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了元婴真人在前头开路,这些问题当然也就不成问题了。
    若说曾经被魔火同化的陆修泽的行事,是诡谲莫测、漫无目的却又随心而反复,那么现在的陆修泽的行事只有一个字能形容,那就是莽!
    这样的莽, 并不是说陆修泽变得莽撞或鲁莽,而是指陆修泽的行事越来越直接粗暴, 莽得光明正大, 莽得有理有据,莽得人哑口无言目瞪口呆。不过要让系统来说,它更愿意用“不要怂,就是干”来形容自己的宿主。
    ——既然有这个实力, 干嘛还要动脑子?一把火干翻那些家伙啊!boss是什么?boss就是搞事啊!搞事就是boss的终身成就啊!
    系统如是想着,虽然跟陆修泽的想法有很大偏差, 但跟陆修泽的行为不谋而合, 因此二者各自的相处,在这两天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愉快,或许以后能继续以这样的形式精诚合作下去。
    于是, 就这样,陆修泽莽过了这片湖,又莽过了通道,最后踏平了所有机关障碍,带着一行几人一路横冲直撞到了密道密室的最后一扇门前,让李无锋等人享受了从“赌上性命的寻密探宝”到“去后院刨坑埋土”的快感,甚至当陆修泽说“到了”的时候,几人还没反应过来。
    这……这就到了?
    店小二与李无锋一脸懵逼,唯有小闻景十分捧场,小手啪啪啪地拍红了:“师兄真厉害!”
    陆修泽毫不惭愧,反而十分高兴地接受了这个夸赞,牵着兴高采烈的小闻景道:“我们这就去瞧瞧这个宝藏的真面目!”
    “好!”
    因陆修泽等人一路走来,并没有遇上半点值得注意的手段或陷阱,而密室的门后也没什么值得人注意的波动,因此陆修泽甚至都没多瞧上一眼,便推门踏了进去,但却没想脚下一空,竟迅速落了下去。
    哦?
    陆修泽抬头一瞧,却见他不知什么时候从密室被转移到了半空中,天上圆月高悬,与繁星同现,美得令人十分熟悉,于是陆修泽再往脚下一瞧,又见脚下白云朵朵,大片大片地飘着,将大地遮掩了大半,叫人在朦胧中只能看到隐约的绿色和绵延起伏的山脉,如同镜花水月。
    陆修泽知晓,这云层折射出的美景,便是真的镜花水月了,因他脚下的土地的真面貌,的确是半点美感都没有。
    于是现在的问题是,为何他踏入最后一个密室后,却又回到了原地?
    这是否说明,在兜兜转转之后,这秘境中真正的秘密,果然还是埋在这片血色的土地上?
    陆修泽周身灵气轻轻逸散出来,将他稳稳托在半空,然后他伸手一拦,便将兴奋地“飞起来”的小闻景抱好,再弹指飞出三道灵气,总算止住了李无锋几人的鬼叫。
    陆修泽瞥了一眼道:“你们走路都不看脚下?”
    长风三人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说的你好像看了一样。
    陆修泽接着又道:“你以为你们都是我吗?”
    长风三人:“……”
    并不服气,但只能闭嘴。
    这头三人被埋汰了一波,闭嘴装死,那头小闻景“咦”了一声,发觉了不对:“这里不是……”
    陆修泽拉回了注意力,笑道:“没错,这里正是我们落下的地方。”
    长风若有所思,店小二与李无锋则是不明所以,但小闻景与陆修泽交换了一个眼神,很快就明白了:如果不是陆修泽横插一杠,那么寻宝的人纵使走到最后,来到密室的最后一个关卡前,却也被传送到最初的地方,然后再在见到红色大地之前,便被藏在云层中的风道再次送到那个绿意葱葱的森林中!
    无论重复多少遍,无论进入大门多少次,只要那人不会飞,那么他便永远无法脱离云层中风道的捕捉,也永远无法落在这片红色的大地、落在宝藏真正所在的地方!
    这才是并肩王薛琮,设置在宝藏前的最后一把锁——将凡人与宝藏彻底隔绝的锁!
