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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八月一日起,兰州附近地域便进入多雨的秋雨之季。一连四五日,竟然阴雨连绵不断,以致于朱雀军团和刚刚赶到的青龙军团与吐蕃人的大战都受到影响,不得不先停下来,各自在营中休整。当然,这样的天气下,吐蕃人想要攻打盖朱城的计划同样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八月三日,祥符国,盐州,华阳县。
    上一刻万里无云,下一刻忽然之间乌云遮天蔽日,紧接着倾盆大雨从变黑的天空四面八方倾泻下来,打在烟尘陡乱的驿路上。一个接一个的霹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伴随着一道道电光,撕裂了黑暗的天际。
    大山镇驿馆的周方扬自屋门口伸了伸脖子,眼见雨水从屋檐、墙头、树顶,似泼水似的淋下来,从院子中顺着门缝和水沟流出去,不由得骂道:“这直娘贼的天气。”
    周方扬甩甩头,正要缩回屋里去,忽隐约听到驿路上传来几声马的嘶鸣声。周方扬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卒,一听声音便知道不是寻常的马,而是优良战马。他忙侧了侧头,向屋里面招了招手,骂道:“刘老五,快找蓑衣,有官人来了。”
    便听屋里有人笑骂道:“周头,你少做弄人,这天气……”一面骂着,一面便见一个中年汉子夹着一件蓑衣一顶斗笠走了过来,这汉子长得甚是结实,八月的西北雨天已经开始有了冷意,可是此人蓑衣下只穿着一件葛衣,身上的肌肉一股一股的,隔着衣服都看得见,只不过缺一条胳膊。
    此时,这被称为刘老五的独臂中年人刚走到门口,周方扬一把抢过蓑衣斗笠,披在身上,便冒着大雨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刘老五忙探头出去,只见一辆马车裹着雨水,呼啸而至,停在了大门之外。伴着马车而来的,是一百余匹骑着战马的骑士,其中有十人穿着一身漆黑军装,其他大概百骑都穿着火红色军袍,刘老五是去年参加与辽军银州大战时被辽军砍了一只胳膊从部队上退下的一名玄武军团的班长,自然认出这火红色军袍乃朱雀军团的军装。
    此时,这些骑士虽然早被大雨淋得湿透,但却都似丝毫不以为意,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刘老五呆了一下,知道这些人当是朱雀军团里面的精锐,只是带头身穿漆黑奇异军装的十名骑士神色气质更为冷冽,刘老五即使是退伍老兵,上过战场,杀过人,见过刀山尸海,但与这些人目光一对还是心中禁不住一冷。他哪知道这十人是隶属于皇室,直接听命皇帝陛下,且负责皇室人员安全的暗卫司。
    那为首的一名黑衣骑士见着驿站才两个人出来迎接,眉头一皱,喝道:“你们谁是头?”
    周方扬忙陪着笑,回道:“小的是这里的驿丞,大人叫我周方扬就是。”
    那骑士用眼角睨了他一眼,喝道:“你这驿站才两个人?还不叫人出来招呼……”他正骂着,忽听到身后有人喝道:“王三豹,说话客气点。”
    “是,公子。”那王三豹应了一声,掉过头去,周方扬透着大雨,见到从最前面的马车上下来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那王三豹见着他们出来,快步走了过去,一面说道:“公子,这么大雨,你怎么出来了?”
