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脑子转的快,立马变脸,药油瓶子往怀音怀里一仍,指着门口咆哮:“你走!”
    怀音捧着药油毕恭毕敬的站起来,那姿态像极了见到观音娘娘的信女,小碎步的往外挪,临出去了还不忘替陆沉掩上门。
    陆沉对着门扉瞪眼,可半晌,又慢慢的笑了,染透眼眸眉角,心满而意足。
    许是因为回了家,怀音这一夜睡得极好,完全没有在金棕榈宿舍时的辗转反侧。一觉醒来,天光大亮,她看床头的钟表,刚好七点半。
    她洗漱的时候听到苏淮的大嗓门,掺杂着休斯太太的笑声,于这晨光之中,多了几分烟火气息。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自己原来一直带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容。
    楼梯口碰到陆沉飘上来,还穿着昨夜的睡衣,神色萎靡,像是没有睡好。
    “起了。”不只是人,连声音都是飘的。
    “嗯。”怀音点头,问他:“怎么,没睡好?”
    陆沉阴测测的看她:“是啊,药油的味道一整夜都在往我鼻子里钻。”
    怀音缩脑袋:“不干我的事。”
    很好,对于怀音这种过河拆桥的行为成功激起了陆沉心底的小恶魔,他冷笑一声,扬声大喊:“休斯太太,怀音许久未回来,十分想念的你的芹菜汁,请你为她准备一大碗!”
    芹菜汁?!怀音眼前浮现一片惨绿,还来不及反应,休斯太太已经从厨房里跑出来了,因为激动,她甚至还拿着铲子:“哦,天哪,an你终于学会了主动喝芹菜汁,我早就跟你说过,总有一天,你不会再拒绝芹菜汁的味道,因为它可是好东西。那既然这样,你要不要再来一点胡萝卜汁呢?洋葱汁也是可以的!”
    打了鸡血似的休斯太太已经开始着手榨汁,怀音已经失去了制止她的力气,只能狠狠的盯着始作俑者,他明知道她最讨厌芹菜!
    怀音的反应取悦了陆沉,也成功唤起了他的睡意,飘走的同时很体贴的给她留下一句:“多喝一点哦!”
    气的怀音盯着他的背影,想啃一口。
    拜陆沉所赐,怀音下楼的步伐格外的铿锵有力。全程围观的苏淮从沙发里探出头,冲怀音招手:“怀音,过来吃坚果。”
    苏淮年方二十六,根正苗红清秀帅哥一枚,平生无什么不良嗜好,唯爱坚果,百吃不厌!
    苏淮往嘴里扔了一个杏仁,觑着怀音的脸色,笑:“怎么,这就生气了?!”
    怀音不说话,生气不至于,只是这种屡屡被陆沉压制的感觉有些挫败。苏淮见她不说话,自顾自道:“要说起来,也不怪沉哥挤兑你,谁叫你人不大主意不小,一声不吭的就敢瞒着我们去金棕榈。金棕榈是什么地方,你当是购物广场呢,就这么闷头往里冲。”
    去金棕榈做荷官是她的主意,当时打着旅行的幌子去面试,而后一路留了下来。她瞒的滴水不露,陆沉知道的时候她已经签了合同。他盛怒,叫她立刻回来。她不肯,陆沉气急,扔给她一句随你就挂了电话。怒气无法排遣,当即就摔了电话,苏淮当时就在他身边。
    而至于昨晚上陆沉在看到怀音奔出来的狼狈与惊慌时骤然变化的脸色和眼底积郁的狠厉,苏淮识趣的没有提及。
    怀音理亏,瓮声瓮气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
    苏淮截下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反正已经发生了,沉哥都默许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怀音,下次要做什么,不管是和我,还是和沉哥都要提前说,不要再这么由着性子了!”
    苏淮比怀音大三岁,他性子开朗,爱笑也爱闹。把怀音当亲妹妹,护着她一路走到现在,从未红过脸。但怀音知道,他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重话了。
    怀音臊眉耷拉眼的坐着,知道自己的自作主张给他们添了乱,羞愧就现于她山温水软的眉宇间,冲淡了原本笼罩着的平和淡然,多了几分局促:“苏淮哥,我错了。”
    “好了不说了,吃坚果。”苏淮看怀音,见她肩膀都塌了几分,知道她已经听进去了,便不再多说。扔了一颗腰果入嘴,他视线往二楼扫了一眼,给她出主意:“至于沉哥那里,你要不要去哄一哄?”
