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內侍一直拦着叶素素,似乎并不敢像对待乐竹那般对待叶素素,但是却也不放叶素素走。刚刚那边的声音,小內侍也听到了,明显一愣,神情里带了疑惑。
    明明长仪郡主在这里,怎么那边还有一个长仪郡主?
    叶素素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她此刻不可能逃出去,但是她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姑娘替自己受罪。她一咬牙,转手就从旁侧花台里随便地折了一枝花,拎着那枝花条就奔着声音传来的左边那条小径跑去。
    小內侍以为长仪郡主会拿着花枝条强行通过他堵着的这条路,却万万没有想到,长仪郡主竟然反其道而行,反而跑向了明知危险的左边的那条小径。等小內侍反应过来时,叶素素已经钻进那条小路上,不见了踪影。
    她越向前跑,就越能听见那个姑娘哭泣的声音,但是她却一直没有听到那个姑娘说自己不是长仪郡主的话。
    面对这样的情况,为什么不说你不是长仪郡主?如果对方知道弄错人了,或许会放过你的?
    为什么?!为什么?!
    无数的疑问在叶素素的脑海里,想要救人的念头也更加的坚定。她越跑越快,终于看到了前方的树丛里,有两个人影。
    男的一身锦袍,十分华贵,却弯身紧逼一个姑娘家。那个姑娘瘫坐在草丛之上,双手拄着草坪拼命地向后爬,试图想要躲避眼前的男人,明眸如墨的眼睛里迸发着恨意,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说自己不是长仪郡主。
    叶素素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姑娘,竟然是周碧秋!
    满腔愤怒激起叶素素所有的怨恨,她拎起手里的花枝条,朝着那男人的头狠狠地抽了过去……
    她连太子赵从嘉都敢揍,何况是这种不知道哪里冒出来恶劣小人!
    叶素素几乎发疯地挥着手里的花枝条,带着花朵和绿叶的花枝条劈头盖脸地朝着那个男人毫不留情地抽着,顿时就把那个男人抽得晕头转向,嘴里叫骂着:“哎呦,哪里来得疯丫头!”
    叶素素趁机拉起坐在地上的周碧秋,喊了声:“我们跑!”
    周碧秋脸上全是泪,借着叶素素的手就爬了起来,也顾不上哭花的脸和沾满了草叶子的衣裙,跟着叶素素就跑。
    叶素素也不知道她们能跑到什么地方,这附近原本应该是有皇家侍卫守着的,可是现在的这情况,她们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人来救她们。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逃到太子赵从嘉所在的湖心凉亭。
    刚刚被叶素素抽得发懵的那个男人回过神来,见叶素素她们要跑,大骂几句,抬腿追来上来。
    男人和女人天生的差异,叶素素和周碧秋又都是养在深闺里的娇娇女,没跑几步,就被那男人堵住了去路。
    那男人狼狈地扒拉着脸上的花瓣草叶,受了奇耻大辱气得不轻,恶狠狠地骂道:“行啊,两个小丫头片子,竟然这么有本事,敢打你大爷?找死是吧!我管你们谁是谁,我今天就让你们一起死!”
    说罢,上手就要去抓叶素素。周碧秋忽然起身,挡在了叶素素身前,大喊着:“你快跑!你快点跑!”
    这样危急关头,叶素素怎么可能扔下周碧秋自己跑?
    她迅速拉住周碧秋的手,抓得紧紧的。这里是皇家园林,周围除了芭蕉树木花台之外,叶素素就是想要找块大一点的石头砸过去也找不到。
    那男人看起来大约二十多岁,年纪轻轻却敢干出这样的事情,而且还是在骊山院的皇家园林里,显然是闹出事情也不怕,如此有恃无恐,定然是背后有人撑腰。
    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叶素素拉着周碧秋,堪堪躲过那男人的手掌,瞪圆了眼睛厉声质问:“你是何人?怎敢如此大胆?”
    “小贱人,你管老子是何人?!你刚才竟然敢打老子,拿命来!”
    叶素素眼看那人就朝着她扑了过来,一把推开周碧秋,拔下头上的发簪,挥手就迎了上去。那男人估计是没有想到会遇到性子这么烈的姑娘家,猝不及防手掌被戳穿一个血窟窿,鲜血直流。
    男人疼得惨叫,大骂了一声“妈的”,就饿狼扑食一般朝着叶素素不要命地扑了过来。
    叶素素紧紧地攥着手里的簪子,准备和那个男人殊死一搏,忽然一道黑影如鬼魅一般挡在了叶素素的身前,动作快得叶素素都没有看得清,等反应过来时,那男人已经被踢翻在地,一只黑靴踏在他的胸口。
    “铎哥哥!”叶素素看清眼前来人,下意识惊呼出口,聂铎却忽然转身,手掌覆住了她的眼睛。
    叶素素只觉眼前一黑,耳侧传来“咔嚓”一声,夹带着一个男人痛苦又短处的惨叫,之后那个男人便没有声音了。
    一旁站着的周碧秋吓得浑身发僵,脸色比刚刚还有惨白。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一身漆黑布袍的男人,一脚朝着刚才欺负她们的那个男人的胸口踩了下去,直接把那男人的胸膛踩得塌陷。
    那男人起初还挣扎了几下,随后就无力地翻了白眼,不知道是昏过去还是死了……
    被聂铎遮住眼睛的叶素素,慌乱地抓住覆盖在她眼睛上的那只手,刚刚面临着那样境况都没有流出的眼泪,此刻却再也止不住了。
    “铎哥哥,铎哥哥,你来救我了……”
    周碧秋满目震惊地看着长仪郡主叶素素,就那样毫无顾忌地投入了那个刚刚还在杀人的男人怀里,抱着那个男人不松手。
    那个男人动作轻柔地把叶素素揽进怀里,与刚刚那一瞬间天壤之别,声音极近温柔哄道:“别怕,素素,我在……”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更新在晚上之后,不会太早,小伙伴们不要急~~
    ☆、22是谁?
