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悠然细响。
    幽薄门扉于我眼前轻轻洞开,仿佛一柄徐徐展了半面的折扇。
    扇面所绘,乃是一派山水清悠人烟淡远的高旷之景——峭壁之侧的一角古刹庄严之余亦有几分清贵,以墨兑水,经了一番刀笔勾勒、便更显苍茫空寂。青灰长阶从云而下、直通一处绝境陡崖,孤石临风好似漫漫无期,然瞬息之后,竟于朦胧写意中引出一点奇丽葱郁。
    天帝陛下便从这葱郁其间缓缓步出,修长身躯不避天光,正好于庭廊之下映出一眼迷离玉影。
    漫天将散未散的朝雾之中,眼前神祇之俊美竟显不出半分.于寻常殿堂之上的夺目灼人。
    视之若月谷清泉,觉之似润野春风。叫我这俗鱼见后,于满腹文墨中翻来覆去挑剔半晌,最终唯一能寻摸出来、用以描摹其姿的字眼,竟只剩下一句“温柔”。
    这两个字,仿佛为他而生。
    我这厢陷于天帝陛下的端雅出尘、正兀自为难得一会的美景呆愣失神。那厢天帝陛下却也并未因此冒犯而生气,虽已然于万界之中位尊至极,但亦是无比平易近人地与我温声唤了句:“点绛仙子。”
    唇瓣若兰芷,吐气也盈芬。一语四字携香带露,和颜悦色不偏不倚地.落在我一左一右两只耳朵上。
    耳尖一颤,蓦然惊醒,连忙恭敬施了一礼。
    又立时将胆敢直视天颜的无礼鱼目骤然下移,正正落在面前神者的欣长脖颈,瞧见雪色肌理之下淡青脉络如兰而开,仿佛一块剔透明润的美玉。
    好在鱼嘴已张,并无再次失礼地及时应道:“小仙在此。”
    天帝陛下宽容一笑,随后与我殷殷嘱咐道:“本尊方才已为泱弟探过灵台,见他神体并无损伤,但因多年专注战事,诚然耗费了不少元气。仙子亦不必过于忧虑,只需常伴在侧,替他熬些进补汤药便好。”
    我略略颔首,对此金口玉言之批论毫不意外。
    一则,是因为熵泱神君破晓时分.绕耳引路那会儿,虽罕见省力地化成了一条小龙、借我这鱼身代步,但其龙息却一路未绝、迫着一众将隐的星子滞于原地,委委屈屈忍着欲打不打的白日瞌睡、屈身垫在我足底做了一条宽厚长阶。更有些体态圆溜些的小星,为了尽早入梦,直接化作轱辘令我但凡踩之便一飘老远。
    令我健步如飞之余,只觉这有能耐如此随意便驱动星辰之人,一口中气实在很足。
    二则,便是此前我隔门而望,隐隐瞧见里头一黑一白、双龙相缠的倾吐转圜之气。想也不必想,定是天帝陛下批了一半奏章、心有所觉便搁笔起身、不辞辛劳奔赴此地之后,又不辞辛劳地为他家泱弟送了好些神力。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别说熵泱神君之真身.诚然并非区区骆驼,且目前活的好好地、根本与“死”之一字毫不搭边,更有天帝陛下如此无微不至.为其保驾护航、添砖加瓦,想来待到将养一段时日过后,定会恢复原本的气宇轩昂满面红光。
    于是,在我表明决心定当转达府中仙侍、令其专注于烟火五脏之事后,天帝陛下终是欣慰点头,嘴角含笑.衣如飞云、随风远飘而去了。
    ……
    待天帝陛下离开的半个时辰之后,琢玉上仙才四蹄生风挥汗如雨、从拥堵不已的云路中赶来。
    我撇了撇嘴,虽心中已将一番.对二者行事之效的腹诽之语.滚了好几遭,但面上却甚是虚伪地挂着一副笑面、迎上前去,殷殷切切地于她手边递上了一杯半冷不热的茶水。
    但见琢玉上仙伸来接盏之手.细瘦如白乳浇筑之苍枝,这才当真惊诧了起来。
    忙与她关怀问询道:“我见上仙面色苍白如纸,不似原先泛着花朵般的好颜色,莫不是近日受了何方邪祟冲撞,以至仙体不大爽利?”
