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守护一个人成了习惯,当那个人身边多了一个人,不免就有些慌忙,如果桓衡属于唐莫,她一个女人,又有什么资格,再对他好?
    他们并不是真的兄弟,而她更不是个真的男人。当两个人年纪渐长,想要去宠爱那个人一辈子,除了夫妻,还有什么是能做到的?
    可是,如果是夫妻……
    也不知道怎的,蔚岚脑海中突然想起了谢子臣的影子。那是他们还在读书时,蔚岚时常夜里与王曦们一干人喝酒,回来的时候,便看着房里点着灯,推开门,就会看见谢四身着白衫,随意披一件黑色袍子,端正跪坐在案牍边。他玉冠卸下,长发落在身后,苍白阴冷的五官在灯火下有几分暖意,听到她开门声,他就抬起头来,目光平静淡然,问一句:“回来了?”
    那时候,她醉酒后常常会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觉得这就是她婚后的模样。她在外征战杀伐、勾心斗角,然后推开门,就可以看见那人在烛火下,淡定从容。
    一切都会因此安静下来,她也会因此卸下盔甲,抚平羽翼。
    突如其来的念头让蔚岚有一瞬间恍惚,也就在这时,天空一只鹰盘旋而来,蔚岚伸出手去,那鹰便落在了蔚岚手腕上,蔚岚勒住缰绳,从鹰上取下信来打开,是谢子臣一贯端正的笔迹。
    “天冷路滑,粮草已备,华州界碑处,望君慢慢行。”
    看到这话,也不知道怎么的,烦躁的内心一扫而空,蔚岚朗笑起来,她没有让男人等她的习惯,有了这封信,她更是扬鞭策马,往华州赶了过去。
    而蔚岚往华州赶去的时候,谢铜给谢子臣披上披风,有些不满道:“公子,世子既然要来华州,你那么着急做什么?”
    “我没着急。”谢子臣淡然开口,扫了一眼还在收拾行李的人,冷声道:“快点。”
    谢铜:“……”
    他家主子口是心非的本事真是多年不变。
    谢铜心中腹诽,跟着谢子臣一起出门,直接往着华幽两州交界处赶了过去。谢子臣的马打得急,秋雨落在他身上,他也分毫不知。谢铜实在忍不住了,怼道:“公子,你说你着急就着急吧,不就是想见她吗?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你就这么闷着,早晚是要吃亏!”
    谢子臣没说话,谢铜说完,心里又有些发毛,小心翼翼看了谢子臣一眼,却见他抬起头来,看见天上一只盘旋的鹰。
    在谢铜以为谢子臣不会说话的时候,他突然开了口。
    “是啊,”他说:“我想她了。”
    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作者有话要说:  【当老爹知道儿子喜欢蔚岚】
    (谢府)
    谢珏:什么?你喜欢魏岚?哪个魏?哪个岚?是我认识哪个魏世子吗?
    谢珏:是?是什么是?这是个男人你知道吗?我谢家满门清华,你就要这么给我谢家蒙羞?
    谢珏:算了,我管不住你……我就问你一句,你是在上面的,没错吧?
    (王府)
    王清:曦儿,你喜欢蔚岚?唔……是挺不错的啊,带回来吧,我没啥意见。
    (林府)
    林寻:你喜欢蔚岚?!!我不同意,我绝对不同意!!除非我死了,不然蔚岚绝对不可能进我林家的门!不对,澈儿,你说蔚岚?唔……把大夫找来!!澈儿,在下面久了,容易有痔疮的。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他第几个男人?
    (皇帝)
    皇帝:城儿,你喜欢蔚岚??唔,是很美,不错啊。
    夜里。
    皇帝:将魏世子召进宫来,既然和我儿子可以,我应该……也可以吧?
    【题外话】
    虽然说在这里有点矫情,不过因为这个言论也不是一个人了,所以想解释一下。
    我这篇文大概是在二月份就开的预收,那时候就定了大纲,3月份时候还和基友在q上剧透过情节走向。这篇文断更了大概四个月后,现在才回来更新,所以这篇文大纲定在楚乔传开播前,而我本人也并没有看过楚乔传,仅在使用小米盒子给外婆找电视剧时给帮她点过播放。而楚乔传原本改编小说,更是从评论区才得知。所以,如有任何雷同,纯属巧合。
    无论各位小天使们是出于简单感慨还是如何,若是爱惜我,还希望不要说这样的话,可能你们只是一番感慨,但稍有不慎,就足以毁掉一个作者前程。我无意有任何争执,只希望欢乐写文,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然后也希望评论下不要出现任何关于其他文的□□,希望每一个作者都能安心写文,不受困扰,这是我最后说这个问题,太严肃了不好意思。that'all。
    ☆、第67章
    蔚岚一路赶到华州, 刚到门口,就看到那里站着的人。他身着黑色绣鹤长衫, 身披鹤氅,手中握着一个暖炉, 远远等在那里, 蔚岚驾马停在他身前时,不由得扬起嘴角:“怎的来得这样早?”
