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楂一愣。
    与阳台只有一墙之隔的客房里,坐在电脑前的叶深也愣住。
    “每天被我小黄毛、黄毛鸡的叫着,挺讨厌的吧?”
    山楂哼了一声,其实也没那么在意,蔫了吧唧道:“我也叫你杀马特过,扯平了。”
    陶鹿无声一笑,又道:“每天辛苦训练的时候,有我这么个无所事事的闲人衬着,挺讨厌的吧?”
    山楂怔忪。
    陶鹿淡淡的,又去戳了戳仙人掌的刺,“看着自己拼命掌握技巧去比拼的电竞项目,被我当成打发时间的娱乐、还要你的队友们陪我一起玩,挺讨厌的吧?”
    山楂被她反常的举动弄得寒毛乍起,道:“你要干嘛?”
    “其实我也讨厌你啊。”陶鹿轻笑道:“当我只能无所事事做个闲人的时候,你却可以尽情追逐自己的梦想。当我只能拿别人的梦想做娱乐的时候,你却不用放弃原本的梦想、更不必在其他道路的尝试上撞得头破血流。”
    山楂张了张嘴,仰头望着她,“……你为什么不滑冰了?”
    “因为身体受伤。医生说继续练下去,人会废掉呢。”陶鹿简短道,自嘲一笑:“一直瞒着外人,搞得我自己都觉得像犯了错一样、羞于告诉别人原因。”
    山楂目光闪动,若有所思,顿了顿,他又道:“我以后不欺负你了。”
    “说得好像你能欺负我一样。”
    “陶!鹿!”
    “嗯,现在听起来精神多了。”
    这要是在漫画里,山楂一定跟仙人掌一样,身周瞬间冒出无数刺来。
    他忍了忍,人性占了上风,“那你以后怎么办?”
    “怎么办?继续练花滑啊。”
    山楂愣住,“可是你的伤……”他顿了顿,望着陶鹿的眼神亮起来,“是因为热爱吧……对梦想的热爱……”
    陶鹿掏掏耳朵,笑道:“我可是要泡你们老大的女人,没点身份怎么行?”
    山楂:……
    一墙之隔的客房里,叶深嘴角一抽,抱着小橘猫默默走开——就知道女孩三句话里准有一句不正经的。指望她来做tk队员的心灵导师?还是鲶鱼这个身份比较适合她。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有细纲就是不一样!码得好顺好开心!码一会儿刷一刷评论,被夸得超有动力!
    不要太惊喜,我觉得我还能战个三更出来!睡前来看?
    想听超长超诚恳的夸奖!夸我勤奋!可爱!超级棒!
    ☆、冰场真公主(三)
    陶鹿“开导”完山楂, 回卧室趴床上,用手机浏览着耳环样式。她之前跟叶深说的话, 可不是胡扯的。她是真的从三四岁的时候就憧憬着打耳洞戴耳环那一天, 家里还有一段老旧的录像,录得就是她小时候闹着要扎耳洞的情景。
    那会儿才四岁的她扎着朝天椒小辫,跟陶振华一本正经、奶声奶气道:“妈妈说我可以扎耳洞了,然后我就可以戴耳环,还可以有男朋友。”
    那时候还年轻的陶振华一脸震惊,却是笑道:“爸爸说不可以。”
    她举着小手,据理力争, “妈妈说可以。”
    来回几个回合, 陶振华把她抱起来。
    卢碧华笑道:“等你十八岁才可以。”
    陶振华抱着她,却是笑道:“爸爸说, 十八岁也不可以。”
    陶鹿想到这里, 心头微酸,过去十八年里, 不发脾气时候的陶振华实在不能算是个坏爸爸。她想起齐珊珊的话, 他病了吗?
    摇摇脑袋, 陶鹿命令自己不去想,却一时也失去了挑选耳环的心情,习惯性地划开微信,目光落在好友添加成功的消息通知上,顿了顿才反应过来。
    陶鹿抱着手机跳起来,发傻笑了一会儿, 点进叶深微信看了看,除了一枚银色叶子的头像,他连朋友圈都没开通——她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陶鹿盯着叶深的微信头像出神。
    叶深做完规划书初稿,查看手机,摁灭屏幕之前,手指一顿,点开微信,一下跳出三十多条未读消息——全来自【一只鹿】。
    叶深还没看内容,就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了。
    他叹了口气,轻轻划开与一只鹿的对话框。
    疯狂的三十多条表情刷屏。
    活蹦乱跳的兔子、跳舞的鹿、趴倒的睡美人……
    叶深忍住自己想拉黑的手。
    从早上九点多开始,她先是隔个五分钟发一条,然后变成半小时、一小时……直到一点多发了最后一条。叶深看了看时间,下午两点半。
    咕嘟一声,一只鹿又发了一颗心过来。
    【一只鹿】:(心)
    【leaf0919】:。
    【一只鹿】:啊啊啊啊啊啊你活啦!
    叶深不打算再理她,谁知才放下手机,就听到门被敲响了。
    还能有谁?