    琢玉上仙仰着脖子、将盏中茶水一通牛饮,堪堪浇灭了干渴喉间四起的炊烟,一经得了空,便先是于左右眼角挤出两丝不甚明显的泪花,随后瘪了嘴,一派可怜兮兮情状、与我凄声道:“可不是嘛,仙子不知,自那日我酒醉误事、令一杆子天兵中了毒,间接再令阁中长老出了许多血,便被他们联起手来整治,除却与新进弟子讲经授课,还得没日没夜地采药炼丹。为推翻这一场高筑的债台,我不仅将私囊之中的百里药田搜刮一空,更是接连十数日未曾合眼了。”
    厄……原是东窗事发恶果得报啊。这遭遇叫人听来,着实有些凄惨。
    且细算起来,此事原委亦与我有些许牵连,未免引她再加细究,便忙端来一碟芳香四溢的蜜云片,将脑中一概八卦翻了翻,试图引开话题道:“据说南斗上仙府的天相仙君.于凡界游历之时瞧上了真武大帝之女,二者两情相悦。但因着真武大帝是个女儿奴,便扬言要于三月之后摆下台子单挑未来女婿,不知上仙到时可有兴趣同去一观?”
    琢玉上仙果然中招,立时将两弯秀眉挑得老高,面上十分鄙夷道:“天界哪位仙家不知南斗上仙府除却七杀一个怪胎之外,其余所出的便全是文仙?!别说三个月,便是容天相再修上三百载,他也绝不可能是真武大帝的对手!”
    然鄙夷过后,琢玉上仙似是又想其了什么,周身笼罩着的沉沉郁气荡然一空,便连带着苍白若雪的肌肤竟也泛了些许薄红。
    猛然拍手叫好道:“太好了,天相若是应约,待到打完这场架、少说也得缺个胳膊少条腿!到时我便置些生肌灵药拿去南斗上仙府前叫卖,必能卖上一个好价钱!如此一来,长老们也定然会与我少些计较!”
    “……?!”我被琢玉上仙眼中迸射之凶光戳得头顶发凉,再忍不住设想一番云海染血胳膊腿乱飞的情状,便更是只觉喉头欲呕肺腑如搅了。然踌躇过后终是违心赞了一句:“此法甚妙,未料上仙竟然还有如此非同一般的商者天赋。”
    “好说好说。”琢玉上仙笑意十足,扭头与我欢畅问道:“听闻熵泱神君今日神体欠佳,不知现在如何?”
    语气之欢欣、神情之雀跃,仿佛很乐意见到熵泱神君欠佳似的。
    ……
    好在,熵泱神君积威甚久,哪怕当真染了些微恙,也并未让琢玉上仙趁机钻到什么空子。
    许是因着受了陛下好些神力,气色恢复了些许,见了琢玉上仙满面微笑伏低做小前来把脉,熵泱神君也只是略有一丝嫌弃之意地微微挥手,便如凡尘夜客打发秋日的吸血扰人蚊虫一般,将人打发走了。
    琢玉上仙此刻把柄于人,故此一颗曾经妄图窃取龙鳞鲛血的熊心虎胆便恍如被天狗吃了,并不敢如常那般造次,终是只得心有不甘地.留下一山堆.令人一嗅便苦不堪言的仙草仙药,令我收下好生熬汤,便于熵泱神君的冷眼一瞥之下.灰溜溜远遁而逃。
    不消片刻,香踪无影。
    熵泱神君半倚床头,姿态闲散仿佛弱不胜衣,淡声与我道:“兄长神力我还需得好生克化,这些药材此时于我皆无用处,你且先令格桑收入库房吧。”
    “是。”我捧着琢玉上仙白白扔下的药材,原地一顿徜徉,莫名又忆起那日被神祇亲口称赞的汤团,便多此一举、半是期盼半是犹疑地问了句:“君上既不必吃药,可否需要点绛另备些吃食?”
