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洛妃这样痛苦,方嬷嬷心疼不已,却不知如何安慰。
    “娘娘,苦了你了……你方才将慕将军惨遭毒手一事的线索与慕姑娘说了,她很快便会查到陛下……慕姑娘心里宸王是陛下的儿子,父母的血海深仇成了阻隔,这万一慕姑娘气急之下对宸王出手,可如何是好?”
    “她不会的。”洛妃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意为安抚方嬷嬷,“歌儿行事虽我行我素,可我瞧得出来,她愿舍命救脩儿,对他下不去手的。”
    方嬷嬷长长叹了一口气,“常言外甥多似舅,那孩子虽性子随慕将军多些,长相却随了洛王,当年娘娘你费尽周折,借由皇后打压、毒害之由,用洛王妃产下的死婴名正言顺将孩子送出宫,那时也是担心孩子长大后会越来越像慕将军,好在上天庇佑,宸王已平安长大成人,慕将军若是在天有灵,也可安息了。”
    默了片刻,洛妃幽幽道,“哥哥变了,脩儿终究还年轻,这人心呐,哪像明面上瞧着的那般纯善,若非人心险恶,当年我也不会被亲哥哥算计,进了这金丝牢笼……”
    方嬷嬷执起洛妃的手,轻拍。
    “唉,娘娘,起风了,回吧。”
    ……
    之后绛云殿的一切,慕挽歌与洛辰脩一无所知,洛妃的心思与苦衷更是无从知晓。
    因跑太急,不多时,慕挽歌只觉肩窝处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因而慢了下来。
    洛辰脩追上她,拽住她的胳膊。
    “阿挽,方才可是母妃与你说了什么?”
    慕挽歌顿足,挥开他的手,转过身面对他,怒道,“全天下皆反对你我在一起,谁说什么又有什么要紧的!”
    言罢,她深深看了洛辰脩一眼,再度转身欲走,洛辰脩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扯了回来,不顾她的挣扎捶打,紧紧将她固在怀中。
    慕挽歌气狠了,一口咬在了他胳膊上。
    洛辰脩闷哼一声,也不管手臂的疼痛,不躲不臂,任她咬,直至她松口,他仍旧不松手。
    “阿挽,你从来不在意别人说什么,今日如此反常,母妃究竟与你说什么了?”他紧紧抱着她,安抚地轻抚她的发。
    洛辰脩不觉得洛妃会与慕挽歌起冲突,可慕挽歌的反常是他始料未及的,且她从不曾如方才一般失去理智过。
    他想弄清楚方才绛云殿内究竟发生了何事。
    慕挽歌平静下来,被他强势压在怀中,她一动不动,沉默不言。
    洛辰脩无法,只得牵着她的手,拉着往宫门的方向走。
    他是一瞬也不敢松懈,更不敢松开了她了。
    一直在宫门外候着,守在马车旁的墨隐与灵璧见两位主子面色有异,对视一眼后,很默契地没有多问。
    墨隐放下脚凳后退到一边,瞧着自家爷扶着王妃上了马车。
    墨隐驾车在前,灵璧骑马跟在后,她身后还跟着几名护卫,气氛有些凝重。
    马车内,慕挽歌的手被洛辰脩握着,她挣了几下未能挣脱,便随他去了,扬声对墨隐吩咐道,“墨隐,去胭脂楼。”
    “王妃……”墨隐甚是为难,胭脂楼是何地,那时爷最厌恶之地,爷不喜胭脂楼的主子。
    瞧两位主子方才那样,多半是在宫里时闹别扭了。
    墨隐自认为了解自家爷的性子,爷待王妃那叫一个掏心掏肺,哪里舍得与王妃争吵,许是不经意间惹恼了王妃。
    爷呀,您快发句话呗,这胭脂楼去还是不去。
    许是他的祈求虔诚,爷受到老天爷感知,竟真的发话了。
    “去胭脂楼。”
    洛辰脩冷冷出声。
    极其简洁的一句话,墨隐却受到惊吓,爷竟然连抗争反对一下也没有,王妃说什么便是什么。
    墨隐即便有千言万语,也不敢此时触霉头,恭敬应声后便安分做一个马夫,尽量将车驾得平稳些。
    马车晃晃悠悠,马车内的两人却各有所思。
    慕挽歌目光无距望着帘幕发呆,洛辰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瞬不离。
    良久,慕挽歌抬眼看他,抿了抿唇,道,“我去胭脂楼饮酒听美人抚琴,我想你没这雅兴。”
    “我陪你。”洛辰脩勾唇道。
    只要她愿与他说话就好了,她想去何处,他陪她便是。
    他这样纵容她,一时间,慕挽歌只觉思绪万千缠绕着她。关于方才之事,她不说,他便不再追问。
    洛辰脩,真是个傻子!
    “方才洛妃娘娘与我说了一些旧事,关于他们上一辈的旧事,她与我爹娘是旧识,当年我爹娘遇害之事她知晓一些。”此时的慕挽歌与方才暴怒的她判若两人,能心平气和说话。
    洛辰脩闻言,并不意外,拧眉道,“母妃与慕将军自小一起长大,外人眼中,他们是青梅竹马的情谊,慕将军出事后,她一直暗中追查,这些事,我早已知晓。”
    慕挽歌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嘴角,“你还知晓什么?”