    然而问题又来了,这样的锁,并不是区区一个凡人能够设置的,可若设置的人不是凡人,为何密道中一点仙家手段都没用上?是因为觉得不会有修士来到此处?还是说……这里的主人想要阻止的,仅仅只有凡人的窥探?
    又或是别的、暂时无法被探究的原因?
    陆修泽觉得这件事越发有趣了,原本只有两分的兴趣迅速提到五分。
    小闻景眨了眨眼,脸上神神秘秘的,怀揣着只有两人知道的小秘密的心脏怦怦跳着,小脸又高兴得再次涨红,但却十分聪明地没有在长风几人面前提及半字,而陆修泽更不可能在自己兴致高昂地时候搭理别人半点——小闻景除外——更别说是向几人说明缘由,于是前头两人兴高采烈地往前冲,后头三人满头雾水地被拽着走,没一会儿便先后穿越了云层,落在了这片猩红的土地上。
    当这狰狞的大地在长风三人面前露出真容后,不说那两个凡人,便是曾经身为修士的长风,都不由得怔了怔,为这片土地露出惊容。
    “这样的地方……”长风喃喃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地方?”
    这样没有生命、甚至没有除了红以外的颜色的土地,显然并非天成!而若要说是人为的话,又究竟是何人所为?
    而那人,又是为了什么才将这片土地变作这个模样?
    并肩王薛琮的宝藏,为何又会通向这样的地方?
    长风心中升起了不太妙的预感,觉得当年薛琮埋下的宝藏,或许并不仅仅是他知道的分影炼灵钺,而是别的更让人难以言喻、让人觉得不妙的……灾祸?
    是……没错,正是灾祸!
    这片土地埋藏的,或许根本不是宝藏,而是灾祸!并肩王薛琮真正想要做的,并不是将那柄从万剑山辗转得来的法器分影炼灵钺藏起,而是用法器镇压什么东西!
    而这里,这一片狰狞的死地,正是因为法器镇压“灾祸”的时日太久,才被“灾祸”泄露的气息损毁成了这个模样!
    长风从来很怕死,于是他也很擅长逃命,对危机的感知更是十分敏锐,能屈能伸,该屈服该怂的时候绝不逞强,因此他感知到了脚下的危险后,苍白着脸,甚至没有多想半点,便向陆修泽大喊道:“停!停下来!我们绝不能下去!”
    陆修泽含笑瞧了他一眼,道:“为何?”
    长风被陆修泽笑得头皮发麻,一边觉得这人真是该死地好看,一边又觉得这人真是要命的可怕,一边觉得这人为爱痴狂疯魔得可怜,一边觉得这人心思莫测诡谲得可怕……于是他心中念头堆积,一时间竟忍不住在陆修泽面前走神,胡思乱想起来。
    不过到底陆修泽在长风心中积威太深,叫长风的走神也只敢放肆片刻,于是在陆修泽眼中,长风只是嗫嚅了一下,便气息不稳地回道:“因为……因为需要分影炼灵钺镇压的东西,必不会是凡物……”
    为了使得自己的话语更有说服力,也为了远离脚下要命的土地,长风便将自己的猜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也包括了那柄来自原万剑山的法器,分影炼灵钺。
    其中关于薛琮与万剑山之间复杂的纠葛,和他得到分影炼灵钺的曲折过程暂且不提,光说这法器分影炼灵钺,它便有着在凡人看来十分奇妙的用处。
    就像分影炼灵钺的名字那样,分影炼灵钺最重要的两个功用,便是“分影”与“炼灵”。它既可以生成众多分身,使得同样的武器可以分给数人使用,又可以炼化虚空中的灵力,从而反哺自身、甚至反哺使用者,让人越战越勇,因此从效用上来说,可谓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然而这样的宝物之所以会落在薛琮一介凡人之手,倒不是因为万剑山太过大方,连宝物都能随手送人,而是因为分影炼灵钺本身的品阶太低,即便自身持有的特性出众,但也依然无法吸引修士,因此才会辗转到薛琮手中。
    按理来说,这样的法器镇压不住东西,似乎十分正常,大可不必太过惧怕,可别忘了,分影炼灵钺的另一效用,正是“炼灵”!所谓的“炼灵”,说得直白一些,便是掠夺天地灵力、掠夺他人灵力为己用,按理来说,应当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发强盛,同时也将敌人消磨得越发虚弱才对。
    然而在此地,事实恰恰相反,分影炼灵钺不但没有将“灾祸”镇压下去,更是让“灾祸”犹有余力,泄露出去的气息将偌大的土地都化作死地……这样的东西,叫如今的长风如何不惧怕?
