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岚吊儿郎当开口,谢子臣面上一片冷淡,想了想,终于道:“我帮你吧。”
    蔚岚步子微微一顿,正想如何合理拒绝,然而对方却突然道:“算了。”
    实话说,蔚岚不愿意他脱了自己衣服,他也并没有这个想法。他害怕蔚岚露出和他一样的身子来,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着蔚岚脱光了的模样,其他都好,都喜欢,唯独是身为男性这一点,不知道怎么的,想了一想,他有那么几分……难以接受。
    其实现在就很好了。
    谢子臣闭上眼睛,连着两次,他也有些累了。
    他回想着方才的感觉,心中有甜蜜荡漾开来,觉得蔚岚虽然手法还很青涩,但是,也很舒服。
    不过转念一想,他不由得有些奇怪,蔚岚手法为什么如此青涩?难道她自己以前也很少如此?可看上去,蔚岚不大像这样一个人。
    各种疑虑围绕在谢子臣脑海里,谢子臣听着帘后的水声,沉入了梦境里。
    第二日,几人又启程往南。可能是打破了那么一层隔阂,蔚岚也不再顾忌什么,满脑子就只想着,怎么去疼这个男人才好,他脚伤在,她便就是落地都不肯让他做了,一路抱着谢子臣出进,谢子臣都觉得有些尴尬起来,蔚岚却是态度强硬,安抚他道:“子臣乖,这伤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是照顾不好,落个终身残缺,那就不好了。”
    谢子臣不由得回忆起上辈子瘸了的一辈子,于是不再说话,每天安静的仍由这个人抱出抱进。
    蔚岚在追求他时,便是知晓了他所有喜好的,一路饮茶吃食,都按着他的喜好来布置,他有时候午睡有些朦胧,想要喝水,低低呢喃一声,她便会扶着他,靠在自己身上,仍他眯着眼,然后一口一口喂。
    蔚岚体贴起来,那简直是催人命的宠爱。谢铜看得汗毛直竖,暗中不由得偷偷同谢子臣道:“主子,你也是个男人,能不能刚硬一点,魏世子简直是把你当大姑娘了。”
    谢子臣陷入了沉思,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感觉,挺不错的。
    以前她宠桓衡,可比这么宠爱多了。
    但他总还是觉得,颜面是要顾的。
    于是夜里就同蔚岚商量:“阿岚,我觉得,到盛京以后,你不能如此了。”
    “嗯,我怎的了?”蔚岚翻过身来,瞧着他。谢子臣皱了皱眉头:“我毕竟是个男人,你不能像对待女子一样对我,有损威仪。”
    听到这话,蔚岚不由得低低笑了起来,觉得这人实在是可爱到极点了。她抚着他的发,温柔道:“好,子臣说什么都好。”说着,她替他掖了掖被子:“睡吧,明日就到盛京了。”
    谢子臣应了一声,然后默默握紧了她的手。
    “阿岚。”他开口:“你还喜欢桓衡吗?”
    “不喜欢了。”蔚岚睁开眼睛,她哪里又是这样长情的人?从她站在唐莫门口等桓衡那个夜晚,她便已经决定放下了。她对桓衡的爱情,本来就是建立在亲情之上,刚发了芽,便枯萎了。于是她花了那么一晚上的时间去收整自己的内心,放下了那个人。
    如果那一夜是决定,那么她花了半年时间,细细收整自己的心情。
    她以为这是很漫长的过程,可当她从密室离开,低头亲吻那个少年时,却明白,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她对他的爱慕,已如夏花一般,开得璀璨放肆,却也去的干净利落。
    “他啊,”蔚岚笑起来:“一辈子,也就是我的弟弟了。”
    谢子臣说不上是什么感情,又嫉妒,又觉得放下了心来。他握着蔚岚的手,闭上眼睛。
    “阿岚,”他温柔出声:“没关系,我喜欢你。”
    蔚岚感受着手心的温度,不由得侧过脸去,看见那人俊美的面容,有些奇怪道:“你喜欢我什么呢?”