    作者有话要说:  有关我沉哥,我想说一句,他的高冷,只是为了装逼~~~~~~
    第4章 小荷官
    4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怀音都觉得陆沉像一名渔夫,孤独的渔夫。
    以时间为经,以算计为纬,网罗过去与现在,编织一张巨大的网。这张网里,网着他别人不可触摸的过去,网着他呕心沥血也要达到的目的。
    但是这张网里,没有她。
    她站在网外,看着他以自己为饵,一点点的将他想要的人和事收罗其中,却独独对自己敬而远之。
    但他不知道,正如同他长久以来的避之不及,怀音一直在等待的是冲入这张网的时机。如今来看她成功了,只是陆沉,不高兴是真的。
    所以在苏淮说要不要哄一哄陆沉的时候,理亏的怀音当即同意。只是哄人,也是一门精妙的技术活。
    既要恰到好处的表达她的歉意,又不会让陆沉太过得意,这其中的平衡很关键。思来想去,怀音视线停留在家里最新买的烤箱,有了主意。
    陆沉喜欢吃松软的烘焙面包,却又挑剔的很,他有一个自己满意的配方比例,但是却很少有面包师能达到他的要求。怀音去学烘焙,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摸清这个比例,养的陆沉只能吃得下她做出来的面包。不过她也有段时间没做了,上一次做,还是去年十月的时候。
    怀音换了衣服,驱车去了隔了一个街区的大型超市。买足材料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她没有耽搁,喝了两口茶洗手开始准备。
    陆沉做梦了,梦里有一群羊角包成了精,欢快的迈着小碎步在他面前演奏《race to the village》。一群把自己当成蓝精灵的羊角包?陆沉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但是羊角包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羊角包像是察觉了他的心思,面色大变丢了手中的乐器如鸟兽散。到嘴的美味没了,陆沉一着急,醒了。再用鼻子嗅一嗅,好香。
    怀音低头准备拿破仑格斯的内馅,眼前垂下一道阴影。她抬头,撞进一双微微带了雾气的眼睛里。
    许是还没有睡醒,他眼睛里蒙了一层氤氲的雾气,像是晨起湖水凝结升腾成,掩藏着深不见底的幽深。叫人看不清,却又恰到好处的带出了几分无害。
    “在做什么?!”
    音色微微沙哑,像是有一张砂纸在心头擦过,留下粗粝的沙沙的感觉。怀音轻咳了一声,掩住心头的异样:“拿破仑格斯。”
    陆沉舔了舔唇,有些遗憾:“我梦到了羊角包。”
    怀音一愣,指向身后的烤箱:“羊角包在里面,还有几分钟。”
    他笑了,眉眼间有着孩子似的满足:“那我去洗漱。”
    “好。”
    陆沉再下来的时候,怀音正好开始把第一个羊角包放进铺了吸油纸的编织花篮里。他眼巴巴的看着,眼睛一眨不眨,像是眨了眼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门外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然后就是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和苏淮的大嗓门:“唔,做了什么,好香?!”
    出门半天没有吃饭饿到肚子扁扁的苏淮看到小篮子里冒出尖来的羊角包,眼睛里闪着绿油油的幽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了爪子过来!
    啪!手背上挨了重重一下!苏淮抱手,不可置信:“你打我?!”
    陆沉将小篮子抱在怀里,坚定道:“我的!”
    怀音没眼看,悄悄的扭过了头。
    “这么一篮子你能都吃了,分我一个怎么了?!”苏淮跳脚。
    他郑重的想了三秒钟,做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好吧。”然后,他用了整整一分钟的时间将所有的羊角包看了一个遍,然后肉痛的选了一个最小的交到苏淮手中,抱着一篮子羊角包上了楼。临走还不忘告诉怀音,拿破仑格斯出炉后要第一时间给他送上来哟。
    苏淮看着他的背影,几乎咬断了后槽牙:“护食·精!!!”
    午后,苏淮去了陆沉位于三楼的书房。厚重的酒红色天鹅绒窗帘紧闭着,案头亮着一盏微黄的灯光,他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光影交织间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淡淡的晦暗。
    “梁唯今天早上入关,现在已经登记入住,房间号1208。”苏淮汇报了今天得到的消息。
    陆沉右手食指不自觉的点上桌面,发出断断续续轻微的敲击声,眼眉微挑:“贝清辉住了几天了?!”
    “到今天为止四天,另外,他预定了明天下午三点半离开的机票。”
    “唔,贝清辉这次来,多半是为了探查梁唯的踪迹。既然如此,也不好叫他失望。你安排一下吧。”他淡淡的吩咐。
    “好。”
    与此同时,金棕榈酒店,透过阳台上的落地窗可以清晰的看到绵延不绝延伸的沙漠风光以及交织的游客人流,但是贝清辉此时并没有心情欣赏,电话那端涟漪的声音几乎要穿透了他的耳膜。
    “大哥,你跟我说,这笔钱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你怎么得来的?!”
