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奖的颁奖和各种奖项的颁奖都非常类似,他们会先通知到个人,告诉他们获得了提名,然后在颁奖现场再公布奖项。
    也就是说,所有人在去之前,都是对自己的获奖情况一无所知的。
    顾关山的请假非常顺利,她的父母没有给她更多的支持,更多的像是放养——只是往她的卡里划够了钱,就没有再提起这件事了。
    顾关山离开的那天下午,在一中的宿舍里装着行李,丁芳芳躺在上铺,懒洋洋道:“那种正式的场合,顾关山你得穿得正式点,退一万步说,至少得穿裙子吧——”
    “我没有裙子。”顾关山犹豫着说,“领个奖而已,再说我也未必获奖了,不用这么大张旗鼓。”
    丁芳芳懒洋洋地翻着杂志:“还得化妆哦。万一获奖了的话,他们拍照,你就顶着一张大油饼脸上去领奖不成?——总之妆一定得化。你有没有化妆品?”
    纯爷们顾关山一边往行李里塞《随身记高考3500单词》和《速记:高考历史知识点手册》一边说:“没,去了再说。”
    “我也没有。”丁芳芳说,探头一看,顿时惊讶地问:“哇……你去北京都不忘学习啊?”
    顾关山想了想,认命地说:“我想好了我以后的道路了,我大概拼了老命也只能拿个美院的校考合格证,排名很靠后的那种,所以文化课是我入学的唯一机会——”
    丁芳芳挠了挠头道:“不太懂你们联考……”
    顾关山笑了起来,拉起自己的小拉杆箱,在高中宿舍的暖阳里晃了晃手里的入场函,说:“芳芳,在学校好好学习,我去去就回——”
    “早点回来啊——”丁芳芳从上铺探出个头来,喊道:“——我们的数学下周就要开始一轮复习了!历史下周开选修一,就是历史上的重大改革与回眸那个,讲的很快,听老魏说最多讲五个课时,讲完整本书……”
    顾关山笑得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好。”
    “无论拿没拿奖,你都是我心里画画最好看的姑娘。”丁芳芳说,“你会走的很远,顾关山,祝你马到成功。”
    顾关山在夕阳里微笑,说:“这么肉麻啊——我走啦。”
    丁芳芳喊道:“我要吃驴打滚儿,不给我带我就要闹啦!再见——!”
    顾关山拉着拉杆箱下楼,顺便将假条交给宿管阿姨。
    宿舍楼外是个金黄的、属于春天下午的夕阳,迎春花在风中摇曳,触目所及是漫山遍野的花和嫩芽。
    青春逼仄,春天却美好。
    顾关山眯起眼睛,站在一中的宿舍楼下等待沈泽。
    ☆、第59章 第五十八章
    北京首都机场, 夜里,天边一轮圆月, 顾关山打着哈欠拖着行李箱往外走。
    “你这班飞机……”顾关山走在长长的到达通道里,踩在大理石地板上, 迷迷糊糊地说:“怎么这个时间点啊……我好困……”
    顾关山和沈泽走得急, 此时仍穿着一中的校服,在一群人里有些奇怪, 他们如今时间很紧, 上午上课, 下午就收拾了行李去了机场, 晚上七点的飞机, 到北京是北京时间十点钟。
    沈泽说:“我们出去打到车了,你就睡。”
    顾关山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跟在沈泽的身边, 沈泽将她的行李箱尽数帮忙提着,身上背着大包小包的,她穿着一双白匡威, 一头柔顺黑发在脑后扎成了个马尾辫, 沈泽虽然是个肩宽公狗腰的高个青年,身上也透着一股青春年少的气息。
    “外面可能有点冷。”沈泽看了眼落地玻璃窗外头,将自己身上的宽大外套一脱, 递给顾关山, 随意道:“你先穿着。”
    沈泽里面只穿了件黑t恤, 手腕上戴着个湖人队签名的篮球手环, 手臂修长肌肉结实,将顾关山用外套一裹,揽着走了。
    经过他们的人大多西装革履,至少也穿着正式,几乎都是二十多三十的,正当壮年的成年人,在这群人里,他们两个高中生在这长长的通道中就格外的扎眼。
    沈泽并不在意那些探究的眼光,他伸手揉了揉顾关山细软的头发,穿过半明半暗的走廊。
    他去转盘处取了行李,带着顾关山去外面打车,在帝都的黄色出租车里,顾关山困得抱着沈泽的胳膊,迷迷糊糊地靠在了他的胳膊上。
    顾关山轻轻柔柔地偎在他身边,呼吸浅而柔软,沈泽依稀有了种‘她被驯服了’的认知。
    ——驯服。
    沈泽感受着胳膊上陌生而柔软的触感,他和十七岁的顾关山有过拥抱,有过亲吻,却没有过这样纯粹的依赖,这样温柔的肌肤相贴,像春夜雨后的温暖星云,温柔到闭上眼睛就是一生。
    黄出租车行驶在黑夜的、首都机场高速上。
    路灯温柔的橙光靠近又迭然远离,路边种的野花在春天绽开花苞。
    沈泽轻轻地晃了晃顾关山,说:“看,以后我们大学了,一起来报道,也走这条路。”
    顾关山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嘀咕道:“……你先能考上北京的大学再说吧。”
    沈泽不以为意,哂了一声道:“反正就是明年的九月份了。到时候你的宿舍我来搬,别以为我不知道大学里那些学长什么德行……我一个哥和我说过,去给新生学妹搬行李的学长都是抱着找女朋友的想法去的。”
    顾关山笑了起来:“然后呢?”
    沈泽揉了揉鼻子,不自然地说:“——但你早就有主了啊,所以我去给你搬,有什么问题吗?”