    熵泱神君沉吟一瞬,便如片淡泊浮云似地将头一点,应道:“好,你便有暇去膳房做些点心吧。”静水般的黑眸于我扫了扫,又补充道:“无需太多,如上次那般的汤团,做上一碗便好。”
    “遵命!”
    我明朗一笑,已然亲身验证了龙族之舌确实有疾。可惜叹憾之余,竟亦对自己怀疑被天帝善心“谬赞”的厨艺,当真生出了几分自信!
    将如山药材往格桑怀中一塞,便于他满面如遭雷劈的震惊之中,借了其腰间的引火小扇,径直奔赴膳房,直欲再大显一番身手了。
    ——
    汤碗质为玉,储食永而温。
    轻快着脚步奔出灶底、与险些烧穿的锅底两相离别之后,我便飞速直行而去。然未及入内侍汤,便于回廊之中.遭到十二名从未谋面的美貌侍女层层阻拦。
    我顿足一惊,天界盛行素简之风已久,思来想去,亦猜不出是.哪路鼎盛仙家,出行排场竟如此之大。
    领头侍女与我浅笑颔首,舒然有礼自报家门道:“仙子安好。我等皆来自隐界陟幽族,是为夙夕圣女之侍女。圣女本客居天界,听闻熵泱神君神体不适,便特意来此探望。现下两位正有要事相商,故此有令先行屏退左右,失礼之处.还请仙子莫要介怀。”
    原来是那陟幽族的圣女,我略略展怀,心道天界各仙府果真未再数典忘祖、掀起那丝鬼魅奢靡之妖风。
    然心中奇意不减,亦不清楚陟幽族言谈风俗,便索性直言问道:“要事?不知熵泱神君与夙夕圣女商议的是何要事?莫不是,要两界联合搞什么演武比斗?”
    再不然……便是熵泱神君病中帷幄,发现了陟幽族.暗地里行下的.侵土占地烧杀抢掠之恶孽,正在里头将搜罗的铁证往夙夕圣女面前一搁,打算先礼后兵?!
    不得不说,此二则猜测皆很有可能。
    领头侍女从容一笑,未语只言。
    ……
    蝶翼破空,无声可闻。
    曾有一面孽缘的繁缕圣子似一捧虚空倒出来的流水似的,长身一闪,便蓦然浮现于我面前。
    我捧汤的手一颤,险些洒了好容易炖出来的一碗上品鲜汤。心道,这人长得和教训牛牛小马的黑白无常真像!
    那面目与无常恶鬼一瞬肖似的.繁缕圣子瞧了一眼.身后的一众侍女,随后将我俯视,正大光明坦坦荡荡道:“本来也无甚好隐瞒的,阿姐正在与熵泱神君商议与他结亲之事!”
    厄……若非他口误,便是我耳鸣,惊惑不解之下,只得重复一遍确认道:“结亲?熵泱神君要与夙夕圣女结亲?!”
    十二名侍女继续静默无言,繁缕圣子挠了挠脑后漫漫青丝中的浅薄一缕,好似亦觉得自己个儿这用词方面有些欠妥,便又斟酌一二后.与我道:“八九不离十吧,我阿姐如此贤淑貌美,天下哪个男人会拒绝她?”
    我呼了一口气,心想,熵泱神君便正是那个直至今日、亦未曾真正瞧过嫦娥一眼的天界怪胎。
    正处于如此对着外族、亦是少见的泄气无防之时,便听繁缕圣子失了记忆一般,石破天惊地与我问道:“你当真不是天帝之女吗?”
    鱼鳞微颤,险些腿软跪地给他磕了个头。
    连忙扭过身子,四下张望一番。见天帝陛下确实已经离去不在此处,才堪堪放下心来,耐心诚恳地.为此误会释疑道:“小仙名为点绛,不过云海千山之中一无职散仙。得灵犀公主厚爱与她有过几次来往,公主见小仙仙龄为长,便客气称一声姐姐罢了。再者小仙真身乃是一条无爪白鱼,微末得很,再如何,也与陛下及其三妃搭不上半点儿关系。”
    繁缕圣子眯起眼睛,满脸郁卒之意,似是恨恨道:“可恶!本圣子一向自负目力过人慧眼识珠,可自来了这天界,便先是错看嫦娥,继而又再错看了你,竟叫本圣子连着栽了两回跟头!”
