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我是在为情所困,何以见得?”
    看他去而复返,僧人大致有了把握,开口道:“施主已经遇见了自己的姻缘,只是时候未到啊。”
    这种情况下,一般人会问破解之法。可顾盛宁是谁,深知对方的套路他先反驳一下,“恐怕是大师弄错了,我的姻缘――”顿了顿,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大概还在路上。”
    被质疑的人也不恼,再开口已是十分笃定,“此言差矣!施主这样说,要么就是没有发现对那位姑娘的爱意,要么……”他看着顾盛宁,笑了,“要么就是对我有所顾虑,不想说实话罢了。”
    最后的结果是,顾盛宁揣着一双红绳下的山。
    当他听到对方说的那句“只要有耐心,这段姻缘就一定会有结果”,鬼斧神差地,他就带走了那双红绳,普通至极的,随处可见的,可他就是一眼就喜欢上了。
    因为啊,有人在祝福他们呢。
    再理性的人,总有一天也会遇见他的不理性。
    从来不曾想过,当年的惊鸿一瞥,瞥的还只是照片,就被眼前这个女孩给套牢。这一套就是五年,现在看来,似乎还不止。
    想到这,他低头看她,眸色越发温柔。兜了一圈还没有弄丢她,可能就是那对红绳最大的意义。
    他不迷信,他只是不敢想象没了姜言的余生。
    ***
    姜言很久没看过她家教授了,送过顾盛宁出校门便往文学院走。
    正是上课的时候,路上行人不多,整个校园都蒙上一层宁静,她边踢着路上的落叶边往前走,心情莫名大好。
    轻车熟路地穿过教室、楼层,在一间办公室前站定。
    通常教授都会有一间单独的办公室,门边会贴上姓名和职称。
    记得姜教授还是副教授的时候,她还小,妈妈还在,他们一家还在l市,姜教授实在走不开身的时候就是妈妈带着自己来送饭。
    那时还是和其他老师在一间办公室,每次装饭菜时妈妈都会多带点,招呼饿着肚子的老师一起吃。
    菜香弥漫了整个屋子,平常斯文尔雅在三尺讲台畅谈诗词歌赋的老师们也毫不客气,风卷残云般吃了个精光,然后又埋头改学生的论文。
    其实原本姜言的志向也是大学老师,工作氛围愉快,省了很多人情世故。
    不过她对这个职业太过熟悉,真正埋头研究的人,往往要牺牲很多和家人相处的时间。倒不是说姜教授不顾家,她只是觉得自己日后的重心应该是家庭。
    她并不需要自己的孩子抬头仰望她事业上的成就,而是能有多一点时间陪伴他的成长。
    尽管如此,从小耳濡目染的文学理念已经扎根,她还是选择了一个和书籍文字有关的专业,所以她的实习地点才会是杂志社。
    姜言轻轻扣门,里头许久没有声音,又因为门没有关严,她唤了两声便推门进去。
    屋里空无一人,左边是一套很普通的黑皮沙发,论文要得紧的时候,姜教授带的研究生们都围在这个小沙发上废寝忘食着。
    办公桌上,一撂作业本整齐叠放在左手边,一如她从小就知道的,姜教授对物品的置放总有一套严格的标准,从不乱套。
    电脑旁贴着这学期的课表,有事没事都看上两眼,所以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他忘记了上课。
    姜言对照着时间查看课表,这个时间他确实没课,想来很快会回来,她就坐在沙发上等。
    谁知没等到姜教授,反倒是宋之舟推门而进,手上湿漉漉的。
    “姜言?”他扯过一张纸巾,倚在桌边,促狭着看她,“好久不见了,听说你在校庆演讲上一问成名,还有那条朋友圈回复……”
    他点到即止,“有没有兴趣分享一下?”
    没想到一上来就是一长段的质问,姜言揉了揉眉心,“你可以委婉一点的。”
    “要是还能委婉着问,你就太低估这两件事的影响性了,”顿了顿,他摇头,“不,应该说低估了顾师兄的影响力才对。”
    见姜言抿着唇不打算多说的样子,他也不逼问了,“顾师兄是个好人,我这一票无条件给他。”
    姜言斜眼看他,“这事儿轮得到你投票?”
    “倒也是,顾师兄都亲自出手了,哪有到不了手的道理。”他点头表示赞同。
    ???
    重点难道不是你没有资格参与的吗?!
    姜言拾起一个抱枕就扔了过去,正中目标,宋之舟夸张地躺倒在沙发上。
    这时从门外响起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请问,何老师在吗?”
    一个走错门的女孩。
    她抱着一堆零散的资料,脚步匆匆,想必也没来得及看一眼门边的铭牌。
    姜言闻声抬头,“这里只有姜老师没有何老师呢,你再仔细看看?”