    聂铎心疼地拉起叶素素握着簪子的那只手, 轻柔地握在手里, 哄她说:“没事了, 素素,我在……”
    叶素素闷头靠着聂铎的怀里哭, 簪子和手上都沾了血, 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聂铎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揽着她的腰, 目光落到了一侧的周碧秋身上,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先离开这里。”
    一声令下,周碧秋还有反应过来, 就有人靠近她, 说了一句:“姑娘,得罪了。”
    瞬间,她整个人就被带了起来,从骊山院的林子里穿梭,很快地回到了叶素素的莲池苑。
    到了屋子里, 受了惊吓的叶素素也已经回过神, 恢复了镇定, 立即安排周碧秋去洗漱换衣裳,又担忧地跟聂铎说:“铎哥哥,我的婢女乐竹还在那才那条路上,被打晕了。”
    聂铎正拿着湿帕子给她擦手, 轻握着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擦着,极其细致。“放心,我的人已经把她带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就有人敲门,嗓门很粗,似乎有些为难:“铎爷,这姑娘……放哪里啊?”
    憨厚的问题,憨厚的语气,惹得叶素素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急忙吩咐:“是乐竹吗?把她放到屋子里的罗汉床上吧!”
    她说话时是看向聂铎,聂铎点了点头,吩咐门外的那人进来。
    门打开,叶素素就看到一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扛着乐竹就走了进来,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乐竹还晕着,根本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惨状,叶素素觉得日后她也不会告诉乐竹的。
    这个男人她见过,就是上次在溪山的宅子里和聂铎在院子里说话的那个,叶素素对他有些印象。
    那个男人按照吩咐把乐竹放到了罗汉床后,就走到了叶素素面前,单膝跪地行了个大礼:“属下陌暮拜见郡主。”
    叶素素此刻头发散乱,小脸哭花,衣袍上还沾着树枝花瓣,狼狈不堪,顿时又羞又急,匆匆喊了一声“免礼”,就背过身去,躲到了聂铎身后。
    聂铎随即就反应过来,叶素素这是因仪容失礼而觉得不妥了,小姑娘脸皮薄害羞了。他挥了挥手,让那人下去后,和叶素素解释:“他是我的私卫陌暮,从小就跟着我身边,你以前应该见过他的。”
    叶素素摇头,她已经没有印象了。
    聂铎笑道:“没关系,以后我身边的人,我都会让你认全的。”
    叶素素刚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此刻懒得动脑子,也没有明白聂铎是什么意思。聂铎帮她擦完手,就把她送到了洗漱间,担忧问道:“你自己一个人行吗?”
    叶素素点了点头,小声说:“有嬷嬷们。”
    聂铎轻轻地“嗯”了一声,目送叶素素走了进去。两位嬷嬷战战兢兢地跟了进去,她们不知道聂铎是什么人,但是显然她们家郡主是遇到了事情,她们只能听命,什么都不敢说。
    聂铎在洗漱间门口站了片刻,听到里面传来了水声,这才放心地离开。他把陌暮叫了过来,仔细吩咐:“把痕迹都处理干净,今天的事情绝对不许传出去。”
    陌暮身后还跟了一个人,看起来瘦瘦小小,十分精明。
    那人毕恭毕敬地回道:“铎爷,您放心,都已经处理好了,郡主身边的侍女和那位姑娘身边的侍女也都带过来了,保证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留下。”
    旁侧的陌暮压着一肚子的怒气,气不过地说道:“铎爷,那个男人命大,被踩碎了五根肋骨竟然还能喘息!按照您的吩咐,他的身份已经查出来了,是宁王世子姜成弦,而带着人赶往现场‘捉奸’的人是宁王的长女安慧郡主,想必……就是宁王想要算计长仪郡主吧?”
    他是武将,不是谋士,这种动脑筋的活以前都不是他干的。
    聂铎眉头微蹙,语气极淡:“除了他们之外,应该还有个幕后之人。”
    旁侧看起来瘦瘦小小的那人开口,态度依旧是毕恭毕敬,十分严谨,“宁王郡主是奉旨进京,宁王世子却偷偷进京,不仅如此,还偷偷地进了这骊山院。而且,显然他进骊山院的事情应该不少人知道,他闹出这样的事情,也有恃无恐,定然知道让他住进骊山院的人会给他收拾烂摊子。”
    陌暮一脸疑惑,“可是,铎爷,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敢包庇藩王世子?”
