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仲麟的不悦到了言语间:“谁给您通风报信的?”
    太后缓缓转头,凝望着他,“怎么,皇上这是怪哀家多管闲事了?”
    萧仲麟却转头吩咐卓永:“即日起,命暗卫在宫中加派人手。其次,彻查是哪一个多嘴多舌,查清之后,杖毙!”
    卓永大为意外,即刻称是,心里则因皇帝此刻的火气很是胆怯。
    许持盈望着萧仲麟,心生笑意。非要让她说喜欢看萧仲麟什么时候的样子的话,莫过于此刻。
    近来诸事累积,她对他有了几分信心。与郗明月对视一眼,笑微微地落座。
    太后语气哀怨:“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哀家难道不该担心自己的两个儿子与侄子生出罅隙么?”
    郗骁轻咳一声,“太后娘娘这话说的可不对。皇上是九五之尊,谁能与天子生罅隙?臣与宁王有些争执,前来请皇上做主而已。太后就算是多思多虑,说话也不该不分轻重,倘若外人听了去,臣与宁王成什么了?”
    语气温和又很柔婉地教训太后:说错了话。
    太后扶额,懊悔道:“瞧瞧,哀家真是病糊涂了,打心底觉着这是家事而已。”又对萧仲麟道,“皇上可千万别误会。”
    萧仲麟唇角微扬,“既然如此,您回宫歇息就是。不论国事家事,朕自有主张。今日之事,不知要到何时才有论断,您已上了年岁,朕不敢请您跟着熬到太晚。”
    语声落地,室内陷入片刻的沉寂。
    许持盈见过这种情形,别人却没见过。
    饶是郗骁,眼中亦是闪过惊诧之色:以前,萧仲麟凡事都要求着、顺着太后,眼下就算是心性有所改变,也不至于当着众人的面儿让太后下不来台。那些考虑太后正在病中的言语只是托辞,谁会信?
    太后心里一阵发寒,沉默片刻,落了泪,“哀家当真是老了,讨人嫌了,身子骨也不争气。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追随先帝而去。也罢,皇上此刻便可下旨,让哀家去给先帝守灵……”说到这儿,抽泣起来,伤心欲绝的样子。
    萧仲麟蹙了蹙眉,心说真就该让你去守灵。只是,他好几月都不曾上朝,再与太后闹翻,惹得人猜忌他不孝,实在是得不偿失。
    他摆一摆手,语气有所缓和:“您要是这般伤心,朕只能去太庙,在列祖列宗面前思过。真担心摄政王、宁王和平阳郡主的话,您就喝口热茶,听他们细说原委。横竖也来了。”
    太后心里气得不轻,却止住了抽泣声,没说话。
    萧仲麟喝了一口茶,吩咐郗骁、宁王、郗明月:“你们把事情原委告知太后。”
    三个人齐齐称是,复述原委的却是兄妹两个。宁王与许幼澄的事情,郗骁也帮宁王如实告知太后。
    末了,郗骁深深施礼,对萧仲麟、许持盈道:“皇上、皇后娘娘,宁王这般行径,实在是让臣不齿之至。臣以往曾听闻一些闲话,说宫里有人想撮合臣的妹妹与宁王,不论是谁,不论真假,臣都要说句大不敬的话:臣宁可小妹终身不嫁,也不嫁宁王。”
    郗明月当即上前几步,跪倒在地,“禀皇上、皇后娘娘,臣女宁可遁入空门,余生与宁王除了那点儿表兄妹情分,绝不肯再有任何瓜葛。”
    太后则是脸色奇差,起身到了宁王跟前,冷声喝问:“那些事,都是真的!?”
    宁王嗫嚅道:“儿子并没有诟病皇后和丞相……”话说到这儿,被一记掌掴的声响阻断。
    太后手上一根长长的护甲扫到宁王脸上,登时沁出鲜血。
    萧仲麟清晰地看到这一幕,最先的反应竟是庆幸:幸亏自己的小妻子没有留长指甲的习惯,不然以最初剑拔弩张的情形,他身上早就被划花了吧?
    太后抬手指着宁王,“你……孽障!怎么会这般糊涂、轻佻?竟然与许家二小姐私相授受?但凡有一个外人得知并传扬出去,许家二小姐便会因你毁了名节,闹大了可是只有自尽一条出路!”
