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节快乐!愿大家都能与思念的人相逢!
    ☆、人间四月天(四)
    近来,各大媒体的火力都在集中报道y县的抗震救灾行动,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社会各界纷纷伸出援手。演艺界的明星们也在组织各类的义演和捐款活动。
    【烈风】素素,捐一百万可以吗?
    【r素】可以啊,你决定,为什么问我?
    【烈风】因为我的钱就是你的钱,花钱必须经过你同意。
    【r素】{哼哼}听你这么说,我好像一夜暴富了。
    【烈风】一夜当然不够,我们会有很多个美好的夜晚……
    冉云素勾着嘴角在这边同烈风短信传情,抬头瞥见沙发上对着新闻发呆的穆瑾又有些不忍心。她走过去,从茶几上拿起穆瑾的手机塞给她,“担心的话,就给他打个电话聊几句啊,你看现在都过了一周了,不会再有大规模的余震了。”
    “昨晚打过一次了,都凌晨一点了还在手术,根本没空好好聊天。这种地震灾害嘛,伤者大都是骨肉伤,骨外的医生算是最忙碌的了,同事的朋友圈里发了,说每天最多只能睡三四个小时。秦烈峥这种带队的主任肯定还要身先士卒,我都怀疑他根本不睡觉的。”
    穆瑾摆弄着手机,在通讯录里扣扣抹抹也没拨号出去,“如果他有空的时候,我还是宁愿他去眯一眼也好,就不打电话占用他休息时间了。
    其实现在让我担心的不是余震,这会儿正好是夏季,炎热潮湿,灾区的各种污染和疾病都正流行,他们这些人又休息不充分,免疫力普遍下降,院讯上说,昨天刚刚有个血液科的护士染上了bt呼吸综合症,被紧急送回来治疗了。”
    听到这个名词,冉云素也皱了下眉,“那个传染病,是不是网上说的那么严重呢?我看到中科院那个专家说,这种bt感染者的死亡率还挺高的,百分之二十几?”
    穆瑾点点头,“送回来的那个护士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里,病危通知都下过两次了,想想就害怕。”
    冉云素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揽着她的肩膀,她的心里也很担心秦烈峥,“穆穆,他不会有事的,医疗队不是双周轮换的吗?现在他都已经熬过一半了,再有一星期就可以回来了,很快的。你先想好怎么表白,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做陪练。或者,我画个秦教授的画像给你练习表白?”
    穆瑾扯了个难看的笑容,将头靠进冉云素怀里。
    其实这些天,每次上下班经过医院大厅的时候,穆瑾都会站在一排排医生的照片前,对着秦烈峥的照片在心里跟他说几句话。
    “秦烈峥,平平安安地回来哦,我已经攒足体力打算追你了。”
    “教授,我大概被你弄出受害人综合症来了,这几天没有你骂我,实在不习惯诶,生命不能承受之轻松。”
    “那个叶映姝到底和你之间有过什么样的故事呢?你肯定不会告诉我对不对,可惜素素也不清楚,等你回来跟我敞开心扉吧,我这个人呢,很大方的,绝不计较你的过去。”
    “表白的草稿我都准备好了,是按照论文摘要的要求写的,你觉得我要不要准备英文版呢?其实我很想直接扑倒你算了,但又对自己的体力没什么自信。”
    ……
    下班之后,穆瑾也会经常跑到天台,站在秦烈峥站过的位置发呆。
    “你这么喜欢站在这里,究竟看到的风景是什么呢?和我看到的一样吗?这样黑漆马虎的视野,适合想念一个人吗?我居然站在这里想你,是不是很自虐啊。”
    “秦烈峥,如果我说喜欢你,你会不会狠狠拒绝我啊,幸好被你骂习惯了。我想如果被你拒绝,我应该也不会太难过,大不了收拾旧山河,重头再来!”
    她觉得自己像个亢奋型精神病患者,一会儿充满希望,一会儿又莫名失落。
    就这样一天天煎熬地数着,居然也慢慢数到医援队轮换的日子了。
    穆瑾本来当天轮休的,为了留在院里列队欢迎英雄归来,特意跟同事调了班,还自费订了一束鲜花,逼着花店老板保证必须午饭前送到。
    经过护士站的时候,杜姗姗神秘兮兮地叫住她,“穆医生,你今天要去相亲吗?打扮这么漂亮?”
    “相个屁——”话一出口,自觉和今天的淑女小香风打扮有点儿不符,尴尬地咳咳了两声,“我这不是对凯旋英雄表达尊敬嘛!”
    杜姗姗撇嘴一笑,“你是不是半个月没挨骂,有点儿皮痒了?”真是一针见血。
    “别胡说,我哪有那么自虐?”嘴上否认,眉毛梢儿都快跟着语气飞起来了,“昨天刚得到通知,我是第三期,再挨半个月骂,他想骂就得等下半年了——”
    “我那天听到徐主任跟周医生聊天,说是秦主任临行前安排好的,前两期不许你去。”
    “嗯?”穆瑾眼角上扬,“为啥?”