    唉……不想这陟幽圣子竟如此没见识,既是非神非佛之身,又怎敢自诩所生乃是一双慧眼?
    睁着一双鱼目瞪了瞪.他两边眼尾位置如一.宛如点朱的殷红小痣,随后不着痕迹将目光一移。
    按捺半晌,终是忍不住与他问道:“圣子似乎对天帝之女很是执着,不知其间有何缘由深意?”
    繁缕圣子一旦离了比武,便从字字诛心、一下过渡到了纯洁如纸,整张好看的脸上仿佛都写满了字。
    被我这般一问,亦毫不拐弯抹角,快语交代道:“我族元老推演得出,陟幽族已然到了该当入世之时。届时万界归一,阿姐夫婿必为龙族之神,本圣子之妻、则必是列神之女。无论神龙神女,都在你们天界,故此便远行来此联姻。可阿姐找到了天命之人,本圣子却接连错认,当真是气煞我也!”
    哪怕作出一派煞气缠身的狰狞之状,面前这繁缕圣子仍是唇红齿白面目如花、足令人赏心悦目的。
    可欣赏美色之余,亦不妨碍我清晰头脑,理清一干异事的因由原委。
    陟幽族元老推演之术精绝万界,想来万万世界统御于天.之日已然不远。
    熵泱神君立誓不娶,若是遭了圣女强逼,或有几分反其道而行之险。这般算来,那其命中注定的龙族之神,是为当今天帝的可能性便要更大一些。
    若当真如此,则继神鸾、瑞兽、灵鲛之后,帝妃之列中很可能便要再添一位……嗯,陟幽族人原形都是什么来着?!
    咳,此事暂且略过不想。
    圣女倒还勉强问题不大,可这位眼神时好时坏、脾气亦时好时坏的繁缕圣子,可能便需要有人为他尽早指出一条明路了。
    清了清喉咙,我道:“万界之中,在世神祇已然不多——地府阎罗大人尚未娶亲,膝下无子无女。昆仑西王母生有七女,然则都已婚配。圣子殿下若是定要求娶神女,天帝陛下与韶光帝妃所出的瑶蝉公主和灵犀公主,倒还皆未曾嫁人。”
    繁缕圣子将头一摇,分毫未给陛下面子地抛下二字:“不娶!”
    “……”我琢磨着,他定是因着之前和灵犀动粗之事,便恨屋及乌、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与灵犀瑶蝉姐妹二人都结下了梁子。
    正欲再为这毛头小子指点两句,便见他垂下头,竟仍不死心地与我追问:“你既不是天帝之女,那,是否又是哪个神女生的?”
    “……”我抚了抚生疼欲裂的额角,简直不愿想象那些神女听闻此言之后、会纷纷怒成什么模样。为防他再胡言乱语,便咬着牙、斩钉截铁自证清白道:“小仙乃是地生地养,无父无母。”
    思及嫦娥清冷喜静、如兰花般的性子。既未于军营中寻得后羿,便更不欲再搓出她的火气,顺带又解释一句:“至于嫦娥仙子,她乃是昆仑仙境西王母娘娘的义女。”
    繁缕圣子点头明了:“难怪我一入天界,夜里静修之时,便一眼看出.那月上广寒宫罩着似有似无的一股护持神力。然递了帖子、与一宫之主会面之后,却又发现那神力并非出自她本身。”
    咦?心头一番微讶过后,又转瞬抚平。
    我抿唇一笑,定是西王母对所收义女心存爱护,万年之前大笔一挥、将嫦娥之名于昆仑神籍上添了一笔之故。引得神力从天而降,这才令圣子生出误会。
    至于我?