    听完这件事,陆修泽若有所思,心中有个猜测慢慢明晰,然而不等他开口,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人上前一步,脸色铁青,厉斥一声。
    “胡说!我绝不相信!!”
    李无锋暴怒的喝斥,在这一刻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第150章 奇宝5
    陆修泽在此时自然也望向了李无锋, 神色一动,眼中一点都没有被打断思绪的不悦, 反倒像是明白了什么, 唇边又泛出了笑意来。
    小闻景瞧了瞧,悄悄跟陆修泽咬耳朵:“师兄,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坏事?”
    陆修泽一怔:“何以见得?”
    小闻景认真道:“师兄这模样一瞧就像是正在心里打着坏主意啦!”
    陆修泽啼笑皆非, 不知重生后的小家伙是更敏锐了还是更直白了,伸手捏了捏这小家伙的圆脸,道:“怎么会?师兄可是大好人!”
    陆修泽的大言不惭,换来看穿一切的系统一句高冷的“呵呵”,但除了陆修泽这个辣鸡宿主之外, 并没有第二人听到系统的不屑。而更叫系统添堵的是,这位辣鸡宿主对它的不屑半点表示都没有, 完全当它是个透明的, 于是到头来,系统的“呵呵”不但没有气到陆修泽,反而把它自己给气了个半死。
    系统:辣鸡宿主,费我青春!给我等着!
    那一头, 被质疑的长风自然也很不高兴,毕竟他曾经身为修士, 还身居高位, 自有身为上位者的傲慢,怎能容许李无锋这一介凡人质疑,因此他冷哼一声, 森然道:“你信不信同我有什么关系?但你若敢对我胡忒一些不入耳的话,我定叫你今后再说不出话来!”
    长风的话的确难听,但对于李无锋这等凡人来说,他却有大放厥词的资格,因此放在往常,李无锋定是能避则避,绝不轻易跟长风这杀神起冲突,然而这时却并非“往常”。
    却见李无锋此时毫无畏惧,向长风怒目而视,厉声道:“你要说此地受到仙家手段的影响,我定是毫无二话,可你要说这便是薛大人的宝藏,我却绝不相信!”
    长风冷笑,蔑然道:“你知道什么?便敢在我面前谈相不相信?”
    “我的确是一介凡人,所知所有绝无你这样的人多,但即便如此,你一开始不依然是想要从我地手上抢去宝图?这便是好笑了——你既然觉得你无所不知,那你为何还要我手上的宝图?为何不能径直前来此地?为何在见到此处后才发觉不对?这样一说,你跟我,倒是并没有什么不同!”
    “你——”长风勃然大怒。
    却听李无锋继续道:“撇去那些口舌之争,我要告诉你,我李家祖上,与薛大人乃是刎颈之交,那宝图更是薛大人亲手交到家祖手中,由我家祖代为保管,最后也是家祖死前亲口令我等后人将宝藏挖出,使得薛大人的荣光重现于世!若薛大人当年埋下的并非宝藏,而是祸患,那为何他还要留下宝图,交予家祖手中?为何家祖逝世前,还要令后人循着宝图的踪迹,将宝藏启出?对这些事,你又要如何解释?!”
    原本李无锋的质疑便叫长风心中不悦,如今的质问更是令长风胸中怒火澎湃,眼中凶光大盛,拔剑就要在这人身上戳出一个窟窿。
    眼见事态要向着不妙的方向发展,瞧热闹的店小二赶忙后撤,以免殃及池鱼,而陆修泽此时也终于不再做壁上观,屈指便要一人来一下,准备暴力镇压下去。不过在陆修泽动手前,一直用好奇的眼神瞅着他们的小闻景抢先开口,道:“既然你们都觉得自己有理,那不如我们干脆进去瞧瞧,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谁对谁错?”