    “这就是危言耸听了吧?”萧仲麟把话接了过去,语气寒凉,“您放心,此事只是宁王一厢情愿,并且只是个误会,与宁王私相授受的女子并非许家二小姐。宁王虽然莽撞,也不至于糊涂到那个地步;您就算再生气,也不该话里话外的毁掉许家二小姐的名节。”
    不管太后出于什么心思,他都不会成全。宁王自己都说了,已经在丞相府留下字据,证实只是个误会。他不能让许之焕的心血精力白白浪费。
    “太后娘娘慎言。”许持盈面若冰霜,目光如冬日寞雪,“臣妾二妹的名节,凭谁也不该肆意损毁。当真病得头脑不清,便不要管这些,凡事自有皇上主持公道。”
    许幼澄的确不是个东西,却是许家的女儿,轮不着太后打她的主意。
    母子两个是一个路数,先是宁王退而求其次,此刻,轮到了太后。
    做梦。
    太后转头望向夫妻两个,嘴角翕翕,说不出话来。
    萧仲麟微微一笑,“太后不妨安坐。若是您觉着朕不能主持公道,也无妨,明日让摄政王把此事晓谕百官就是。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还有句话,叫做清者自清。”
    太后僵在了那里。
    婉容反应敏捷,连忙到了太后跟前,服侍着太后落座。
    萧仲麟这才对郗家兄妹两个道:“你们说的事情,朕已记在心里,只管放心。”
    兄妹两个谢恩。
    萧仲麟斟酌片刻,问道:“今日的事,摄政王以为该如何发落宁王?”他思来想去,也拿不定主意:罚重了,太后肯定跟他要死要活地闹一出;罚太轻,郗家兄妹怕是会认定他先前所做一切都是虚张声势。所以,把难题抛给郗骁最好。却没料到,郗骁恭声道:“不论何事,臣听凭皇上做主。”
    又把难题扔了回来。
    萧仲麟嘴角一抽。总说这样违心的话,也不怕闷出病来——他腹诽着,转头望向许持盈。
    许持盈也正瞧着他,这会儿见他的眼神里有征询的意思,便用口型道:“禁足。”说完,笑容在唇畔徐徐绽放。她不难猜出他方才打的是什么小算盘,回想起来,觉得特别有趣。
    萧仲麟片刻失神。如他曾想过的,她由衷的笑靥极美,璀璨、单纯,那双美丽之至的大眼睛,此刻当真是勾魂摄魄。
    许持盈见他反应不对,忙匆匆扫视众人,还好,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她敛起笑意,匆匆起身,到了他身边,把茶盏递向他,微声道:“皇上?”
    萧仲麟回过神来,连忙接过茶盏,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这是犯花痴了吧?两辈子了,这还是头一遭。
    许持盈嗔怪地横了他一眼。什么时候走神不行,偏选这时候。
    萧仲麟喝了一口茶,理清楚思路,缓声道:“一日之间,宁王两次行差踏错。禁足三个月,朕会派人手好生看管。”
    太后站起身来,宁王亦是惊怒交加地望向他。
    萧仲麟继续道:“对外,只说是宁王挂念太后与朕的病情,自请潜心礼佛,斋戒三个月,日日在佛前诵经。”他望向郗骁,“摄政王意下如何?”事情传扬出去,总归是不大好:用事实说话,影响郗明月的名声;现编谎言的话,实在是犯不着。由此,不如外松内紧。
    郗骁即刻行礼,“臣叩谢圣恩!”
    萧仲麟环顾在场众人,“今日之事,不可外传。哪一个胡说八道,朕定会严惩!”
