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贾蓉、贾蔷两个,自从跟着贾琏出京不成一同坐牢以后,就没再回过家。贾蔷荣升为銮仪卫首领,接连几个月都忙着组织操练各位贵人的册封仪式。
    贾蓉则继续在龙禁尉里发光发热——这个组织从一开始就是如今那位半死不活的前太上皇为了撑面子召集起来的,现在被贾赦接手了也是同样的用途。贾蓉原本就乐于讨好这位自从大儿子回家就一路开挂,运气好到爆的叔爷爷,如今更是鞍前马后的孝敬着,恨不得这就是他亲爷爷。
    综上所述,史太君唯一还能见到的人只有贾家的族长——贾珍了。
    贾珍那小的可怜的末等爵早就随着前朝的覆灭烟消云散了,本来他还能安慰自己,贾琏作为皇帝亲兄弟都没捞着好处呢,然而贾琏封王的圣旨成了压在骆驼身上的稻草。在东府里百爪挠心等着沾光的贾珍连一文钱的好处都没有看见,却还不得不忍受着越老越眼瞎的史太君不知所谓的狗仗人势,不爆发简直对不起宁荣街一霸的诨名。
    贾赦应该感谢贾珍,因为有贾珍在前面顶着,他可以无限推迟不得不面对讨人嫌一家的日期,继续别别扭扭的当着他那史无前例的“太上皇太后”。
    宁珊也应该奖励贾珍,就冲着他替贾赦分担了不计其数的无理取闹和胡搅蛮缠,就很值得被赏赐一个三代始降的世袭。只可惜,短时间之内,谁都顾不上贾家这么微末的雕虫,贾珍只能继续寂寞的当着无名英雄。
    随着贾琏贾琮封王,宁珊也开始大肆封赏功臣。
    得到爵位的都是武将,宁珊按照自己当年征战时手下的功绩大小,一一分封以相应的爵位。
    最先接到圣旨的是北疆将士。统军的黎老将军年事已高,降服了东平王以后便上书要将元帅之位让出。宁珊同意了,但让他举荐继任,黎老将军思量数日,终于还是举贤不避亲的推荐了自己的长子,也就是黎小将军之父黎将军。随着宁珊批复同意的折子一起达到边城的还有本朝第一位公爵的册封旨意,告老还乡的黎老将军顶着武国公的头衔慢悠悠踏上了回京享福的荣光之路。
    海军两位副将如今升格为左右先锋将军,三年一换,轮流掌握兵符。李大海受封镇东侯,云海则成了平顺侯,暂时留在京中,并代替了宁珊曾经的禁军统领之职,拿出训练海军的手段操练禁军。
    卫若梅虽然在宁珊登基一事上立下若干功劳,但终究能力有限,既不能接手禁军成为新统领,也不能跃马边疆建功立业,宁珊为此很是头疼了一阵子。好在卫若梅为人机灵,且有自知之明,找机会对宁珊表达了一番忠心和谦逊以后,退出禁军营,以昭武将军的身份成为新组建的御前侍卫统领。其父也借儿子的光儿从前朝的神威将军升格为神威子爵,以便将来可以传给卫若梅。
    此外还有禁军的两位副统领,四大京营中曾经跟随过宁珊的副将们,在前南安王的地盘上收编的众多青年校尉等等,也都得到了从伯爵到将军不等的封赏。
    文臣中难免有人不满,觉得陛下有重武轻文之嫌。武将们听了则纷纷鼓噪,怒斥他们为酸儒。自古文武之争就从未消停过,都说封侯拜相,然而事实是武将们封侯的不少,而且祖上功绩可以庇荫子孙,一人拼命挣出个前程,起码三代吃穿不愁。但文臣家族数十年寒窗不辍,却几代人都难出一位相爷。