    “想早点来,便来了。”谢子臣向她抬起手来,想扶着她下马,然而蔚岚却干脆利落的翻身下来,将马匹交给身后的白芷, 同他并肩而行, 雨已经停了, 蔚岚虽然一路风雨兼程, 身上也沾染了泥土风尘,却仍旧姿态从容, 不显狼狈, 谢子臣扫了她一眼,拉过她的手来, 将暖炉放进了她的手里。她体寒,打从读书起就是这样, 北地阴冷,他来等她之前,便让人准备了暖炉。
    温暖从手心渗透过来, 张开了蔚岚每一寸毛孔,未曾被人如此细心照料过,蔚岚不由得有些诧异,却还是觉得舒心,几十日没见,突然再相见,蔚岚竟然觉得,谢子臣又俊美了几分。她不由得笑了笑道:“你似乎又长高了?”
    “嗯?”谢子臣有些奇怪她为什么突然这样说,转头看见她只到自己下颌,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最初相见时,她似乎还比他高那么一些,如今三年过去,她却似乎没怎么动过,他心里也不知道怎么,有些暗暗的欢喜,点了点头道:“嗯。”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似乎该多说点话,见着了心上人,该多讨她欢心才是。可是他又不知道说什么,一张口就道:“北方那边你是打算如何处理的。”
    嗯,好想扇自己一耳光。
    话一出口,谢子臣便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他该问一下,这么点衣服,你冷不冷,然后她说冷,他就把外面的鹤氅解给她,给她穿上,用自己的气息包裹她。如果她说不冷,他就说,还是要多照顾自己一点,老了就有罪受了。
    他如此机智,可为什么,什么都说不出口?
    谢子臣深深反省着自己,蔚岚立刻切入了主题:“阿衡打算以战养战,但我没建议。我已经向朝廷上了奏章,言明若不发粮和军械,那么就直接投靠狄杰,然后转头攻打华州。今日我就是来华州取粮,”说着,蔚岚转头看向谢子臣,笑意盈盈道:“谢御史大概明白该如何抉择吧?”
    “知道。”谢子臣点点头:“陛下此举,我与谢家都不赞同,我来之前已经向陛下言明要害,但陛下仍不肯相信桓松会投敌,我便以养伤为借口离开了盛京,来到华州。华州刺史是我二叔,我已经同他说好会开仓借粮。你今日便可清点,明日带走。”
    嗯,又想扇自己一耳光。
    把话说完,谢子臣就深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要是蔚岚真的就今天清点了,那岂不是明天就走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看向蔚岚,蔚岚眼里有几分好笑:“你是何时来的?”
    “几天前。”
    其实他已经来了十几天了,他走的官道,不像蔚岚们一样,需要躲躲藏藏,来了之后一直徘徊在华州,想悄悄潜入幽州去看她,却又生生忍住。
    蔚岚点了点头,手里捧着暖炉,心里竟然是无名有了几分雀跃:“看来,子臣很是急迫。”
    谢子臣:“……”
    两人一路进了华州境内,谢子臣陪她清点了粮食和军械,便让她歇下。蔚岚看了一眼天色,已经是入夜了,想到战场局势,她摇了摇头道:“不行,我得回去。”
    谢子臣看着她眼瞎的乌青,再从容的模样,也无法遮掩因疲惫留下的痕迹,谢子臣心里微微抽痛,却是道:“值得吗?”
    “什么?”蔚岚呆了呆,谢子臣执着道:“为了桓衡,值得吗?”
    “没什么值不值得的,”蔚岚将落下的头发撩到而后,看着粮食装上马车,淡道:“只是做该做的事罢了。”
    作为臣子,不能看北方动荡。
    作为女人,理当护着自己照看的男人。虽然她一时也分不清,这个人到底是自己的弟弟,还是自己未来的丈夫。
    想到这件事,蔚岚不由得想起那个叫唐莫的名字来,她思绪停顿了一秒,脑中有些空白。
    她很少有这样发愣的样子,仿佛是有什么事无法解决。谢子臣注视着她,看着她的模样,他伸出手去,将她揽进了怀里,轻轻叹息出声来。
    他身上是谢家独有的一种接近于兰花的香味,与她用的香囊有些相似,但却不大一样,这香味闻着清淡平稳,让人觉得内心一片安宁。
    从盛京到幽州,从幽州到华州,几十天的路程,她都是风雨兼程,没有休息过片刻。被这个人这么轻轻一抱,感受着他的温度,闻着他的香味,她一时竟然觉得,仿佛这风雨都被他隔绝开来,让她内心一片温暖,什么都不用再想。
    “阿岚,”他轻声叹息:“留下来,睡一觉,好不好?”