    “谁知道呢?”谢子臣苦涩扬了扬嘴角:“这种事,谁都说不清楚的。”
    蔚岚没说话,她注视着那个人,许久后,她上前去,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这是不带任何□□的一个吻,没有哪一瞬间,蔚岚这么冲动觉得,她想娶了他,想要了他,想和他分享所有的秘密。
    可是她不能。
    她太清楚,这个世界对于女人的态度,哪怕是谢子臣,在她没有完全把握能和他抗衡之前,她也绝不会将这个秘密透露出去。
    她摸了摸对方的发,倒了下去。
    第二日,两人一同回了盛京,王曦带了一干人侯在门口,两人老早便见到了这一干友人,而后便听得一首欢欢喜喜的迎客松。
    蔚岚不由得笑笑,从袖中取出一管竹笛,合着那琴声悠扬而起,仿佛是在回应那琴声一般。
    琴笛相合,路人纷纷驻足下来,看见一辆马车自官道而来,而王林嵇阮等几家马车停在城门前,静静等着这辆带着笛声的马车慢慢走来。
    王曦最先从马车上下来,让侍从端着水酒,又摆了火炉,手里拿了一根长长的艾草,等候着那人。
    其他人也陆续下来,只有弹琴的嵇韶还在马车里,合着对方的笛声。
    马车终于停下,蔚岚停了笛声卷帘出去,扫了一眼众人后,笑着道:“王兄,林兄,康城兄,还有……”
    蔚岚抬头看向马车里还没出来的人,她的笛声止了,对方琴声收尾,最后一次拨弄琴弦过后,那人卷帘而出,迎上蔚岚笑意盈盈的目光,听得对方道:“嵇韶兄。”
    说着,蔚岚拱了拱手:“多谢各位挂念,阿岚平安得归。”
    “阿岚能平安回来,甚好甚好。”
    王曦感叹了一声,抬手亲自去扶蔚岚:“半年未见,为兄思念不已。”
    蔚岚没有拂了王曦的好意,将手放入王曦手掌之中,冰凉柔滑的手落入王曦手掌,王曦不动声色看了蔚岚一眼,眸色深了深,却是笑道:“未曾想再见之事,阿岚容貌越发姝丽动人,貌若好女。”
    “阿曦说笑了,”蔚岚变了称呼,解释道:“本是双生子,生成这副模样,阿岚也是无可奈何。”
    王曦笑了笑,没有说下去,他一贯圆滑,便转头看向马车之中,言语之间满是关怀:“听闻子臣受伤了,可是真的?”
    “谢过王兄关心,子臣并不大碍。”谢子臣由谢铜扶着,从马车里走了出来,蔚岚忙上前去,将手递给他。谢子臣不动声色扫了蔚岚抬起的手一眼,扶着她,一瘸一拐下了马车。
    王曦皱了皱眉头,见谢子臣到了蔚岚身边站着,叹息了一声道:“这次去北方,不大容易吧。”
    “是经历了一些事。”蔚岚笑笑:“不过都过去了。”
    “也好。”王曦点点头道,突然想起什么,笑着恭喜道:“不过阿岚总算是开窍了,也算是一大喜事。”
    蔚岚:“???”
    王曦狭促一笑:“不是喜欢上唐小姐了吗?”
    一听这话,众人都大笑起来,阮康成上前来,将手搭在蔚岚身上,笑着道:“哥们儿你口味可以啊,抢桓衡老婆!”
    话刚说完,阮康成就觉得谁在盯着他,他觉得有些冷,茫然看了一眼四周,就对上了谢子臣的眼。
    谢子臣静静瞧着他搭在蔚岚肩上的手,目光里也看不出什么喜怒,他同蔚岚在求学时虽然同住一个宿舍,但听闻关系似乎不大好,毕竟蔚岚是三皇子那边的人,谢子臣是太子这边的人,加上两个人又都出类拔萃,常年明里暗里较量,有那么些龌龊也是正常的。
    他与蔚岚走得近,谢子臣怕是要记恨他。阮康成向来是个不大爱惹事的,便缩了缩脖子,将手悄无声息拿了下来,继续道:“阿岚,没抢到没关系,毕竟你开始了喜欢女人的第一步,哥哥们带你去这大千世界,只要你喜欢女人,什么样的,哥哥们都能给你找!”
    “谢谢了。”蔚岚皮笑肉不笑,看着面前一批人真诚的笑容,深吸了一口气道:“诸位各自寻各自的美人吧,阿岚的事,还是不劳烦诸位了。”
    “未曾想,阿岚是如此感情专一之人。”林澈站在王曦身后悠悠感叹,满脸真挚与赞许。
    蔚岚:“……”
    够了,她当初就该在北方跳河,回什么盛京!
    见蔚岚窘迫,大家又玩闹了一阵,王曦让侍从递酒上来,同蔚岚、谢子臣喝了接风酒,而后又用艾草拂过了他们双肩头顶,算是给他们去秽。做这些的时候,王曦这才察觉,这么多年,蔚岚似乎都没再长高多少,他眼里不由得带了几分温柔,笑着道:“阿岚这些年,竟一直是这个身高啊。”
    蔚岚含笑不语。
    一直没长过个儿,她也很绝望啊,女孩子月经来了后就不怎么长个儿了,她又能怎么办啊?