    周方扬听他们说着话,心中一个激灵,三天前下来的单子,便是这两天,朝廷的兰州新任通判,那位大名鼎鼎的陛下亲传弟子寇准寇大人要经过这大山镇驿站!莫非是这一位?他狐疑着望向这名神色沉稳不似青年的青年,这轻装简任的,真是说不清是什么身份。
    正想着,那青年已打着伞走了过来,看了他一眼,笑着问道:“周驿丞原是玄武军团的么?”周方扬愣了一下,却见那年轻男子的目光正落在他的胸口三等战功勋章上,他忙笑道:“公子好眼力。”那青年又瞥了一眼他不灵光的腿脚,笑道:“朝廷九大军团每个军团军功勋章都有所不同,我曾经见过一名士兵佩戴过玄武军团军功勋章,所以记下了。展将军去年带一万骑兵直捣辽国武州,连破辽国十数个部落,端的是威震天下!周驿丞为朝廷立下三等战功,辛苦了。”
    周方扬闻言,不由脸显骄傲自豪之色,笑着说道:“公子好眼力。”
    此时刘老五早已招呼驿馆的人出来把车马牵入马厩,周方扬忙将外面这一行人迎入驿馆。大山镇驿站是个中等驿站,这么上百号人进来,加上原来零星住的人,顿时整个驿馆都似沸腾起来,驿站里的每个人都忙得手忙脚乱。好在那个年轻的公子见着周方扬瘸了的右腿,又看见刘老五的断臂,知二人是为国有功的退伍老兵,言语间便十分客气,凡事亦并不怎么苛求,让周方扬松了老大一口气。一阵忙活之后,安顿下来,那黑衣侍卫特意强调要将马匹照料好,周方扬不敢怠慢,便亲自去马厩看草料。
    他才到了马厩,刘老五就凑了过来,问道:“周头,刚才来的这位公子如此年轻,到底是什么人。如今朝廷多处用兵,正是缺兵之际,他身边竟然有一百多号精骑充当护卫。”
    周方扬拍了他一脑袋,骂道:“你管这多做甚?小心侍候便是。”
    刘老五笑道:“关我屁事。我不过看他这么年轻,待下还这么和气,真是难得。在驿站做了这大半年,从来没遇到过。”
    周方扬给马槽添了点草,说道:“你懂个屁。这一位的身份地位根本用不着做出什么盛气凌人的姿态。”
    刘老五越发好奇,嬉笑道:“周头,你这样一说,我越来越好奇了,这一位年轻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周方扬斜着眼睛看了刘老五一眼,说道:“好好侍候了,千万别出差错。你知道他是谁么?”
    “我不是正问周头么?”刘老五笑道。
    周方扬板着脸看了刘老五一眼,又看了看左右,见没人注意听他说话,压低了声音道:“你道他是谁?他是陛下亲传弟子,朝廷最年轻的六品大官——寇准!”
    刘老五听到这名字也不禁一呆,说道:“就是那个先是一手建立神山镇,让羌族大大小小十五个部落,共七万多人心服口服改土归流,后来又一手建立党项州的寇准?”
    周方扬却已经不理他,摸了摸厩中吃料的马,一面挨个巡视,一面大声呦喝道:“兄弟们好好照料好了,莫要出甚差错!”马厩中众人都笑嘻嘻地答应了,也有人没理会周方扬,只顾低声啧啧道:“这可是河套大马……”
    周方扬看看众人,不觉摇了摇头,猛听到轰隆一个霹雳,伴着一道闪电,把黑暗的天际照得惨白惨白的。他不知怎的,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感觉,右眼皮竟一个劲地跳个不停起来。他又在马厩里来回走了几步,心里总觉放心不下,正想着去前厅照看一下,忽见一个驿吏慌慌张张跑进来,见着周方扬,便用手指着外面,结结巴巴地喊道:“周……周……周头……出……出……出事了。”
    周方扬心里头一沉,也顾不得听完,拖着一条腿便向前厅走去。刘老五眼瞅着不对,也连忙三步并两步,跟在周方扬身后,走了出来。他一面走,一面紧紧捏着胸口上的功勋铜牌——那铜牌上刻着“三等战功”四字,乃是去年在银州立下大功才挣到的封赏。凭着这块铜牌,四品以下官员他便可以不用下跪。
    用不了几分钟的功夫,二人便到了驿馆的前廊。远远便看见前厅所有驿馆的人都赶了出来,被几个寇准带来的几个亲兵看守着,一个个惊惶不安。厅门口站了几个寇准的亲兵,目不斜视,满脸的煞气。周方扬心头咯噔了一下,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脚下不觉紧赶几步,顺着走廊几乎是小跑了过去,方到门口,便被那几个黑衣护卫给喝住了:“站住!没长眼么?”