    宁珊任由两方各派代表吵了数日才出面,轻描淡写的制止了这种无意义的争吵:“诸位爱卿非要说朕重武轻文也没什么,毕竟朕乃是武将出身,总有几分香火之情。”文臣们果然讪讪闭嘴,这就是有个武力值爆表的老大的好处,人家说什么都必须服从,没有发表意见的余地。这种做法最大的优点就是可以加强臣子们的团结紧密,让他们相亲相爱,有劲儿都往一处使,不会无谓的消耗于内斗之中。当然,缺点也很明显——自古以来的暴君都有这种倾向。
    独断专行和从谏如流都很容易翻船,宁珊虽是将门虎子,可也是饱读史书的,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捧高了武将们的地位的同时,也不忘赋予文职们更高的荣耀来拉平衡。
    宁珊为文官的职业列表增添了三师、三公总计六个荣誉虚衔,以此来平复文臣们抱怨武职有超品,而他们最高只有一品的怨气。
    三师,即太师、太傅和太保三人。从这个“师”字就可以看出,这三个职位也就是帝王的老师,专门负责教育皇帝,基本上都由德高望重的老头儿瓜分,与其一脉相承的还有少师、少傅和少保,负责培养太子。受封为“三师”之人可得到帝王的礼敬,非正式场合无需跪拜除太上皇和皇上之外的龙子凤孙,而且走到哪里都要被人尊称一声帝师,这对于热爱面子大过天的文臣来说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三公则是秦代就有了的太尉和远古时期就存在的司徒和司空这三个官职。曾经的三公可谓人见人畏,权势滔天,三个人联手几乎能瓜分掉所有的中央权力,别说架空皇权,弄死个把帝王跟吃饭一样简单,栽在他们手下的皇子皇孙更是罄竹难书。但是时过境迁,到了隋朝的时候,“三公”就变成了毫无实权的荣誉称号了,专门授给那些功臣勋老,换句话说,就是多加一份俸禄给最高龄退休的三个老头养老。
    对比起来,“三师”虽然没什么实际权力,但是毕竟还承担着教育帝王的重任,起码名义上还是要动不动准备一些看似高深莫测的课题,时不时往宫里走一走假装监督皇帝多读书。而“三公”呢,却是什么都不用干,挂着超品头衔在家玩儿孙子就行了。又清闲又体面,不过是多给一份俸禄,稍微提高一下生活待遇,轻而易举就摆平了文臣们的不忿。
    武将们都是宁珊的忠实拥趸,虽然不理解所谓三师三公到底有什么存在意义,不过反正陛下决定的都必须有道理。于是,人人赞成,并率先向首批受封的六个老头儿表达祝贺。文臣们略羞赧的反省自己的小肚鸡肠,急忙反过来称颂武将们保家卫国的崇高品质和卓越贡献。双方和和气气,一扫前些日子的战火纷飞,互相恭维的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往外撒,把悄悄摸过来,本来准备看文物大战好戏的贾赦酸的牙都倒了,御膳房的工作量锐减了好几天。
    等朝上朝下,文武百官彻底亲如一家了,宁珊终于腾出空来开始琢磨提携鸡犬。俗话说的好,皇帝也还有三门子叫花子亲戚呢,宁珊掰着手指算了算:真·穷亲戚,推广种粮先锋刘姥姥必须树立为典型;薛家看在贡献出两个女儿帮忙打理后宫,陪伴公主还兼职辅佐蠢爹行使皇太后职权的份儿上也值得被奖励一二;最后还剩一家,就看在傻爹心里哪位曾经的狐朋狗友更有地位了。好歹也是他亲封的太上皇,该有的面子宁珊还是愿意替他撑着的,只要贾赦有求,基本都可以商量。
