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芥吞吐道:“表姑娘说周姨娘和姜姨娘欺负她了……”
    蜀葵含笑看着荆芥,心道:若是素兰、粉樱或者薄荷,定会闲闲几句话,挑唆了韩丽娘去与幽兰和碧桃闹,让东偏院闹个不休,可惜荆芥老实有余机变不足,只会过来老老实实传话。
    不过她转念一想,觉得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荆芥虽然老实,却规规矩矩勤勤恳恳,守着管庆禧堂回报的肥缺,却从来不肯收受贿赂,这倒是难得的。
    这样一想,蜀葵看向荆芥的眼神就带了些怜惜,娓娓道:“你去告诉表姑娘,就说周姨娘和姜姨娘是贵妃娘娘赐给王爷的姨娘,亲自命管姑姑照管的,我如何敢怠慢?”
    赵曦教会了蜀葵不少东西,其中有一项就是物尽其用。
    蜀葵记性实在是太好了,舅母当年各种撒泼各种大闹的情形记得清清楚楚,若是韩丽娘这点也随了舅母,那东偏院可就有得闹了,而管姑姑也势必分不出心思来关注庆禧堂这边的事情。
    荆芥这才明白了过来,眼睛一亮,道:“是奴婢鲁钝!奴婢这就去和表姑娘说!”
    蜀葵拍了拍荆芥的肩膀,微笑道:“你是我的亲信,要把大丫鬟的架势拿出来,别让人小觑了你!”
    荆芥心中一阵温暖,恭谨地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韩丽娘带了小丫鬟玉梅,正在庆禧堂大门外紧张地等候着。
    庆禧堂大门两侧齐齐整整全是花圃,里面种植着各种的月季花和玫瑰花,花圃中姹紫嫣红芬芳扑鼻。
    韩丽娘心神不宁,掐了朵大红月季花擎在手中,等得太着急了,忍不住探头看了过去。
    两个婆子守在值事房门口,她自己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正在这时,韩丽娘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靴子踏在青砖地上特有的磔磔声,以为是王爷姐夫回来了,忙喜滋滋扭头看了过去,谁知走过来的竟然是赵敏和一个身穿甲胄的青年将军,竟然是柳杞这煞星!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时分,金色的秋日夕阳照在柳杞脸上,为他白皙的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令柳杞的眉眼愈发温润起来,一双杏眼在长睫毛的掩映下波光潋滟,薄薄的唇微微弯着,不笑也像是在笑。
    看到这样的柳杞,韩丽娘真是又爱又怕,一边浑身发颤,一边忍不住又去看。
    柳杞就要率领麾下军队去肃州了,便禀了赵曦,说临行前想要见世子一面,就与赵敏一起过来了。
    他离老远就看到了在庆禧堂大门外踯躅的韩丽娘,不由一笑,想起了赵敏拜托自己的话——吓吓韩丽娘,让她少在庆禧堂转悠!
    待柳杞走近,韩丽娘就像猛虎爪下的小兔子,瑟瑟发抖屈膝行礼:“见……见过柳……柳将军……”
    柳杞对着韩丽娘一笑,忽然凑近韩丽娘,整个人犹如蓄势待发的猛兽,漆黑的眸子直入韩丽娘的眼底,声音柔和中带着一股冷意,看起来姿态慵懒,却令人心惊胆寒:“表姑娘,我说过让你乖乖地呆着的,你怎么又来找王妃了?”
    韩丽娘闭上了眼睛,颤抖着道:“奴……奴再也不敢了……”
    柳杞身上有一种很特殊很好闻的味道,她一闻到,就两腿发软,身体发空。
    “你记得就好,”柳杞直起身子,杏眼微眯看了她一眼,“这样的话,我不会再说了!”
    说罢,他负手跟着在一旁微笑的赵敏一起进了庆禧堂。
    韩丽娘扶着玉梅的手立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柳杞的背影消失在庆禧堂门房的阴影之中,心脏怦怦直跳:“他,他方才让我‘乖乖地’……”
    想到柳杞,她的心跳一阵快一阵慢,一阵甜蜜一阵恐惧,真是苦乐参半。
    正在这时,荆芥走了出来,含笑看着韩丽娘:“表姑娘,王妃此时正忙呢,下回有空再见面吧!”