    周方扬忙陪笑道:“我是这里的驿丞,不知……”那几个黑衣护卫连正眼都没看他一眼,便喝道:“什么驿丞不驿丞。公子有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周方扬心头甚是恼怒,脸上却依旧习惯性地挂着笑容,婉言道:“小的们有服侍不周,还望上差担待几分。烦劳几位大哥通报一声……”他话未说完,便听厅中有人道:“让他们进来罢,或许有话要问他们。”
    第947章 兵变
    那几个暗卫应了一声,才放着二人进去。
    二人走进门,见厅内依旧只点了一盏油灯,阴暗阴暗地,几乎看不清厅中诸人的脸孔。只凭着身形,见着寇准坐在正中的椅子上,两旁各站了三名黑衣护卫,挨着下首坐着的,却是一个身穿葛衣的陌生老头。那老头差不多五十多岁,凭着那丁点的灯光,可以看出他极为狼狈,头发、脸上、身上,都被雨水淋得透湿,到处都是泥污,还沾满了草屑。此时虽坐在厅中,竟似魂不守舍一般,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
    周方扬一面拜见寇准,一面偷偷拿眼打量这老头,却是有几分眼熟,他又细细想了一回,才敢断定自己驿馆中从未有过这个人,只是不知道曾经在哪里见过。他正纳闷,却听寇准沉声道:“张大人,韦平县到底出了什么事?难道那孙飞羽真的带人作乱?”周方扬心里顿时豁然,这老头竟是韦平县县令蔡永源,只是不知为何,竟穿了平民的衣服,还如此狼狈。他望着蔡永源,心里暗暗揣测,突然想起刚刚寇准下车之时,他在心里仔细点过人数,并没有蔡永源在内,当时寇准亦无此时这种异常神态,那这蔡永源定是他上马厩的时候来的驿站……
    他正胡思乱想,却见蔡永源仿佛被针刺了一下,竟平白地打了个寒战,颤声道:“寇大人明见,那孙飞羽来到我们韦平县要粮草,下官没有朝廷的命令哪敢给他粮草,不料那孙飞羽带领的军队突然发生内讧,孙飞羽就在城下,在下官亲眼注视之下带人将反对他的一些人杀了,然后便带着一千多白狼军团将士反了,而原本驻守我们韦平县的朱雀军团一个营将士跟着邓将军去支援兰州,我们韦平县无人能够抵挡叛兵啊……呜呜呜呜呜……到处都是乱兵……杀人……刘通判……死了……死了……我亲眼看见……刘通判会一些武功,出手杀了他们一名乱兵,结果被他们砍了四肢,折磨致死的……呜呜呜呜……活活折磨死的……”
    这蔡永源说到最后反反复复念叨着“活活折磨死的”,整个人似陷入极大的恐慌当中,竟完全不再理会寇准。
    但这几句话,却已经足够让厅中所有的人都背脊发凉。
    兵变!
    那孙飞羽不但不带两千人回黄湾关找白狼军团长拓跋格鲁请罪,竟然在韦平县兵变!
    寇准的脸色刷地白了。若是放在平时,在永源县这种祥符国腹地两千人发生兵变,虽然也是一件大事,但最多也就激起一点浪花,随便附近一个城池驻兵出动都可以平叛。可是如今西征军抽走部分兵力,为救援兰州除了边关军寨、州、县之外,腹地寻常县城甚至州城兵力几乎被抽调一空。这种情况下这近两千人足以给一方百姓带来灾难。若是不能及时平叛,让叛军到处乱窜,给当前本来就形势紧张的祥符国必然会造成极大的乱子。
    寇准又接连问了蔡永源几个问题,蔡永源却是回答得不得要领,只是神色惶恐,反反复复说着“活活折磨死的”。
    寇准有些恼怒蔡永源的无能,但半晌之后,才无可奈何地微微叹了口气,唤道:“王三豹。”
    王三豹闻声而出,应声道:“在。”
    “带蔡大人下去休息。找几个人好生照料着,叫他快些缓过神来。”
    “是。”王三豹答应着,却听寇准又喝道:“慢着。”他忙停下脚步,却听、厉声道:“传令着人守好驿馆出入通口,凡馆中之人,无我手令,许进不许出。违令者……”寇准咬了咬牙,沉声道:“格杀毋论!”
    “遵令。”王三豹大声应道,扶着那蔡永源退了出去。
    寒着脸望着王三豹走出厅门,寇准紧蹙眉头开始沉思。他本来是身在朱雀军团之中,跟着邓崇轩一起对付吐蕃人,但四天前收到夏京胡三光来信,说是水儿失踪,寇准大惊之下,冒雨赶往夏京。不料在此地遇到孙飞羽带兵作乱一事。寇准何等人物,立刻将此事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看了通透,而这种事情既然被他遇到,又怎么可能坐视不管。可是,他手中只有百余名人马又怎么对付得了近两千叛兵,而这附近又几乎没有兵马可以调动。
    事实上,就算有兵马调动,寇准也没有权力调动任何兵马,然而若是往返请示调兵……太费时日。镇压这兵变,就是要迅雷不及掩耳,动作要快,乱兵猝不及防,有两三千精兵足矣。韦平县并非是什么要紧地带,孙羽飞在此地兵变,显然是偶然。乱兵仓促作乱,心里定然惶恐不安,这近两千白狼军团的家眷,可还都在朝廷手中捏着呢。而且,既然是仓促作乱,乱兵内部必然有分歧。若是往返请示,宽以时日,乱兵的心便稳了,内部亦整合妥当了,那时便可能成心腹大患,却需要出动更多的兵力才能剿平不说,这韦平县境内及附近地域遭过这股乱兵,亦是彻底完了。只有趁着他们军心未定,内部未稳之时,尽快进剿。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乱兵纵有一军的兵力,亦不过是乌合之众,可一鼓成擒。
    寇准心中念头转动,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此时,除寇准和十名暗卫之外,其他人的心都仿若跌进冰窟一般。这是祥符国立国以来出现的第一次兵变,而且出现的时机是如此的糟糕。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寇准把目光投向周方扬,问道:“周驿丞,此处距离韦平县大概有多远?”