    她往后退了一步,写的确实是姜逸初三个字,整张脸上都写满了困惑。
    姜言提醒道:“何老师的办公室在最右边,你换个方向就对了。”
    女孩道了声谢跑开了。
    现在的教学楼都是中间的楼梯往两边走,走楼梯和从电梯出来的左右方向相反,很容易就走错了边。
    要说姜言为什么对这位何老师的办公室印象深刻,纯粹是因为她自己就数次走到了那位何老师的办公室,抬眼一看再折回来。
    她一度把那些年走错的办公室归咎于这座大楼构造太奇怪,真相其实是她从来懒得记左右而已。
    这么一被打扰姜言才想起来自己此行的初衷,“姜教授去哪了?”
    “他呀,临时代课去了。本来是王教授的课,她儿媳妇生孩子,好像是难产,一通电话就把人叫医院去了,留下一教室的学生……”
    接下来的姜言就能猜到了,这些天课程紧耽误不得,就只好姜教授代一节课了。
    姜言点头嗯了一声,然后随手从柜子里抽出一本书,安静地窝在沙发上看了起来。
    宋之舟则端正坐在桌前批作业,不时翻阅词典,查找资料。
    一室静寂,翻书声和鼠标的点击声在耳边无限地放大。
    大门大肆地敞开着,也不知是有意还是偶然,总之两人不算是真正的独处一室。
    宋之舟本就完成得差不多了,整理好作业本,起身告辞,“你遥遥姐一直惦记着和你约逛街,忙过这几天可能就会来烦你了。”
    姜言点头,“遥遥姐眼光不错。”
    对方表示认可,忍不住轻笑,“确实不错。”
    那抹笑让姜言觉得他两说得对眼光不是一回事。
    宋之舟抬腿就走,两三步后又顿了顿脚步,嘴角依然噙着笑,“顾师兄那,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过了一会儿,姜逸初缓缓走进来,把挂在手肘的外套放在一旁,褪去他的金丝眼镜,揉了好一会眉心。
    姜言唤了声“爸爸”,递上茶杯,“头又痛了?”
    “人到这时候,还是不能和以前一样拼了,站了一上午就要了我半条命啊。”他压住弯腰去揉腿的冲动,接过水杯,“最近过得怎么样,也不常回家?”
    后面那句简直是埋怨了。
    姜言自知罪孽深重,乖乖认错,“我保证,以后一定常回家陪姜教授,到时候你可不能又一个人待在书房里啊。”
    至于回家次数越来越少的原因她当然不能说,她是不会承认自己是不忍心顾师兄开车这么远来看她还见不到人的。
    姜教授喝了过一大口水,嗓子才舒服了不少,“好,我不会一个人待在书房的,”姜言正要点头,他又说,“我把你一起拉进去,看你不好好学习。”
    姜言撇撇嘴, “那您还是一个人好好学习吧,我上小学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操作呢。”
    说到这,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这周六晚上有空吗?”
    姜言抬头想了想,肯定出声:“当然有!”
    然后约好了一顿饭。
    离开的时候,姜教授状似无意地透露她的穿着不能太随意,因为还有一个同事作陪。
    说这话的时候姜教授的双手紧捏着茶杯,生怕一不小心就露馅了。
    之前姜言也参加过他们文学系教授的私下座谈会,无非就是喝喝茶聊聊天,也不作他想,笑着说了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  顾老大的不理性啊,想想就让人嫉妒,姜小言前世肯定是拯救了我吧~
    姜小言:???难道不该是拯救了全宇宙?
    我邪魅一笑:我就是你的全宇宙啊。
    姜小言跑过去躲在顾老大身后,指着我说:顾师兄,这个人要跟你抢我,快打她!
    我:我怂,决定把姜小言全宇宙的位置无偿转让给顾老大,请您笑纳~
    ***
    我也没有想到啊,原来这最关键的助攻,竟然是姜教授!!
    反正明天是有好戏看喽~
    我的小板凳已经准备就序,你的呢?^o^
    ☆、chapter 23
    周六,临近约好的时间,姜言早早地收拾好自己,准备出门。
    宣宣叹了口气,“你说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打扮得这么好看不去约会,竟然是为了几个老头,唉,真是家门不幸呐。”
    姜言轻笑,“人家那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就算是老头也是有内涵的老头。”
    宣宣:“那什么,前几天上课听到的那谁,不就是年纪大了吓得人家小姑娘跳湖了么?”
    姜言想起来了。
    有一次,一向富有文学修养的气质美人老师一时兴起讲起八卦来。
    她说,六十多岁的汤显祖写完《牡丹亭》之后,吸引了一大批向往浪漫爱情的无知少女,其中不乏慕名而来求见的。
    有一次他去西湖赴约,满心欢喜的女生得知眼前那个颤颤巍巍的老头就是她心心念念的俏情郎,一个转身就投进了身后的湖里。
    老师还给了句总结:“所以说啊,在古代也有人喜欢一个男人是始于才华的。”
    姜言皱眉,“不同的是我们并没有情感纠葛呀。”
    “那你和顾师兄呢?”
    姜言不说话了,其实也可以看作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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