    宫女太监都知道,这话是说给太后、宁王听的,更是说给他们听的,忙齐齐称是。
    “事情已了,都各自回府安歇。”
    郗骁与郗明月恭声称是,行礼退下。
    太后则起身道:“哀家能否将宁王……”
    萧仲麟权当没听到,站起身来,吩咐卓永:“带人送宁王去太医院,找个擅长治疗外伤的太医好生诊治。朕该服药了。皇后,你来服侍。”
    许持盈应声起身,随着他去了寝殿。
    两个人把太后晾在了那儿。
    当着宫外的人,不得不给太后点儿颜面,眼下戏已散场,用不着顾忌那些。
    萧仲麟早就打定主意跟太后对着干。没有太后,原主不至于死那么快。他要是再事事迁就太后,纯属自找倒霉。
    许持盈与太后更不需说,不联手就只能敌对,做软柿子的话,她在后宫连三天都活不过。说到底,对她与萧仲麟成婚最不满的人,是太后。若不然,太后何至于在帝后大婚当日称病。虽然那是她当日喜闻乐见的,但那行径背后的意图,实在是叫她齿冷。
    ·
    重新歇下之际,许持盈从枕畔拿起一本书,刚要说话,萧仲麟已经把宫灯熄灭。
    她在黑暗中挑了挑眉,“我还想看会儿书呢。”
    “看什么书。”萧仲麟挪到她身侧,跟她分享一个枕头、一条锦被,“快睡觉。”语毕,把她搂到怀里。
    “我可睡不着,好多事儿要斟酌一番。”许持盈在他臂弯里挪来挪去,寻找着最舒服的角度,但是怎么都找不着。想事情的时候,她习惯一面看书一面放任思绪天马行空,现在既不能看书又被禁锢,真有了点儿情绪。
    “要斟酌什么事儿?”萧仲麟学着她的秉性,不管不顾地把她的手臂放在自己腰间,再牢牢地搂住她,“我也一样,不如说出来,一起商量。”
    “……”许持盈抿了抿唇,“不。睡吧。”
    “嗯。”萧仲麟也不勉强她,一面变换角度思考诸事,一面轻柔地拍着她的背。
    他隐隐觉得,今日宁王的反应似乎过于被动,而太后那种不打无准备的仗的人,也不该甘愿承受这般灰头土脸的结局。
    是不是宁王效法太后,在试探他,亦试探郗骁?
    又是不是母子两个故意在他、许持盈、郗骁面前显得蠢笨、迟钝?
    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呢?跟他一样看清了局势,还是要借此就此打消他与许持盈的忌惮?那么,之后他们是不是要预谋什么大事?
    郗骁那边倒是好说,那是个真正有担当的男人,他受不了胞妹被他瞧不上的人觊觎。是因此,才会出手帮妹妹整治宁王。
    这时候,许持盈问他:“你,想做明君么?”
    “想。”萧仲麟不假思索地回答,“真的很想。”他到了这个时空,没什么宏愿——自己能好好儿活下来,尽职尽责地做好皇帝已属难得。就算不是这个窝囊的处境,他也没有搞发明创造的本事——只是精于商道的文艺青年,熟悉古代史而已,他很清楚自己的斤两。
    “那么,快些好起来。”许持盈轻声道,“让丞相看到你的意图,让他帮你。”
    “只他帮我?”萧仲麟搂紧她,“你呢?”
    “我也想帮你。但是,我可以么?”
    “可以。”萧仲麟吻了吻她的额头,“我最想要的,就是你帮我。”活成人精且跋扈狠辣的名声在外的世家女,自是城府深藏,不然的话,以她的性子,便是气疯了,也说不出废了他的话,“我希望你是最先相信我已改过的人。”
    许持盈心头动容,心海变得澄净、明朗起来,“我只怕力所不及。日后一如近期的话,丞相一定会帮你的。别担心,更别灰心。凡事都要慢慢来。”到底,他不是混账了一日两日,父亲需要对他有绝对的信心,才会竭力辅佐,在所不辞。
    “我明白。不会再变卦。”萧仲麟因为喜悦,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俘获她的唇。
    她轻轻地挣扎了一下,片刻后,安静下来。
    他鼻端萦绕着她的馨香,他品尝着她至柔软、至甜美的唇。
    这样的时刻,他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欺身压住她,再度低头索吻。
    生涩而强硬的撬开她的唇齿,去汲取更多的甜美。
    许持盈抽着气,一手扣住他的肩头,腿也下意识的弯曲起来,语气无助、语声含糊地道:“皇上……”
    却不晓得,这样更容易让他得逞。
    唇齿相依,呼吸交错。
    室内旖旎流转,暗香浮动。
    作者有话要说:  皇桑:终于实实在在的亲了我的小媳妇儿,恨不得放烟花庆祝。
    持盈:我跟你们说,你们家的作者一写他占我便宜就手癌。你们要想早点儿看新章,就快点儿呼吁她别写这种情节。
    皇桑:放心,你不会如愿的,她们家作者手癌是常态,抽疯才多更。
    持盈:╭(╯^╰)╮
    皇桑:o(n_n)去发红包、准备红包了。
    晚安(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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