    韩丽娘心里正想着柳杞那吓人却又好听的声音,便含笑随口道:“是么?那我下次再来吧!”
    荆芥见韩丽娘不再拉着她哭,心里松了一口气,在心里想了一想,这才慢慢开口道:“表姑娘今日说的周姨娘和姜姨娘的事,王妃也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听到荆芥提到劲敌幽兰和碧桃,韩丽娘当下收敛了荡漾的春心,撇了撇嘴道:“哼,她们俩算哪门子的姨娘!”
    荆芥无奈一笑,道:“周姨娘和姜姨娘是贵妃娘娘赐给王爷的姨娘,亲自命管姑姑照管的,别说我们这些下人了,就连王妃也不敢怠慢的,表姑娘以后也小心一些,多让着她们吧!”
    韩丽娘一听,当即柳眉倒竖,道:“表姐怕她们,我可不怕,她们是蔡太尉府送来的,我还是安亲王府送来的呢,论这个,我只翘起我的脚,也比她们高贵得多!”
    荆芥叹息着送了韩丽娘离去,这才回了庆禧堂。
    牛氏午饭后在朱建明面前拉着两个儿子装模作样哭了一场,口口声声说王妃欺负她看不起她,一直说得朱建明脸色铁青起身离开,她这才停住了嘴巴。
    到了后半晌,牛氏叫了小厮进来问,这才知道朱建明是去平亲王府了,不由开心起来,笑吟吟教导两个儿子朱青和朱敏:“记住了,人呐,要会哭,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你们瞧瞧你们的娘亲我,就是因为会哭,你们爹爹对我千依百顺……”
    旁边的大丫鬟素秋听了,不由有些忧虑,忙道:“夫人,您教公子们这个做什么?”
    三品武将家的公子,将来是要上战场杀敌的,何必教他们“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些内宅妇人上不得台面的伎俩?
    牛氏笑了,道:“素秋你是傻子,知道什么啊?我这是教朱青和朱敏做人处事的绝学呢,人在世上,不能吃亏,只能沾光,活都让那些傻子做了,功劳咱们得了,这才是真汉子真本事!”
    朱建明从平亲王府回来,默不作声去了正房。
    守在廊下的丫鬟见了,正要禀报,朱建明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自己立在门帘外听了起来,正好听到牛氏在洋洋得意地教导朱青和朱敏“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处世绝学。
    他立在那里,静静听完,这才觉出了哀莫大于心死的含义。
    连个丫鬟都知道不能教公子们这些,牛氏却喋喋不休说个不停。
    及至听到牛氏说什么“人在世上,不能吃亏,只能沾光”,朱建明再也忍不住了,掀开门帘走了进去,一脸平静吩咐素秋:“把两位公子带回房歇着吧!”
    牛氏见丈夫回来了,马上换了一副委屈得不得了的嘴脸,娇娇地依偎进朱建明怀中,白嫩的手指抚摸着朱建明的脸:“夫君,王爷怎么说?有没有申饬王妃?”
    朱建明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牛氏,心想:这么蠢的女人,我当初看上了她什么?这样的女人,一直教儿子们那些泼妇伎俩,会毁了朱青和朱敏的!
    他淡淡道:“我听说城外的清心庵不错,规矩很严,城中一些人家的女眷都进去清修。”
    牛氏妩媚一笑,道:“什么呀,清心庵跟个牢狱似的,主持管得又严,吃得又素,若不是犯了大错,哪家的女眷会去清心庵清修啊!”
    朱建明直接道:“你让丫鬟收拾一下行李,去清心庵住一段时间,避避风头吧!”
    牛氏闻言一愣:“夫君,你说什么?”
    朱建明直视着她的眼睛:“你在外放债,逼死人命,收受贿赂,私下交通,这些事如今都发作了。如今有两个选择,一是你去连州府衙自首,但这样怕是要连累朱青和朱敏;二是你去清心庵清修,我去求王爷把这些事给捂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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