    “好像是说,你正在准备一篇投《柳叶刀》的论文,关键时期,所以要保存实力先让别人上。”
    穆瑾若有所思,《柳叶刀》的论文确有其事,但那是她协助秦烈峥做的一个项目,而且早已接近尾声,这两天她完成最后的校对就可以寄出去了,目前除了等通知并没有什么后续工作要做。
    “喔——”穆瑾含混答应,秦教授这么重视这篇论文,看来晚上她得再重新回去校一遍,明天发给他看看没问题就寄出。
    *
    午饭时间临近,同事们纷纷奔赴食堂,出门诊的医生更是急迫,上午的号刚看完,下午开诊的时间也就不远了,去厕所、去食堂都靠一路小跑。
    穆瑾站在人来人往的电梯间焦虑徘徊,花店老板说送货小弟已经出门了。医援队的班车据说下午一上班就能抵达,要是赶不上的话,她的几百大元就白花了,总不能等表白的时候给秦烈峥献上一束向日葵吧。
    电梯门一开,举在半空的一大束向日葵扑扑簌簌地挤出来,穆瑾算是松了一口气。小心地捧着花束往办公室里临时安置,真是含嘴里怕化了,顶头上怕吓了,搁哪儿都不安心。
    待到接了通知让有空的医生去楼下集合时,穆瑾捧着大束张牙舞爪的花朵就第一个冲下楼去。
    医援队的班车缓缓驶近,穆瑾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蹦炸裂了,怎么比参加高考还紧张啊。她捧着大束向日葵站在队伍里格外显眼,连秦院长都免不了多看了她几眼。
    车门一开,大家激烈鼓掌,第一期医援队的同事一个接一个缓缓从车里走出来,接受鲜花和拥抱。还有几位没有随车回来的,因为曾经密切接触过bt感染者被暂时隔离观察。
    穆瑾缩在向日葵后面,感觉自己有点儿近乡情怯地怂了起来,下车的人越来越多,唯独还没见秦烈峥,这个家伙总是干什么都酷酷的压轴出场。
    然后,最后一个人从车里走出来,心脏已经蹦到嗓子眼儿的穆瑾就眼睁睁地看着车门缓缓闭合,班车驶离主楼广场朝停车场远去。她又认真地扫了一遍站在主楼前合影留念的医援队,确认里面没有秦烈峥。
    什么情况?她掏出手机仔细又看了一遍院讯里的消息,被隔离的医务人员里没有秦烈峥啊。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发了会儿呆,再一抬头,主楼广场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经过她身边的人都跟看傻瓜似的不吝赠送好奇目光。
    穆瑾也顾不上矜持了,随手拉住一个走在最后的医援队同事批头就问,“秦主任呢?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
    那人对穆瑾也不熟,看她胸牌知道是骨外的同事,“你不知道吗?那边有几个骨外收治的重伤员,其中一个还是什么领导的孩子,生死一线的,怕换了医生不了解情况,秦主任就临时决定多留几天。”
    “我靠!”穆瑾这种藐视权贵的愤青毫不掩饰心中怒意,脏话飙出,“哦,那个,不是,谢谢你,我知道了——”
    向日葵被提在手里,以头抢地,无比沮丧。
    穆瑾觉得这次演习相当不成功,自己用力过猛,结果只是一拳挥在了空气里。
    多几天就多几天好了,反正这些天也都过来了,不差这两天。穆瑾收拾心情,重整旧山河。
    只是这向日葵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时候,她回到办公室,小心翼翼地征用了同事的一个花瓶把花养起来,还学网上说的方法,在水里丢了一片阿司匹林。
    晚上回到宿舍,穆瑾仔细地将《柳叶刀》那片论文校对了两遍,连标点符号都没有放过,才按照投稿要求发送出去。随后她编辑了一条短消息发给秦烈峥,告诉他论文发出去了,还顺便问了下他哪天回来。
    不发消息还好,自从消息发出去,她就开始神经兮兮地等回信,两分钟看一次手机,音量调到最大还是觉得自己随时都可能错过提示音。
    “我的天啊,恋爱的感觉实在太折磨人了,再这么下去我可能也要变态了——”一颗二十七岁还没有真正恋爱过的老心,就这么沦陷了。
    ☆、人间四月天(五)
    “素素,我现在尼斯机场,明天下午到鲸市。”一种并不适合预告久别重逢的严肃语气。
    冉云素举着电话看了眼穆瑾,脸上难掩惊讶,“烈风,你是说你要回来了?不是还没拍完吗?”