    小闻景的提议简单直接,一针见血,带着孩童的天真和理直气壮,然而长风本就是因为怕死,才会在这时吐露真言,如今又怎会轻易去那宝藏所在之处?
    不过长风不愿,李无锋却是想也不想,一口答应下来:“如小友所说,我定会同去一探,好叫某些人知晓他也不过是井底之蛙,叫得再大声也只是一声‘呱’!”
    李无锋一边同小闻景套近乎,一边毫不留情地埋汰长风,直把长风气得脸色铁青,虽心中犹有对“灾祸”的畏惧,但思度之下,还是咬牙道:“去就去!我倒要瞧瞧,到底谁才是那个井底之蛙!”
    若是有得选,长风肯定会选择一剑捅李无锋一个透心凉,但在陆修泽那魔头的虎视眈眈下,他有得选吗?
    长风想了想,看了看陆修泽的脸色,得知了答案:没得选。
    算了算了,既然怎么都得走,还不如让他嘴上逞个能再走。
    于是,在一行人终于“达成一致”后,陆修泽再次向前开路,结合长风李无锋两人的说辞,没一会儿便在这片死地中找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这是陆修泽第二次搜寻这片死地,按理来说,此地若有什么异常,在陆修泽第一次来时就该发现了,可他偏偏要等到长风几人一块儿来到此处才能发现,其中有可能深藏的缘由,让陆修泽又是好奇,又是有趣。
    于是陆修泽沉吟片刻,掂了掂自己手中的神火,而后便毫不客气地扔在了这片大地上。
    金色火焰瞬间漫开,化作一片炽烈的金色火海,将长风等人包裹其中,叫他们骇然欲绝,几乎以为陆修泽终于发了疯,要将他们几人置于死地,然而下一刻他们便发现,这火焰虽然炽烈灼目,但却并没有半点温度,就如同幻影般晃动在人眼前。
    长风三人愕然,那店小二甚至还胆大包天地伸出手去,想要捉住一朵金焰好好瞧瞧,看看这玩意儿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陆修泽没有理会这几人,目光径直瞧着那处气息不寻常之地,伸手一招,长风腰间的剑便再次飞到他的手中。
    长风:“……”
    长风忍气吞声。
    陆修泽伫立半空,微微阖眼,感到地下地那缕异常气息如同游蛇,在一片不算广阔的区域中不停游走,来回反复,而待到它稍稍停下脚步,似是歇脚喘气时,原本凝滞如石像的陆修泽蓦然一动,长剑如雷霆投下,于轰然巨响中在大地腹上剖开了长长的一道口子!
    沉闷的声音轰隆隆地响着,一些声音肆无忌惮地在大地上扩散,一些则闷闷向下沉去,似是有什么建筑在这一击中被损毁了。
    “地宫?还是别的什么?”
    陆修泽喃喃自语,而下一刻,一声痛吼厉啸响彻天地,气流狂涌,天地变色,乌云更沉,血色更深!
    长风三人闻之色变,店小二惊得快要结巴了,道:“这……这是什么东西?”
    只见在三人眼睁睁的注视下,大地震颤了一会儿,而后,一片土丘蓦然拱出,碎石滚落,血光闪烁,烟尘漫起,似是有什么不祥之物正慢慢苏醒。
    是人?是妖?是魔?是怪?
    凶厉的气息逸散到了大地上,那如同生命天敌般的气息,叫几人心中剧颤,脚下发软,几乎跪倒在地,便是长风,也只能在这样气息的压迫下苦苦支撑。
    到了这时,长风心中越发后悔不迭,觉得自己前来寻找分影炼灵钺这件事,压根就是个巨大的错误……不,不对,只要跟陆修泽那魔头扯上的事,都是错误!!
    可长风虽然对陆修泽恨得咬牙切齿,此时却又不得不仰仗陆修泽的威能,甚至可以说,在这一刻,陆修泽就是他最后的期望。
    于是长风向天上望去,便见陆修泽稳稳地浮在空中,姿态如一如往常,甚至脸上那叫他心生愤懑的笑容也没有半点消散,似是完全没有受到这威压的影响。
    这一刻,长风心中竟松了口气。
    可下一刻,长风又瞧见了毫无惧色的小闻景,于是淡淡的疑惑便又从心中生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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