    宁珊没打算端着抬着的,非要做一个满身霞光闪瞎人眼的完人。水至清则无鱼,虽然皇帝号称真龙天子,可到底是人不是神,真成了大公无私、明察秋毫的神人,不是把自己的大臣都逼死就是被大臣把自己逼死。为了和谐皇朝的共同进步,宁珊决定给自己制造一些可以被理解并宽容的小缺点——例如,从贾史氏那里学来的偏心。
    但是偏心的对象有纠正的必要,暂且不说宁珊目前只有一个儿子,还不需要考虑偏心的问题。单是作为皇帝,就绝对不能在子嗣继承的问题上有污点,一个明君是绝对不会在公开场合表现对某一个儿子的特别喜爱,除非他只有一个儿子。
    这样做的目的其一是为了继承人的安全,第二也是维护集中皇权的崇高性,毕竟一山不容二虎,皇子一旦坐大,势必要卷起血雨腥风,就算他自己谦恭礼让,也抗不住身后一群拥护者的赶鸭子上架。夺嫡这种事情,放在什么时代都极其糟心,不管是跟儿子抢还是跟兄弟夺,宁珊不希望有一天自己所向披靡的长剑不得不指向自己的亲人。
    于是,励志做明君的宁珊独辟蹊径,选择了不管从什么角度看都毫无风险的偏心对象——享太上皇之名行皇太后之职的傻爹宁贾赦。
    成为太上皇的第一百天,贾赦幸福的头疼了。
    第192章 “少女”真君
    其实早在当了太上皇不久, 贾赦就开始琢磨回报过去力挺过他的东府, 当然更重要是去一直打压他、欺负他、虐待他的西府面前得瑟。可惜他入宫以后就陷入了四脚朝天的繁忙之中, 不管想知恩图报和还是要耀武扬威都还只能是一个计划。
    随着朝廷步上正轨,涉及到内外命妇的管理条例不断增加, 本该手握凤印操控这一切的璎华皇后还没开始进入系统学习就怀胎二度,被整个太医院恭请静养。
    长公主迎春一面孝敬长嫂,一面照顾幼侄,腰间挂着皇帝私库钥匙, 手上握着后宫账目明细, 日理万机不在宁珊之下。
    小公主惜春懵懵懂懂被迫开始学习管理自己的宫室, 但她在这方面几乎全无天赋, 算个吃穿用度都头昏脑涨,连自己每一季有多少新衣服都数不清楚。宁珊不得不在惜春哭哭啼啼的请求下,仗着皇帝的身份把一心想要出宫的薛宝琴强行扣押在宫里, 专门帮惜春算账。
    恩养于宫中的康平郡主林黛玉则努力面对换季必犯病的困扰, 整日在药香中烟熏火燎,望之缥缈若仙, 谁都不敢劳动她的大驾, 生怕一个不小心累的香魂飘散, 那就谁都赔不起了。就连贾赦都被吓得命令邢夫人随住黛玉宫中, 一天十二个时辰的看着她,千万别一个不小心背过气去。
    顺便说一句, 邢夫人是目前唯一“妾身未明”的可怜人, 贾赦对这位继室从来不上心, 完全不理会她的尴尬;宁珊虽然同情她,却也不会越过亲生母亲,便含糊过去了事;贾琏虽然对邢夫人没什么感情,但也不讨厌她,但是王熙凤坚决不同意把她接来家中当郡王太妃——贾琏可是宁皇太后亲生的,若是抬举邢夫人,岂不掉价?最后只剩下贾小琮大约可以接收邢夫人,可是等他长到能出宫开府的年纪还有的熬呢。
    好不容易得到大儿子“你可以随便得瑟”的批准,贾赦硬是忙里偷闲的挤出时间,拉着裘世安琢磨该怎么封赏一下东府再打压一下西府。太上皇毫不掩饰自己睚眦必报的本性,想当初他儿子还是侯爷的时候他都各种耀武扬威,现在人都是皇帝了,再客气他都怕对不起自己。
    裘世安一直致力于为贾赦分忧解难,听到贾赦的困扰,几乎不假思索的给出了建议:“奴才觉得,你不妨把珍大爷叫进宫来问一问,看看他想要什么?”