    这样质问的语气没有令贝清辉有丝毫的不悦,反而更加放软了声音:“涟漪,这笔钱的事情一时半会我也跟你说不清,但是你放心,这笔钱绝对没有问题。具体的情况我回去跟你讲,但是现在,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贝涟漪顿了一下:“真的?!”
    “真的。”贝清辉保证。
    “那好,我现在去找林秘书把账抹平了。但是大哥,回来后必须给我一个解释。还有,”她提高了声音:“你一直不回来,爸爸已经问了好几次了。再这么下去,他怕是要查你的行踪了。”
    “我知道。”提到父亲,贝清辉忍不住在眉心捏了一下,安抚妹妹:“你放心,我已经定了明天下午的机票。”
    “好,别忘了,爸爸的礼物。”
    “不会忘的。”
    挂了电话,贝清辉心头一时轻松,一时沉重。此行来拉斯维加斯,有了意外的收获,但是原本的目的却没有达成。明天就要走了,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来。
    门铃声响,贝清辉收了手机,透过猫眼发现是house keeping,他回身看了一眼房间,打开了门。
    趁着这个功夫,贝清辉打算出去走一走。随手拿了搭在椅子上的外头,他留下了小费准备出门。
    尽职的服务员提醒他:“先生,a口电梯正在检修,还需要一段时间,请您从b口电梯出行。”
    “谢谢。”
    贝清辉选择从赌场穿行,这是这些天来他一贯的路线。视线逡巡,所及之处是各色各样的赌客,热闹非凡,他突然想到了昨天晚上这里的那场盛宴,就像tanger酒店夜晚绽放的眼花,转瞬即逝,丝毫没有留下痕迹。
    他快速扫过赌桌前的赌客,没有发现他要找的面孔。正打算放弃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人。一个年轻的女人,像这座城市一样妖娆多姿,手上酒红色贝壳般的小包掉在地上,滚落出粉饼、口红等女士用品。
    贝清辉连忙致歉,帮着她将地上散落的东西收起来。女郎没有生气,笑盈盈的接过,给了他一个秋波荡漾的媚眼。
    他失笑,与之道别,正打算举步往出入口走的时候,他一愣。几乎是本能的,他往旁边一闪,将身形隐藏在一群赌客之中。
    心中想的却是,梁唯,终于等到你。
    梁唯穿着夸张的花西装,招摇的像一只孔雀。面色一如往日,许是到了这种地方,少了几分阴沉,多了些微明朗。至于他旁边的男人,体态修长,穿及膝黑色修身大衣,勾勒出修长的体态。容颜清隽,带着一副金属细框眼镜,浑身透露着一股淡和的书卷气。贝清辉搜肠刮肚的想了一遍,确定这个人他没有见过。
    但是已经够了,他想,无论梁唯身边的人是谁,他此行的目的都已经达到。
    晚饭贝清辉选择了海鲜自助,品尝着美味的雪蟹的时候,贝清辉想其实自己走到这一步,都是梁唯逼他的。
    他手下的公司有了上千万的亏空,原本他打算趁着年终盘账之前悄悄的抹了。但是不知哪里走漏了风声,叫梁唯发现了端倪,然后就像一只苍蝇一样紧紧的盯着他,使得他难以动作。
    没办法,他只能觑着梁唯的软肋下手。
    梁唯好赌,这是他一早就知道的。早年在澳门一掷千金,梁公子的称号就是一张自由行走的名片。后来有几次输的狠了,据说连房产车子都动了。只可惜,他有一个好爸爸给他擦屁股,如今也还能若无其事在天启做副总。
    赌瘾赌瘾,既然是瘾,就没有那么容易戒得了。但是他如今乖觉多了,行踪也极为隐蔽,他这次来也只是碰运气。
    如今看来,他运气不是一般的好。贝清辉啜了一口冰酒,想到刚才用美元换来的消息,他满足的低叹一声。
    吃过了晚饭,贝清辉又欣赏了一场热辣的脱衣舞表演,通体舒泰后他决定回酒店睡觉,却在酒店大堂遇到了一个他蠢蠢欲动却没有机会的人。
    “mr jack!”贝清辉迎了上去,略带平庸的五官充满了惊喜。
    年轻的男人停下脚步,漂亮的大眼于眼角处秀致斜开,微微上挑,勾着几许春日桃花蒸蔚。此时幽沉的眼睛里带着几分疑惑,但还是很给面子的开口:“你是?!”
    贝清辉急忙解释:“是我,昨天晚上,你借了我的领带夹,还把赢得的筹码送给了我。”
    “唔。”男人点点头:“你有什么事吗?!”
    “对于昨天晚上你送给我的筹码,我有话要说!”他急促的说着,像是怕被他拒绝一样。
    “有话说?!”陆沉沉吟片刻,眼眉一挑:“怎么,你是要还我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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