    自繁缕圣子现身,便已暗暗于我左臂瞧了好几眼。
    按说这距离如此之近,应当足以叫他辨出袖袍之下、那几片散发馥郁神息的龙鳞,并非是我天生,而来自他人馈赠。
    其实,这两番已行的错举,但凡他稍稍细致沉静些许,都定然不会发生。
    忍了闷声笑色,我道:“天界两位帝女虽地位尊贵至极,但素日待人行事却也并不骄矜过分,且容貌品行皆是上上大善。圣子若欲择其一、加以示好追求,不若先行改改自己的脾性?”
    繁缕圣子面容倨傲,挑眉冷声道:“脾性?本圣子脾性惯来如此!再说那个叫灵犀的帝女,她的脾性,又比本圣子好到哪里去?”
    我撇撇嘴,心道那可好太多了!至少人女孩子家家善良可爱,不会动不动便要叫人家断手断脚挖眼剜脸。
    真话大多直白,眼前这异界异族之人大多也不愿听。
    我便将一腔言辞修饰一二,使其略为委婉了些许,道:“旁的不论,单说那天河军营的赌约,虽说比武之人确实得有个高下胜负,但圣子与灵犀公主所立之赌约,似乎略显残忍了一些。”
    繁缕圣子闻言,眼角眉梢横生不屑,似有鄙薄道:“本圣子对她已算客气,万界生灵从头到脚,算得“珍视之物”者何其之多?别说是仙妖神魔,便是普通凡人,也没有但凡于身体上缺了个物件,便全然不顾直欲寻死觅活的。失了一物,再造一物便是了。人有断腿者,便削木制拐,再有无臂者,便以脚执筷。凡人遭了人祸天灾,只要还有一条命在,便大多都还能存了一口高志、与余生斗上一斗。那尊贵无比的天帝之女,若没了一张面皮,便不打算活了吗?”
    好有道理,叫我听来竟无话加以反驳。然,一想到灵犀战败后、满面血痕痛苦不堪的模样,便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纠结无语之际,便见那阴晴不定、喜怒亦不定的.陟幽族圣子忽然低下头,阴测测与我发问道:“点绛仙子,你可知,如何才能破坏一件完美之物?”
    我背脊一僵,只觉那“点绛仙子”不似由他软唇所说,倒更像是自刀尖上滚过了一遭。听得我满身鳞骨悚然而立,残留底气亦是荡然无存。
    半晌才挤出话来:“万物各有其天命,横加干涉已是不好,更何谈破坏?虽当下万界各异情势不一,但,来日.或可有共谋求存之时啊。”
    繁缕圣子嗤笑一声,不屑扭头,将一双将成的法眼从我身上移开,径直置在了远处洁净如洗的云海。
    仿佛圣者再生一般,自顾自讲道:“众生各有其灵,既有和睦同存之时,便有相争无止之日。天界熵泱神君贵为神祇,不也是三万年来与他族征战不休?我族善推演,可以秘法寻出旁人不可触之死穴。此法对敌是为杀,对己是为炼。对敌对己,一般无二。”
    见我垂眸似有所思,繁缕圣子又道:“若天地为完璧,盘古开天便是不破不立,志弱则毁之,志坚则存之。便如你胸前这块无魄天香,本是玉中极品,因香而闻名于万界,其质却脆而不坚,一旦失香,便大多碎裂而不存于世。如你这块却被烙了佛印,留下一副残躯,静待万载之后、再行生死之论的,倒是其中少见特异之数。”
    ……
    待到熵泱神君送完.从尊至卑统共一十四位来客,我才恍恍然从一片混沌之中回过神来。捧着手中精致小巧的玉碗,忽觉其温度,已于不知不觉间.烫得叫人无法忍受。
    迟疑许久,亦不敢递出.这碗恍如盛了毒火一般的汤水。
    熵泱神君见状,轻轻掰开我的手,托过碗底道:“不过远来是客,若是再有下次,不必搭理,直接入内寻我便是。”
    我随着这人的动作仰起头,见他啜了一口汤。
    润泽唇瓣冷白之中微泛浅青,仿佛里头含了一块亘古不化的幽幽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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