    他声音里仿佛是带了哀求,明明就是这么清清冷冷一个人,明明是这样平平稳稳的调子,却就让人软了心肠。
    “战场上……”
    “你把文书留下,我二叔方便向陛下交差,我今夜帮你清点了,直接让他们先往幽州出发,你睡一晚上,明天再快马加鞭过去,好不好?”
    他说的方案并不影响进程,蔚岚抿了抿唇,不由得笑道:“那多谢子臣了。”
    谢子臣松了口气,放开了她,让人上来给她引路,而后道:“你先回去洗漱吧,我清点完就回去。”
    既然要休息,蔚岚也不矫情,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谢子臣静静看着那纤瘦的背影,目光不肯移开,直到那人彻底消失后,谢铜忍不住了,提醒道:“公子,人已经走了。”
    “嗯。”谢子臣点点头,收回目光,看着人一袋一袋将粮食送上马车,淡道:“她瘦了。”
    谢铜:“……”
    自从来了华州,自家公子一日比一日不遮掩本性了。
    蔚岚跟着丫鬟进了房,房间里还挂着谢子臣的衣服,丫鬟恭敬同她说明了原因,因为不知道蔚岚要歇息,所以并没有打扫出房间来,让她和谢子臣将就一晚。不过是睡一晚,蔚岚也并没什么多想的,她让丫鬟打了水,自己拿下放在胸前的护心镜,解开缠好的绷带,进入了水里。
    她一直在服用林夏给的药物,外加上太长久时间的束缚,胸部几乎是一马平川,仿佛还是一个少女一般。胸前是太长时间束缚所产生的勒痕,仿佛是这个世界给予她的伤痕。
    她太疲惫了。
    蔚岚呆在水里,静静注视着水中的自己,还有自己的身体。
    在大梁,她有一个完美的身体,一双很好看的双峰,然而此时此刻,她看着自己的胸前,也不知道怎么的,就产生了一种巨大的厌恶。
    大约来这里久了,她也开始被同化,开始学会了软弱,开始爱上了被人宠爱。她当年见到谢子臣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无论男人女人,宠着宠着,自然就会软弱下来。
    她没宠坏谢子臣,然而谢子臣却在无形之中,潜入了她的生命。说好要离他远一点,然而在他今日抱着她的时候,她竟然鬼使神差,没有推开他。
    不喜欢一个人,就不该接受对方的好意,不该利用对方的感情。她此刻的舒适,此刻坐在温水里清洗自己的身体,无非是因为,谢子臣在帮着她。
    想到这点,蔚岚不由得苦笑了一声,将脸沁入了水里。
    她要一辈子用这样不男不女的模样活下去吗?
    这样的念头想想,她就觉得惶恐。可是她太清楚了,这个时代,只能如此。
    如果她还在十几岁,如果她没有经历过朝堂,没有历经过斗争,她大概还会有改变这个世界的想法。可是她不是个孩子,她推行过改革,经历过变法,大梁徐子之乱,便就是因变法导致,她师父的尸体挂在城门前曝尸十日的模样,还在她脑海里历历在目。
    变法尚且如此,改变一个世界几千年的认知,那条路太难,她走不完,也走不了。顶多是以她为始,开始走这条艰难的道路。
    从水里站起来,蔚岚叹了口气,她脑海中突然有了一个荒谬的念头,如果桓衡知道自己是个女人,会怎么办?如果谢子臣知道自己是个女人,会怎么办?
    她幻想了一下,如果是在大梁,她知道一个男人男扮女装潜伏在她身边,而她又对那个男人有意……
    她大概,会折断那人的臂膀,将他如金丝雀一样养着。
    这样的念头让蔚岚不寒而栗,她连忙甩掉脑中的荒谬,换好衣服,便回了床上,检查好身上所有的装备后,躺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睡到半夜,也不知道多久,她朦胧中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那人卷起帘子,月光透过帘子落下来,他站在月光下,静静端详着她。
    蔚岚朦朦胧胧睁了眼,艰难道:“回来了?”
    她声音里还带着睡意,对方不自觉弯了眉眼,应了一声:“嗯。”
    她放下心来,是谢子臣。
    他似乎已经洗漱过才进屋的,身上很是干爽,还带着微微的凉意。她稍微躲了躲,他便察觉,往外靠了靠,等自己暖和了,她也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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