    贾赦挠着头皮,苦恼道:“我不想让珊儿徇私啊,说起来,琏儿那个王爷就够废材的了,再拉扯上珍儿,我怕大臣们要造反。”
    裘世安不以为然:“他们敢?陛下征战沙场多年,光一身威压就足够震撼的善妒小人不敢言语了。再说,太平王可是陛下的亲弟弟,这算哪门子徇私?”贾琏和贾琮虽然都是郡王品级,但人人都尊称一声王爷,写在公文上都一律是“太平王”、“安乐王”,透着那么一股子谨小慎微的恭敬,反正现在也没有亲王呢,就没有人出头去挑这个理,连礼部都闭嘴了。
    贾赦闷闷的道:“琏儿也就罢了,琮儿也看在我的面子上照顾了,你说我哪里还好意思再让珊儿帮着拉拔珍儿他们?可是要是不管……唉,过去我郁郁不得志的时候人家也没少照拂我,说起来,我当初能坐稳‘马棚将军’,没病没灾没让人顶下去还是多亏了敬大哥哥在族里周旋呢。”
    裘世安反应极快:“既是这么着,何不给敬老爷讨一个超然一些的封号?”
    贾赦大喜,拊掌道:“这主意好,敬大哥哥已经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将赏赐加于他,只怕谁也说不出什么。”
    裘世安满面笑意奉承道:“太上皇英明,奴才这就往前面去传话,请陛下给挑一个好道号,奴才虽位卑,倒也想厚着脸皮讨一下这去传旨的荣耀。”
    宁珊听了贾赦的意思,笑一笑,便叫人去宣当值的翰林:“太上皇有意给一位交好的道长讨一个封号,爱卿帮着参详参详?”
    当值学士急忙躬身道:“不敢请教,是哪一位真人?”
    宁珊笑道:“乃是太上皇父族的一位堂兄。”
    学士略一思索,了然道:“原来是那位前朝的丙辰科进士真人,倒也配享有尊号。不知陛下是想封个什么等级呢?”
    宁珊道:“朕对道家不大了然,爱卿详细说说。”
    学士便道:“普通一些的话,封为真人,前朝就有好几位是这个封号,比如太上皇的生父,当初那位荣国公的替身,就是‘大幻真人’。”
    宁珊一皱眉:“那样的人怎么配跟太上皇的兄长相提并论?”那荣国公也不是什么头脑清醒的人物,不然断不会养出那边恬不知耻鸠占鹊巢却还以道德模范自居的假正经来,更不会前脚才咽气儿就让老婆把持住了诺大一个国公府,甚至越俎代庖的连族长、宗妇的权利都捞了不少。他的替身在宁珊眼中,给贾赦提鞋都嫌晦气。
    学士急忙改口道:“还可封为‘真仙’和‘真君’,这是极尊贵的了。”
    宁珊笑道:“这个‘仙’字还是莫要乱用了,倒是‘君’字不错,也有君子堂堂之意吧。”
    学士一口把解释咽了回去,本来还想举例说明那封神之战里的二郎神杨戬就被尊为“清源妙道真君”,乃是道教里无上的尊号。然而皇帝觉得真君有君子之意,那从今以后就必须是君子了。从这里可以看出,陛下的确言出无虚,他说自己对道家不大了然,那就是真的不了然啊。
    对道家没有太多认知的陛下开了尊口,商量道:“‘元’字如何?这是本朝册封的第一位真人,理应凸显出尊贵来。”
    学士低眉顺眼表示:“相当好。”
    宁珊侧头想了想,又问:“那还有一个字,爱卿觉得是‘文’字好还是‘妙’字佳呢?”
    学士小心翼翼请示道:“不知陛下取用这二字的深意是……?”