    周方扬背上早已冷汗直冒,右眼皮跳得更加厉害了。他自己是在战场上几乎把命丢掉的人,鬼门关上走过一回,生死就看得淡了几分。但是,他一家老小十余口人却都在韦平县附近的……他是从宋国西北边军跟着邓崇轩投靠过来的,当了十多年的兵,乱兵是什么样的,他是见识过,也是知道的。军队纪律一坏,比强盗还要残暴。见寇准问话,他连忙回道:“回公子话,大山镇本就在韦平县辖区,此处距离韦平县只有四十多里路。”
    寇准又沉吟一下,说道:“最近有没有哪支军队从大山镇或者附近通过?”
    周方扬想了一下,说道:“回禀公子,给朱雀军团负责运送粮草的队伍今天中午刚刚从此大山镇通过,不过下午下起了雨,他们在王家山镇扎营休息。”
    寇准眼睛一亮,精神一振,说道:“是哪位武官负责护送粮草,有多少人马?”
    周房扬说道:“回禀大人,是直属装备部的辎重旅副旅长王林带领三千人负责押送粮草。”
    寇准听了之后,突然站起,盯着周方扬与刘老五,厉声道:“你二人是玄武军团的老兵?”
    “是。”周方扬与刘老五一个激灵,不觉大声应道。刘老五挺了挺腰板,又道:“小的和周头,都是去年在银州打辽贼时受了伤退下来的。”
    “很好。”又问道:“这驿馆中还有多少老兵?”
    “回大人话,还有一个黑狼军团的,名叫韩小石。”
    “都是好兵。”寇准点点头,又问道:“听你们口音,是本地人。你们有没有家人?”
    “回大人,小的一家有十余口,刘老五一家也有七八口,便都住在这大山镇。”
    寇准“嗯”了一声,扫视二人一眼,道:“覆巢之下无完卵,乱兵在韦平县兵变,你二人知道了,这兵变果真闹将起来,乱兵祸乱完韦平县之后,大山镇数百户人家,只怕都要没有活路。本官没什么话,只问你们愿不愿意为朝廷再出一次力,也是为保全你们家人出一次力?”
    周方扬与刘老五对望一眼,二人一齐道:“愿听大人调遣。”
    “那好!”寇准点点头,沉下脸来,喝道:“周方扬!”
    “在。”
    “某给你十名亲兵,你把住驿馆,只作没事发生。来往军民客商,不论往东往西,都不得过问。你看好这驿馆中人的嘴巴,谁敢乱说一句话,军法处置。”
    “是。”
    又把目光移向刘老五,喝道:“刘老五!”“韩小石!”
    “在。”队伍中,一名亲兵跨出一步,单膝跪倒,与刘老五一齐应道。
    “刘老五带两名亲兵,去韦平县打探消息。”
    “是。”
    寇准看了他们一眼,挥了挥手,众人忙领令退下。方走到门口,却听寇准在他们身后森然道:“莫坠了玄武军团的威名!”
    “是。”周方扬与刘老五心中莫名地一种激动,大声应道,头也不回,跨出厅门。
    望着周方扬等人出去,寇准又说道:“韩小石,你跟着本官,给本官带路,前往王家山镇。”
    “是!”