    聂铎说出一个名字,“赵从嘉。”
    “还有可能是大公主长乐!”叶素素已经穿戴整齐,从里屋走了出来。因为出来的匆忙,头发只绞了半干,随意地披散在身后,倾泻如瀑,漆黑如墨,就如那天夜里聂铎把斗篷罩在她身上时一样。
    聂铎不由得看痴了,片刻之后,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到了陌暮和另一个男人身上。
    另一个男人十分识趣,朝着叶素素行了大礼之后,便立即垂头敛眉。
    陌暮原本还想看一眼叶素素,却感觉聂铎的目光锐利如刀,逼不得已地低下头,晃着脑袋不解地开口:“可是,长乐公主不过是位公主,难道会比同住在骊山院的其余四位皇子更有可能?”
    聂铎叹气,落到了另一个人身上,“穆坤宇,你说。”
    陌暮是私卫,穆坤宇是幕僚,两个人都是只效命与聂铎的。
    见陌暮还是一脸懵懂的模样,瘦瘦小小的穆坤宇只得开口解释:“那四位皇子虽然身为皇子,却并不被皇上看重。大原国讲究长嫡正统,嫡母无子,才会考虑培养嫡母名下的庶子。皇室亦是如此。中宫皇后所出的太子虽然年幼,但却是正统。皇上不得不彻底地养废几个已经长大的儿子,以保证年幼太子的地位。所以,即使这四位皇子已经出宫开府,却至今依旧没有封号,只能是皇子。他们这辈子要想封王,只能等皇帝大薨,新帝登基,新君施恩大肆封赏兄弟了。”
    “那既然如此,当初皇帝干嘛要那么多女人给他生孩子啊?多不公平啊,这不是坑人吗?!”陌暮不满地嘀咕。
    在他们西南,不论嫡庶,有能者居上。所以,就算是嫡子也只能各凭本事,努力上进才能在家族里脱颖而出。
    聂铎瞪了他一眼,把叶素素拉进怀里,拿过帕子自然而然地替她绞发,“此刻在骊山院有这样权力的人,只有太子赵从嘉和长乐公主。”
    穆坤宇眼观鼻鼻观心,低头敛眉,规规矩矩的。陌暮也不敢抬头,一直耷拉着脑袋,默默地听着。
    叶素素正在全心全意地想事情,乖巧地靠在聂铎的怀里,并没在意聂铎的动作。她想了片刻,就笃定是说道:“不是太子表哥,他绝对不会用毁我名节的事情算计我。”
    “嗯?”聂铎的语气淡淡的,尾音却拖了很长,故意向上挑,表达着不满。
    叶素素实话实话:“他想娶我,他不会毁我名节。”
    她虽然气愤赵从嘉上辈子用“墨素牡丹,天命皇后”的命格让天下的儿郎不敢娶她,但是她却不得不否认,赵从嘉是一心一意的想要娶她的,也是一心一意对她好的。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没有理由用毁她名节的方式陷害她。
    所以,这个宁王世子有可能是赵从嘉带进来的,今日之事却一定不是赵从嘉所为。
    不是赵从嘉,就是大公主长乐。
    叶素素如坠冰窟,酷暑夏日却遍体生寒。她虽然重生之后疏远了大公主长乐,可是大公主长乐却是她最亲近的姐妹,比她外祖陈家的表姐妹还要亲。以前她总进宫,宫里适龄的孩子只有赵从嘉、大公主和她,大公主和叶素素又是唯一的姑娘家,自然要更亲近一些。
    如果不是感情足够深,上一世叶素素也不会因为见了大公主为了何恩新相思成疾而心疼不已,特意跑到皇后面前去求皇后成全大公主的一片痴心。
    她正想着,洗漱好周碧秋过来了,她的婢女也跟着一起。陌暮和穆坤宇立即退到了堂屋门外,礼貌地避开。聂铎自然而然地站在了叶素素的身侧。
    周碧秋向叶素素福身行礼道谢,又转身朝着聂铎行了一礼,道:“多谢长仪郡主和这位公子的救命之恩,不只救了我,还救了我的婢女。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叶素素根本没有想过怎么向周碧秋介绍聂铎,被周碧秋突然这么一问,她心里一慌,生怕聂铎的身份被发现,脑子一糊涂,脱口而出:“他是我的內侍!”
    聂铎:“……”
    周碧秋:“……”
    这世上哪有长胡子的內侍?
    叶素素反应过来,急忙改口:“是我的护卫……护卫。”
    周碧秋将信将疑,却抿了唇,什么都没说。
    叶素素立即转移话题,问她怎么会遇到宁王世子姜成弦。
    “那个人是宁王世子?”周碧秋先是吃惊,她急忙解释:“刚才在湖边,你走了之后,我听到有人在打听你的去向,说你去的那一条路不是通往莲池苑的,我不放心就跟了过去。我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从哪里冒出了的,他上来就把我错认为你,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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