    听着王曦的话,谢子臣也不由得看了过去,他们这一圈人里,谢子臣算是长得最快的了,如今已经是一群人中最高的一个,他看着蔚岚的个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大家都有长,多多少少而已,而蔚岚,却是真的没有了……活生生从当年最高那个,变成了如今的中等。
    南方人个头普遍不如北方,蔚岚的身高的确算不上矮,只是他们这一圈人,本就是基因优良,自幼营养充足,所以普遍身高较高,于是蔚岚这个中等身高在一圈人里,虽然不是最矮,但是同王曦谢子臣这些比起来,确实就矮了一些了。
    不过这话大家也就偷偷在心中想想,如此伤人,大家还是会给蔚岚留些体面的。
    王曦端了火盆来,让两人跨过火盆,算是洗干净了身上的晦气。谢子臣脚不方便,蔚岚便直接将他打横抱起来,跨了过去。
    谢子臣:“……”
    众人:“……”
    嵇韶悄悄靠近了阮康成,小声道:“你不是说他们两个人关系不好吗?”
    “谢子臣不喜欢阿岚,但是阿岚什么性子你不知道?谢子臣的小心思,她惯不放在心上的。”
    嵇韶点了点头,眼中算是理解了。
    一行人聊了聊,蔚岚看了天色便道:“感激诸位兄弟来接我两,不若今夜蔚岚摆酒乘风阁一聚,子臣身上有伤,在下先送子臣回去,再回家洗漱后,便去乘风阁恭迎诸位,各位意下如何?”
    蔚岚摆酒,大家当然是要给这个脸面的。王曦点了点头,便放了行。
    蔚岚扶着谢子臣上了马车,先去了谢府。看着马车远去,林澈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阿岚对子臣真好。”
    “子臣为她北上两次,她自然心存感激。”王曦神色中带了懒意,将林澈往怀里一拉,用扇子挑起林澈的下巴道:“走,哥哥今晚带你去乘风阁潇洒一下?”
    林澈嗤笑了一声,将王曦的扇子打开,却是道:“谢子臣为何北上,阿岚心中自然是清楚的。陛下脑子嗑药嗑出了毛病,大家可没有。谢子臣北上,不过是为了助她成事,免得北方彻底脱离掌控罢了。”
    说着,林澈皱起眉头:“怕阿岚不要被他蒙蔽才好。”
    “阿澈,”王曦不免笑了笑:“你啊,心思太多。”
    林澈没有说话,他自幼恪守礼节,循规蹈矩,从来都是世家子的典范,为官为人,心思多点,他并不觉得是什么错。王曦打量着他,歪了歪脑袋,却是道:“阿澈,你我和子臣,都是太子的人,为何你对他偏见如此之多?”
    “庶子出身,”林澈淡道:“多的是旁门左道,我不屑罢了。”
    “阿澈,”王曦眼中带了些冷淡:“你狭隘了。”
    “喂,阿曦,”阮康成走了上来,拍着王曦的肩道:“听说你那里蓄养了许多绝色歌姬?”
    “怎么,”王曦挑了挑眉:“你想瞧瞧?我先说好,美人我是从不强求的,人我可以带来,能不能带走,那是你的本事。”
    “别别,”阮康成连忙招手:“我自己有我自己的歌姬,我是为阿岚着想。”
    “阿岚?”王曦迷茫了一下,阮康成叹了口气:“失去了兄弟,又失去了爱人,阿岚心中,如今必然很是难过。”
    众人沉默了片刻,林澈先道:“我今夜也将我家的歌姬带两位顶尖的来吧。”
    “既然是阿岚,”王曦亦是点了点头:“那倒是便宜了我家歌姬了。”
    于是众人便商议下来,今夜必然要用美人,安抚蔚岚受伤的内心。
    一行人商议夜里的安排的时候,蔚岚便连连打着喷嚏。谢子臣不由得皱了眉头:“你这是怎的了?受了风寒?夜里的聚会便不要去了,先在家里歇着。”
    “不必……”蔚岚招招手,吸了吸鼻子道:“大概,是有谁在背后议论我吧。”
    谢子臣不大信这一套的,想了想,嘱咐道:“今夜我还有事,便就不去了。你等一会儿洗漱过后,记得先去三皇子府一趟,无论如何说,你毕竟名义上是他的人。而后再往宫里递个消息,同陛下表明一下你的态度。”
    “我醒得。”
    蔚岚觉得,谢子臣真的是太婆婆妈妈,这些事情,她自然是会去做的。
    “还有,我今早得了消息,”谢子臣垂下眼眸:“桓衡给宫里递了密信,私下同陛下说,他与你生死之交,若你有半分闪失,北方绝不会坐视不理,让陛下三思对你的处罚。”
    无论如何说,蔚岚是叛逃而出的。虽然后来皇帝也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发粮给了北方,但这也是被蔚岚等人一手逼出来的,其他人他不敢动,但对于蔚岚,这个由他一手捧起来,又如此打他脸的世子,可能还没回来,他已经谋划着要如何捏死蔚岚了。
    蔚岚自然是不怕的,回来之前,她便已经想好了好几套策略了。最差不过,皇帝这个助力,她不要了而已。
    只是她没想过,哪怕走到今日,桓衡却还是会如此帮她。
    有了这封信,皇帝再憋屈,也不敢再动她,甚至还可能要嘉奖一下,以安稳北方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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