怪对着桃夭伸出了手:“过来,好好的抱紧我。”
    桃夭一头雾水的靠近了海怪,张开了双手投入了海怪的怀抱之中,当整个人都埋入了对方的胸口之内后,突然间好像有什么东西直接包裹住了她的后背,将她整个人都贴向了海怪。
    耳边突然传来了风的呼啸声,桃夭感觉身体有些不舒服,然而海怪却伸出了双手将桃夭的脑袋抱在怀中,长发密布在桃夭的身上,不让桃夭受到一点不舒服。
    “乖,别睁眼。”
    就在桃夭想要睁眼查看一下现在的状况的时候,身旁却传来了海怪低哑的声音,立刻毫不犹豫的闭上了双眼。
    耳边的风声停下来了,伴随而来的是海浪的翻滚发出的巨响,桃夭感觉到一直护着她脑袋的手被松开了。
    当睁开双眼的那一瞬间,桃夭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这里是……
    大海!
    桃夭发现自己居然和海怪飘在雨水之中,不曾下坠,明明应该是相当冰冷的温度,在海怪的身边,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寒风来袭。
    巨大的海浪,漆黑的天空,天空和海水的争斗在这个瞬间被展现的淋漓精致,明明是自然的现象她却像是目睹了一场战争。
    在海洋中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风的攒动更加让那个旋涡看起来恐怖万分,如若现在旁边有人类制作出来的最强大武器,也会因为掉入这个旋涡之中而被碾的粉碎。
    “爸爸?”桃夭听到自己的声音被消失在了剧烈的狂风之中,在抬头的瞬间却看到了海怪已经颇有些异于常人的面庞。
    看起来并不恐怖,只是和人类有所区别。
    桃夭不自觉的伸手抚摸上了海怪的面颊,不自觉的去亲吻了像是石头一样坚硬的鳞片。
    海怪微微垂下了双眼,伸手抚摸了一下桃夭的发丝。
    “别怕。”
    怕什么?
    桃夭愣了一下,不明所以,而海怪则是抱着她沉入了那旋涡之中。
    桃夭心底一悸,伸手抓住了海怪的发丝,感觉平时没有生命的发丝现在却像是有了灵魂一般,会在她的手中轻轻攒动。
    “睁开眼睛看看。”海怪说道。
    桃夭勉强睁开了双眼,海怪猝不及防的在桃夭的眼皮上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本身漆黑的海底突然间变得明亮,当破旧的海底文明骤然出现在面前,桃夭感觉到自己仿佛已经被那辉煌的景色夺去了呼吸。
    明明在海面之上如此的波涛汹涌,在海水的地下却只有一片辉煌的寂静。
    海怪的手始终捂在桃夭的鼻息之间,让桃夭能够在水底正常的呼吸。
    “这是鲛人的地盘,最后鲛人死的差不多了,这地方就空出来了。”海怪带着桃夭展示了这个过分美丽的海底文明。
    这里因为鲛人留下的术法让人类不能靠近,人类总是贪婪的将自己所见过的所有的东西都据为己有,甚至还妄想着这个世界的土地,海水的海域都是他们的,真是幼稚的可笑。
    “爸爸?”桃夭不明白为何海怪会将自己带到这个地方来。
    海怪靠近了桃夭,说道:“等你结婚之后,我就把这个地方夺了送给你做嫁妆。”
    海怪知道在人类的世界里流行嫁妆,自己的孩子如果将来要出嫁怎么都不能简简单单的就办了,用如此丰厚的瑰宝作为桃夭的嫁妆,让谁都不敢小看桃夭。
    桃夭哑然失笑,显然海怪可能不明白现在人类中间的国土的所有权,这里一旦被发现定然会被国家所征用,并且会开始探索,是不可能用作自己的嫁妆的。
    “不用了,爸爸,就让这里一直沉寂在这里吧。”桃夭仔细的看着那仿佛是失落的文明一样的美丽的景色,仅仅是看着这里,都会感受到强烈的广阔的肆意。
    眼前的一切,让桃夭仿佛明白了什么,自己和海怪的差距很大,明明已经是成为一方霸主的海怪,却无时无刻的不再想着将大海中的宝物所送给他们,这般的宠溺,他们得到的太过轻易。
    “我从来都没有如此的感谢过那个女人。”桃夭轻轻的呢喃。
    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为什么会让海怪抚养他们,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是最终,他们得到的,太多太多。
    回去的路程很快,海怪回到了桃夭自己租的单身公寓,桃夭急急忙忙的打开了浴室的水让海怪在里面淋着,自己则是拎着自己的小钱包打伞出去买晚餐的食材。
    阴云密布的天空明明会让人心情压抑,桃夭却觉得是难得一见的轻松。
    大海,哪怕是在面上如此的翻滚,在海底的一切却屹立不动,她也必须要做到不被表面的浮华所迷了眼,要让自己沉淀下来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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