    “我哥出事了,”听筒里传来重重呼吸音,“我姐刚给我打过电话,他在灾区感染了bt病毒,急性呼吸衰竭,救援机应该刚刚从y县起飞。我要登机了,到巴黎中转的时候再跟你联系。”
    穆瑾看着冉云素,预感到事情和秦烈峥有关,屏着呼吸等她开口。
    “烈风说,秦教授被感染了,急性……呼吸衰竭,救援的直升机已经从y县起飞了……穆穆,他回来鲸市就会没事的对吧?”
    她声音很轻,穆瑾还是被她惊了一跳,惶惶地收拾背包就要走,“素素,我要去医院,他一定会回医院的,那个临时停机坪就在顶楼,我们之前还在那聊过天,你说得对,他回来就没事了——”
    冉云素一路陪着她去了医院,暮色四合中两个人爬上顶楼的天台。
    远远看见停机坪上驻立着好些人,移动平床和全副武装的隔离防护服,雪白得让人心惊。
    苍茫月色下,末世如临大敌的冷寂感。
    她们想走近,被人远远给拦下来,冉云素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秦院长,顿时心里一沉。如果不是情况紧急,向来避嫌的秦院长是不会如此关注儿子的状况的。
    夜幕中,螺旋桨搅起的猎猎风声由远及近,一架印有红十字标识的白色直升机缓缓降落在停机坪上,搅起的浊浪扑面而来,浓重得令人窒息。
    穆瑾挣扎上前,冉云素紧紧抱住她,“穆穆,冷静下,你这样没有防护是不能靠近的。”
    舱门打开,她们只能远远地看着一个人被担架从里面抬了出来,随即被移动平床飞快推走。
    穆瑾转身朝楼下跑,她知道通往隔离病区的通道,在那里说不定可以看到他一眼。
    一路飞奔到通道岔路口,眼前一阵白色飓风呼啸而过,穆瑾看到躺在移动平床上的秦烈峥脸色苍白,双目紧闭。不知是对方移动得太快,还是她自己先模糊了视线,那匆忙一瞥显得竟然有些不真实。
    跑在他旁边的医生们举着吊瓶,扶着氧气枕……这一幕她太熟悉了,几乎每天都在医院上演,秦烈峥也无数次参与其中,但他安静躺着的画面在她眼里是那么违和,这个处处强大的男人是不可能倒下的。
    身后,秦烈岩也被同事搀扶着赶过来,挺着六个月的孕肚,哭得泣不成声。
    抢救的队伍飞奔过去,后面秦院长和尹主任并着几位医院的领导和专家疾步走过来,也都是武装到牙齿的防护措施。秦院长脚步一顿,指着秦烈岩大声呵斥,“你!谁让你来的,回去!”
    “我哥怎么样了?”秦烈岩挣扎着要冲过来。
    穆瑾转身抱住了她,“别耽误抢救,他不会有事的。”秦烈岩在她怀里哭到瘫软,两个人抱在一起贴着墙壁滑坐到地上。
    冉云素这会儿才脚步踉跄地赶到,对旁边惊吓过度的小医生说,“别愣着,快把秦医生扶起来,她还有身孕,先送她去休息。”
    四个人七手八脚地从地上爬起来,说不清是谁搀扶了谁。
    穆瑾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把脸埋在臂弯里,自言自语地说,“今天早上,向日葵的花瓣落了一桌子,真不是好兆头。素素,你说,他该不会等不到我的表白了吧?”
    冉云素去握她的手,启动直升机救援,这种场面在人民医院一年能见几次?安慰人的话早就被飞速旋转的螺旋桨打散了,随风飘散,没有半点重量和着落。
    隔离病区的走廊深处传来一阵恸哭,“笑笑啊,我的笑笑啊——”女人凄厉的哭声刺得耳膜生疼,周遭还有若干啜泣的伴音。穆瑾双手紧紧捂住耳朵,身子缩成蜗牛状。
    那个前些天感染了bt的提前回来的小护士走了,医生们的尽力抢救终究还是没能战胜死神,她零落一地的青春随风飘散,与那些爱她的家人从此天人永隔。
    冉云素的心揪得紧紧的,深夜,烈风从巴黎机场给她打电话,急救室那边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烈风默在听筒里的呼吸声吹得她一颗心脏生生疼起来。
    接近天明,秦院长终于从急救室走出来,穆瑾挂着眼泪垂立在那,不敢问。
    冉云素走上前去,“秦院长,教授他……”
    秦颂面露疲态,“暂时在icu观察,你们熬了一夜,回去休息吧——”他的目光从穆瑾身上扫过,一言未发。
    *
    晚饭的时候,秦烈风赶来医院,接到了秦烈峥的第一张病危通知,他咬着唇在上面签了字。
    病人的肺片显示大片暗影,部分肺组织感染并纤维化,胸腔积水,呼吸窘迫……
    每一个词都看得人心惊肉跳,身为医生的秦家人和穆瑾自不用说,那上面任何一项都能轻易夺走一个人的生命,说是命悬一线都显得有些乐观了。
    “素素,你累了,我先送你回家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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