    “如今能否平定乱兵,也只有指望那王林和他的三千辎重兵了!”寇准强作笑容,喃喃自语道。此时,外间忽然响起一串沉闷的霹雳,哗啦啦雨下得更大了。
    ……
    ……
    第948章 平叛之私调兵马
    八月份的雨是说来就来,说停就停的。寇准带着一队护卫,冒着倾盆大雨,摸黑赶了一整夜,虽然个个都淋得落汤鸡似的,可心里却只盼着这雨下再大一点,再久一点,好拖一拖运送粮草部队,也能把孙飞羽这股叛兵困在韦平县。
    只是天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第二日天一亮,那泼水似的大雨顷刻间就收住了,到了中午,竟又是一个艳阳高挂的大晴午。大山镇与王家山镇相距不足百里,但却只有一条简陋的官道相连,暴雨过后,道路泥泞不堪,这数十里的路,寇准等人竟走了十几个时辰。不料到了王家山镇后,却没有运送粮草王林部的踪迹。
    寇准心急如焚,派出近半护卫去打听打探,终于打探到有支运送粮草的队伍驻扎在王家山镇南边二十里的鸡冠山。寇准来不及休息,将就在马上胡乱吃点干粮,又向南奔鸡冠山而去。
    自王家山镇至鸡冠山的官道是通衢要道,时常修葺,虽经大雨冲洗,却并不怎么泥泞,只是越往南越觉得地势险要,较之前的路也好走不了多少。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鸡冠山脚下。寇准抬眼望去,只见巨峰如屏,山岩相映,一座高山形似鸡冠,郁郁葱葱中,一河清水自幽谷蜿蜒而出,竟是个风景秀美的所在,全不闻半点金戈之声。寇准策马沿河畔而上,走了一里多地,却不见半个人影,更看不见旌旗岗哨。寇准每走得一步,心就往下沉一分,沉着脸又走了约半里路,身后的派邓崇轩派来护送寇准的排长已按捺不住,试探着道:“这……这王副旅长是不是已经走了?”
    寇准仿佛被蚊子叮了一口,霍地扭过头,铁青着脸,冷冷地瞪了那排长一眼,说道:“麻排长,你若不想跟着本官,尽管带着你的人回去找邓将军复命便是。”
    说罢,寇准“驾”地喝了一声,使劲抽了坐骑一鞭,驱马向谷中跑去。十名暗卫紧紧跟随,那排长脸色恐慌,心知刚才他与寇准之间的对话若是传回军团长那里,他此行护送寇准不但没有功劳,而且还会倒大霉。想通了此事,他不敢再有丝毫牢骚和怨言,慌忙加鞭疾驰,带着他的人马紧紧跟在十名暗卫马后。
    寇准心里其实早已在担心王林已拔营而走。只是这件事情太过重要,他一直担心叛兵跑出韦平县,四处烧杀抢掠,祸害百姓不说,他再想追上就很难了。而这时候还见不着王林部的踪影,心里便不由得有点心浮气躁起来。驱马疾驰,狠狠地抽打着坐骑,以寇准的性格此时竟是下意识的将气全出在了那匹河套马上,打得马身上深一条浅一条的全是鞭痕。
    如此又跑了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马蹄之声。寇准心中一喜,连忙策马迎上前去,却见前头三四里外山道之中一长长队伍正在赶路。不是押送粮草的王林一行,还能有谁。
    寇准知道事情急迫,不能耽误,急忙对身后紧跟着他的这十名暗卫头目,本身有着少都副校军勋,正八品官品的王三豹说道:“王三豹,你速带两人快马前去,拿你们暗卫司令牌截停王副旅长,就说我有急事拜会。”
    王三豹答应一声,一声吆喝,身下上好河套战马已经跃了出去。
    不比周方扬这些远离京师的人,身在夏京的辎重营将士即使不知道暗卫司的存在,但也绝对能够认出暗卫身上那与众不同的暗黑色战袍,更知道非皇族之人或者陛下最为亲近之人不能差使暗卫。所以眼见一名暗卫军官带着两名暗卫,手拿暗卫令牌快马冲过来,惊疑的同时,不但根本没有人敢阻拦,而且以最快的速度让开了道路。
    这支粮草队伍能够出动三千辎重营兵马看护,显然粮草不在少数,在这山道之中前生足足有三四里长。身在车队中间位置的王林远远看见一名暗卫军官带领两名暗卫向他跑来,突然想起自己将一部分好米倒换成次米充当军粮的事情,双腿一软,差点没有一屁股跌下马来。但紧接着他一想不对啊!暗卫司虽然恐怖,但却不会管他这些破事。即使是安全部的人恐怕也懒得惯这种贪污之事。只有李君浩的监察院才会管这事。
    王林擦了一下额头汗水,心中恐惧消散大半,心神平复下来,但紧接着一想此地出现暗卫,难道有皇族中人到来,可是再一想皇族凋零,除了陛下和三位娘娘之外,便是最近传言中闯下大祸,快满三岁的公主殿下。不管是哪一位都绝不可能在此时出现在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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