    洛辰脩道,“传言说是父皇拉拢慕将军不成,起了杀心,可以父皇那样的性子,他绝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之事,慕将军一出事,所有矛头皆指向父皇,得不偿失。”
    “接着说。”慕挽歌好整以暇,挑了挑眉。
    洛辰脩叹道,“阿挽冰雪聪明,怎会想不到这一层,何须我多言呢。”
    即便她也怀疑过是元帝所为,但只要仔细想一想便会想通,慕家军的兵权只掌握在慕家后人手中,暗杀慕将军只是徒劳。
    况且,元帝身为君王,江山社稷才是最要紧的,有慕家军在,异族不敢轻举妄动。
    慕将军虽已离世,可慕家军守卫的一方边疆,至今和平稳固,只是少了统帅,慕家军不再守卫别的地方,这也是洛王常年带兵在外的缘故。
    大轩慕容氏的江山少了一个慕将军守卫,又有洛王崛起守卫,面上看似是稳固的,可事实上,只有在位者懂,慕氏江山的稳固少不了慕家军。
    若非如此,何至于明明狄国战败,递上一纸议和书,大轩便接受了议和。
    外强中干。
    这些旁人瞧不明白之事,皇帝懂,洛王懂,洛辰脩也明白,而慕挽歌也很清楚。
    慕挽歌撇开眼,自嘲笑了笑,“洛妃娘娘似乎不想让我与你在一起,她多半以为我除了医术精湛些外是个只会惹是生非的黄毛丫头,遂才有了方才一席话。”
    “母妃方才究竟说了什么?”洛辰脩隐约猜到一些,但他不愿深想。
    他的母妃,为何会做这样的事来拆散他和阿挽,母妃明明是喜欢阿挽的,怎短短数日便成了这样。
    洛辰脩实在是困惑不解,洛妃那边他会去问,可他更在意的是慕挽歌这边。
    他问了,慕挽歌却未正面回答,嗤笑一声,“兴许是我自身便不讨喜罢,若非仗着慕氏唯一的血脉这一优势,你当皇帝、洛王会瞧得上我?乐呵呵让你娶我,不过是因为现如今只有我能调配慕家军。”
    从未听她用这样自嘲的语气说过话,洛辰脩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她受的委屈皆因他而起。
    “阿挽,你莫要这样,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你信我,给我些时日,我很快会查清楚当年的真相。”揽她入怀,洛辰脩一下一下吻着她的光洁的额头。
    慕挽歌并未排斥挣扎,倚在他怀中。
    “洛辰脩,今日你我拼一回酒,你若赢了我,往后我事事听你的……”
    她乃海量,他三杯倒的酒量,该如何赢她?
    洛辰脩心下苦笑,却低声应道,“为了阿挽这句承诺,我不会输的。”
    他不能输,只因他输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押注押注,你们觉得谁会输?
    第63章
    洛辰脩随慕挽歌一同出现在胭脂楼, 风辞听到禀报,也有些意外,放下手中箜篌,他含笑起身, 决定亲自去会会。
    然而, 待他亲眼瞧见时,他才知晓自个儿自作多情了。
    那两人哪里是来找他对峙的, 纯粹是相约来他这胭脂楼蹭酒吃。
    非他斤斤计较, 而是慕挽歌每回来,皆是吃白食, 招待她的吃食与酒水, 样样皆是上品。
    反正他未从慕挽歌兜里讨到过一文钱。
    她蹭吃蹭喝也就罢了,他还养得起, 这下倒好,她竟然还带人来。
    风辞来到慕挽歌要的雅间,婢女正送慕挽歌叫的酒来, 整整一坛,可瞧清是何种酒时,风辞神色讳莫如深起来。
    见他进来,慕挽歌微笑招了招手,“你来得正好,为我们弹奏一曲祝兴如何。”
    风辞没好气地嗤了一声,却走向纱幔后的秦案,期间与洛辰脩有过一眼对视。
    风辞于落座, 隔着纱幔望向席地而坐的两人,长指覆于古琴上,轻轻拨弄,试了试音。
    慕挽歌不同音律,只觉得悦耳便可,于她而言,不管抚琴之人是风辞或是霍惜缘并无不同。
    是以,风辞常说在她面前抚琴,与对牛弹琴无异。
    今日她也风雅一回。
    风辞弹的是新曲,闲来无事,自个儿编的曲,许是心境的缘故,这曲有些凄凉,连不通音律的慕挽歌也朝纱幔后看了两眼。
    洛辰脩亦往纱幔后瞧了一眼,而后询问慕挽歌,“我们这酒该如何拼?”
    慕挽歌拿过八只酒盏,置于他面前,悠悠道,“先每人三盏,而后每人五盏,谁先倒下,算谁输,若八盏后你还醒着,便算你赢。”
    “好,一言为定。”洛辰脩点头,拿起一旁的酒坛开封斟酒。
    洛辰脩心下暗自窃喜,心道,阿挽果然是向着他的。
    她给他放水,他当然要接受,他又不傻。
    看着他斟满六盏,慕挽歌豪气饮了三盏,又瞧着他饮下余下三盏。
    而后洛辰脩再斟酒时,手有些不受控了,慕挽歌瞧见他耳朵红红的,摇头失笑,接过酒坛。
    “就你这三杯倒的酒量,军中庆功酒晏,你岂不是次次出丑。”
    “父王在,我滴酒不沾。”醉意已上脸的洛辰脩说话时舌头都是麻木的。
    慕挽歌不可置否笑了笑,将她斟满的五盏挪到他面前,挑眉道,“不着急,慢慢喝,我看好你。”
    得到鼓励的洛辰脩二话不说,一盏接一盏仰头饮下。
    最后一盏饮尽,她已再斟满五盏,在他醉濛濛的目光中,慢悠悠饮了。
    洛辰脩强撑着愈发沉重的眼皮,伸手去拉她的手,大舌头地笑道,“阿挽,说好了的……往后事事听我的。”
    慕挽歌清浅一笑,应声,“愿赌服输,你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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