    宁珊在龙案上随意敲打着鼓点昂扬的进攻旋律,随意道:“‘文’字是从出身,他不是进士么;至于‘妙’字,没什么深意啊,妙就是妙啊。”
    学士顿感钦佩:“至简至尊,陛下大才。”
    宁珊略有些不好意思,他其实是懒得想封号了,但是又信不过傻爹的选择,到现在琏儿琮儿见到他还是一脸哭相呢,若再把那位敬道长的封号也交到傻爹手上,难保明日宫里不会来一个气势汹汹的真人,把傻爹化去出家。
    那学士暗中念了几遍——文元真君,元文真君,都有些不大自然,且不易理解;又试了试妙元真君和元妙真君,总觉得微妙的有几分女气。不过考虑到本朝新兴的尊贵复姓——宁贾氏,学士又觉得这个封号起码会讨得太上皇的欢心,遂奏请道:“微臣斗胆请陛下斟酌妙元真君与元妙真君二封号,择其一交与臣下拟旨。”
    宁珊也不出声的念了几遍,隐隐有种敬大老爷似乎要跟自己两个倒霉弟弟同命相怜的错觉,但这个主意是自己提出的,不好自己再改,便勉为其难择了一个略强三分的,道:“后者吧,总觉得‘妙字’放在前面的道号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似的。”
    学士急忙领旨退走,回去翰林院一边跟上司汇报,一边翻阅文书,查找册封道长的册文案例。
    不几日,圣旨送到了城外玄真观,贾敬一脸纠结的收了,前来陪同接旨的贾珍满脸妒忌和不甘,被裘世安看在眼里,回宫就在贾赦面前参了一大本子。
    贾赦怒气一起,觉得贾珍这个臭小子贪心不足,且不能体谅他的处境,愤愤不平的叫人把他拎到了宁寿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末了,抹一抹嘴边的唾沫星子,语重心长道:“珍儿,你也别觉得叔儿现在得了势就翻脸不认人了,说真的,你跟着我的时间比琏儿都多,我跟你爹的关系也比亲兄弟都好,我要是能做得了主,敢直接给你封个铁帽子王,世袭罔替。可你也应该明白,你叔儿我就是个摆设,珊儿是个好孩子,乐意孝顺我,这也是我祖坟上冒了青烟,但我不能仗着这个得寸进尺啊。”
    贾珍垂头丧气道:“您老还肯让我叫一声叔儿,足见情深意重了。那我也就厚着脸皮再攀攀关系,侄子我没异想天开到当王爷,事实上,我连国公都没敢想过,侯爷伯爷都是高攀,百日做梦都不指望这些。可是要真的一点儿好处沾不着,我这心里百爪挠心的是怎么也过不去。”
    贾赦狠狠点头道:“我明白,我明白,眼看着天上往下掉馅饼,可就是一张也不落到自个儿嘴里,那滋味是难受,心酸大发了简直恨不能重投一回胎去。”
    贾珍现在就心酸的挺想投胎去了:“我爹是‘元妙真君’,我妹子是公主,我儿子是龙禁尉副统领,连蔷儿都成了正四品銮仪使,现在我们全家就我最没脸见人了。”宁珊登基那天他出城躲灾去了,没赶上辉煌,龙禁尉统领生怕陛下不满他手下有人缺席,便将贾珍的名字划掉,想趁着改元换一个副统领。
    恰好这时候贾琏被接出顺天府大牢,贾蓉贾蔷陪护皇弟有功,想陪着儿子回原籍科举的前任銮仪使便顺水举荐贾蔷为继任,龙禁尉统领就推舟把贾蓉提成了副统领。贾珍彻底成了白身一枚,之所以还能住在国公府规格的宁国府里,完全是众臣都看在太平王跟他交情莫逆的份儿上,没人肯傻得出头去捅马蜂窝。
    贾赦摸摸哭丧着脸的贾珍狗头,敷衍道:“要不,跟蓉儿商量商量,把龙禁尉的副统领再让给你。”
    贾珍耍赖,抱着贾赦大腿磨道:“哪有跟儿子抢官儿当的,侄儿没那么不要脸。”
    贾赦撇嘴道:“当年还疯传你跟你儿子抢媳妇呢,那会儿你就要脸了?”