    顾关山蹭了蹭他的胳膊,小声说:“有主个鬼……话说都是一样的体育课,你为什么会有肌肉啊?”
    “当然是因为长得好。”沈泽嗤地笑了一声,在顾关山耳边低声道:
    “——还有胸肌腹肌,你要不要看?”
    顾关山笑了起来,嘲弄地说:“滚蛋,我爸让你到高中毕业都离我远点。”
    沈泽突然尴尬了起来,摸了摸鼻子:“我知道……我爸也……算了。”
    然后他小心而笨拙地将顾关山用外套裹了起来,顾关山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枕在沈泽胳膊上睡了,她鼻尖圆润,睡觉的模样像只白鹤。
    沈泽看着顾关山睡觉的样子,心里泛起无限柔情。
    沈泽爸爸给他们订了他去北京惯常住的酒店。
    那酒店极为豪华,门厅里头摆着祖马龙的青柠罗勒与橙花的香氛,乌木雕塑极具艺术感,雪白的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给人度蜜月都够了。
    但是别说度蜜月了,沈泽一走进去,就感觉到了来自家长的压迫……
    前台小姐给他们开了两个门对门的房间,却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前段时间和颐酒店那件事你们听说了吧?你们的房间非常安全,门口就是cctv,你们不用担心任何袭击,或者被偷东西的危险,我们都有录像,非常清晰的那种’。
    沈泽:“……”
    顾关山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还单纯地对前台小姐姐道谢。
    沈泽几乎想钻进地心……
    沈爸爸做的非常绝,沈泽入住之后不久就来了个电话,先是查岗,外加耳提面命地告诉他明天要带着顾关山去做什么,最后沈妈妈浩浩荡荡地出场,给沈泽上了一节搭配课。
    “她年纪小,”沈妈妈在电话里说,“不用穿得那么正式,但也不能乱穿,会被笑话。妆容也得注意……正式场合的穿着是一门学问,阿泽,找张纸,我给你仔细说说。”
    沈泽打了个哈欠,乖乖找了纸,开始记笔记。
    “得买那种晚礼服……”沈妈妈说,“款式不要太用力,不能夸张,我记得关山身材好,什么款式都可以买,今年流行那种一字领的小裙子,高跟也得有一双,我猜她没有吧?”
    直男沈泽疲乏道:“……你要不然从前台转个线,亲自和她说?妈你说的我都听不懂,但是我会付钱……”
    沈妈妈:“合适吗?我是谁?沈泽,我宁可你看上去像个精通搭配的基佬。”
    沈泽:“……”
    沈妈妈:“听不懂就一个字一个字地记,分辨不出重点就全文摘抄。——关山我记得是一米六五,以前应该没穿过高跟,你给她买一双三四公分的……”
    沈泽依言记笔记,沈妈妈一说到搭配就滔滔不绝,似乎恨不得把自己儿子灌输成妇女之友。
    ……
    沈泽记了满满一页笔记,沈妈妈才停了自己的搭配课,问起了正经事儿:“儿子,明天去做什么?”
    沈泽哈欠连天道:“逛街,颁奖典礼,明后天去清华北大转悠一圈,就当朝圣了。话说回来了,妈,你才见了关山一面,怎么对她这么上心?”
    沈妈妈反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沈泽想了想,纠结道:“……我就是,觉得你很喜欢她。因为挺奇怪的,毕竟你不是个会对见了一面的人这么上心的……人。”
    沈妈妈在那头笑了起来:“沈泽,你说的对,我不是。虽然我也很喜欢她……”
    “可是,我对她这么好的原因是因为——”
    “——我知道,我儿子能喜欢她喜欢到这地步的姑娘,肯定是非常招人疼的。”
    沈泽拿着电话沉默了一会儿,从嗓子里,轻轻地嗯了一声。
    何止呢。
    第二天早上,顾关山是被沈泽叫起来的。
    她从柔软的床上醒过来,揉着眼睛给沈泽开门,沈泽收拾完毕,低头在顾关山唇上一吻。
    顾关山还没睡醒,却瞬间,脸红到了耳根。
    沈泽亲完,不甚在意地说:“早安。”
    顾关山:“你……你……”
    “嗯……”沈泽打量了一下顾关山道:“我妈说得对,她让我今天带着你去打理一下——”
    顾关山抗拒道:“什么打、打理?我又不是没法见人——”
    “她和我说,如果获了奖,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会在台上留下特别漂亮的纪念照片。”沈泽不经意道,“但是如果没获奖,至少你打扮的很好看,想想自己是个小美人儿,也没那么难受了。”
    顾关山笑了起来:“什么歪理邪说……但是听起来倒是挺有道理的。”
    “我对自己有数。”顾关山眼睛笑得眼睛像小月牙儿:“能拿个铜奖都不错了,可能连上台的资格都没有,但是你说得对,我还是应该打理一下自己。”
    沈泽瞟了一眼房间门口,想起自己的爹的耳提面命,又觉得一阵发憷——监控还在呢,进来的时间太长会不会被误解?
    他又看了一眼顾关山,顾关山穿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宽松小兔睡衣,领子扣到领口,却看得出她开门之前还穿了内衣——还挺害羞的。可无论怎么遮挡,宽松的睡衣下却能看出她玲珑有致的线条,是一段纤瘦柔软,一手就握得住的腰肢。
    ……现在的顾关山,和长大成人的她有什么两样呢?
    沈泽喉结微动,思想几乎要犯罪了。
    顾关山喊他:“……沈泽。”
    沈泽:“嗯、嗯?”
    “我吧……”顾关山尴尬地挠了挠头,说:“这话我其实不想说的,但是,沈泽……”
    沈泽喘了口粗气,压下旖旎思绪,看着顾关山。
    顾关山说:“我要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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