    贾珍大叫:“污蔑,纯属污蔑。”
    贾赦甩甩腿,但没能踢开贾珍,只好继续敷衍道:“要不赏你几个美人儿?”宫里的宫女不少,开销颇大,宁珊早就有心裁员,贾赦便拿来做顺水人情。
    贾珍眼前一亮,随即自己就主动打消了这个念头:“养不起了,侄儿现在可是白身。”
    贾赦不耐烦道:“那你也干脆出家去算了,子承父业,我叫珊儿也封你一个‘真君’。”
    第193章 子承父业
    贾珍犹犹豫豫了好半天, 才低声道:“叔儿, 侄子……其实真的有心子承父业。”
    贾赦大大咧咧道:“那就你出家去啊,不爱跟你爹分享一个道观就自己选地方, 叔儿掏私房给你盖一个金顶的。”
    贾珍摇头, 正色道:“不是承这个业, 再往前。”
    裘世安快言快语的接道:“珍大爷这是想要发奋图强, 寒窗苦读,也考个进士么?这倒是件好事儿, 而且赶的也巧,陛下登基,大赦天下之后就要开恩科,珍大爷努努力, 也来一个金榜题名。”
    贾赦大惊:“珍儿,稳住,千万不要因为占不到便宜就自暴自弃踏上绝路啊!”宁寿宫里顿时响起了一片咳嗽声, 宫人们全被口水给呛着了——知道他们这位主子不以纨绔为耻,反以无知为荣,但是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把读书人奉为通天之路的科举大道称为绝路啊。这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主动给文人墨客们提供对他口诛笔伐的理由啊。
    裘世安一边呛的面红耳赤, 一面恶狠狠逐一瞪死一众宫女太监,用只有宫中才能看懂的眼神威吓所有人闭嘴,不许出去乱说。
    贾珍也被贾赦的一惊一乍吓得不轻, 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顿时苦笑:“叔儿, 您还真看得起侄子,别说四书五经,我连三字经都记不全了。”
    贾赦赧然的腆腆肚子,扭了扭屁股,找补道:“我觉着你也不大适合科举么,就算我给你走个大后门,让珊儿把殿试的题目给你,估计你都背不下来答案。”
    贾珍有气无力拱拱手道:“谢谢叔儿,就不劳您费心给侄子走后门了,侄子我改邪归正,要干正经事了,叔儿您只要在恰当的时机推侄子一把就感激不尽。”
    贾赦挥挥手,大包大揽道:“说吧,不是叔儿吹牛,这天底下的事儿,只要你说的出来……”贾珍狐疑的看了贾赦一眼,就听贾赦洋洋得意接道:“我就敢去找珊儿商量。”贾珍一口血哽在喉间,这太上皇当的,也太水了。
    为了避免出师未捷就先被贾赦气死,贾珍急忙提出了自己的请求:“叔儿,咱们贾家,呃,是我们贾家,好歹也是武将之后,祖上也曾征战沙场,大胜而归,侄子腆着脸,求您跟皇上求个人情,让我往军中去效力,若是侥幸能得些微末功绩,也算不堕祖上威名了。”
    贾赦瞪大了眼睛,直盯盯看了贾珍半晌以后,突然高叫:“宣太医。”
    贾珍急忙拉住贾赦大叫:“叔儿,叔儿,我没病,我是真的想痛改前非……”
    贾赦继续大叫:“宣高僧。”
    贾珍差点儿哭出来:“我也没中邪。”他过去做人是有多失败啊,好容易想改过自新了,居然会被人当成生病中邪,感情他就得废物到底,是不能好了呗?
    贾赦把三清圣人,无量天尊全叫了一遍,下了朝来给贾赦请安的宁珊才走到门口就震惊了:“今儿早上太上皇吃了什么不对的东西吗?”
    裘世安扑出来,麻利的磕头请安,这样那样的形容了一遍,把贾珍的种种反常之处一一列举,岂料,宁珊竟然笑了。贾赦顿时觉得后背一凉,小心翼翼问道:“珊儿,你笑什么?”贾珍见到宁珊早就耗子见了猫样缩到一旁去了,他一直很清楚,宁珊会给他几分好脸儿完全是因为他对贾赦还算不错,实际上并看不起他,在宁珊眼中,他们东府唯一能上得了台面的八成只有他那运气好到逆天的妹子惜春罢了,贾蓉和贾蔷都属于溜缝儿贴边儿,只能靠脸刷存在的。
    宁珊走上御座,毫不客气把贾赦挤到了一遍,看着贾珍笑道:“琏儿同你还真是要好,有什么好事儿都惦记着你呵。”
    贾珍尴尬一笑,不敢说话。贾赦还在迷茫,大声嚷嚷道:“这又关琏儿什么事儿?对了,他有些日子没来给我请安了,死到哪里去了?”
    宁珊道:“他被我关在王府里受训呢,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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