    女孩的脸从门缝里可怜兮兮露出来,“叶哥哥,你忙完啦?可以陪我去练舞么?”
    叶深仰在椅子上,抬头看了她一眼,还没说话,就见女孩抢着举起手来。
    “我知道你既不能教我练舞,又不能陪我一起练舞!”陶鹿生怕他搬出拒绝陪她打耳洞时用的逻辑来,求肯道:“可是你在,我会安心很多……可以么?”
    见过女孩最狼狈的样子,叶深怎么会不知道重归花滑的第一步对她而言多么艰难,这跟打耳洞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叶深拎起笔记本电脑,拉开门。
    陶鹿险些闪进他怀里,挂在门上避开的瞬间又在内心哀嚎——这该死的身体自然反应!为什么要避开!
    她追着叶深,“你要去哪里呀?”
    “在几层?”
    “什么在几层?”
    “你要去的舞蹈训练室。”叶深尽量保持耐心,长腿阔步往电梯走去。
    “哦哦,就在十八层!”陶鹿笑道:“叶哥哥,你问话能别这么跳跃么?”她顿了顿又道:“其实基地这边原来就是冰场的办公室呢,现在他们不知道撤去哪里了——原来咱们以前就是邻居啦?不对,那时候你是不是还没来这里?缘分啊,妙不可言!”她嘀嘀咕咕,看叶深直接走了楼梯,也毫无异议地跟着。
    楼梯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陶鹿笑嘻嘻道:“这种地方,总觉得应该发生点什么。”
    叶深猛地想起昨晚脸颊上的吻痕来,警告地盯了她一眼。
    陶鹿被他这一眼盯得莫名其妙,收敛了“放浪”的笑容。
    叶深捏着薄薄的笔记本电脑,淡声道:“等下别逞强。”
    陶鹿张张嘴。
    “身体是你自己的。”叶深仍是淡淡的,长腿一迈,掠过最后两级台阶,“到什么程度,你自己拿捏。”他推开楼梯间的门,走了出去。
    陶鹿愣了愣,看他还单臂为她撑着门,虽然知道他是教养使然,还是心中一暖,笑道:“我知道。”她举起手来,“我保证不会逞强的!身体吃不消马上就休息!”
    叶深想到那晚在冰场上,一遍遍摔倒又一遍遍站起来的女孩,对她的保证缺乏信任,连睫毛都没动一下。
    陶鹿却执拗,绕到他面前,还举着手,“真的,叶哥哥你相信我!我是专业的!”
    这倒是真的。
    叶深垂眸看她两秒,挪开视线,已经看到了舞蹈训练室的招牌,边走边道:“又倒着走路?还没练舞,先摔个大马趴。”
    陶鹿正过来,嘴上笑道:“我都能倒着滑冰呢,倒着走路算什么呀?洒洒雨小意思啦!”
    陶鹿对舞蹈训练室显然很熟悉,领着叶深穿过在练功房外拎包等候的妈妈们,有种摩西分海的气势。她敲了敲练功房开着的门,吸引了里面人的注意。
    “鹿鹿!”室长曲老师惊喜叫道,张着双臂迎上来。她三十岁上下,淡妆素雅,白衬衣阔腿裤,在一众穿着黑色紧身舞裙的漂亮小姑娘中间,反倒显眼。
    曲老师迎着久别的陶鹿,那一众原本在练舞的漂亮小姑娘们却齐刷刷都望向了陶鹿身边的叶深,一个个舞也不练了,三三两两说着话,时不时红着脸偷瞄叶深两眼。
    叶深单手插兜,拎着笔记本电脑看陶鹿和练舞老师讲述情况。周遭无数妙龄少女羞□□慕的视线,仿佛根本落不到他身上。他神态自然,只是嫌练功房灯光太亮,把棒球帽的帽檐又压低了几分。
    他无知无觉也好,习惯了也好,陶鹿却不是瞎的。
    她三言两语跟曲老师说明情况,忍不下去了,推着叶深手臂,“叶哥哥,你在外面等我吧——看,外面还有长椅可以坐。不然,”她闭了闭眼,痛心道:“你回基地也行。”
    叶深微讶地垂眸看了她一眼——这小孩刷了三十多条微信,不就是为了让他陪她过来么?这会儿是又闹什么呢?他顶起帽檐,仔细看了陶鹿一眼,确认她说的是真心话,便从善如流,退出练功房,在外面长椅上坐下来。
    好嘛,这会儿变成被众妈妈围观了。
    叶深不言不语,把笔记本电脑往腿上一架,打开刚拟定初稿的规划书,神情自若继续干活儿。他静气专心的功力深厚,投入做事的时候,周遭什么都干扰不了他,这会儿周边妈妈们的小声议论、好奇偷瞄,都被他自动屏蔽了。
    只有规划书上一个个黑色的字,扭动着画出了tk战队未来的蓝图。
    规律轻微的键盘声,忽然冒出“嘭”的一声响。
    这声响太过突兀,冲破了叶深潜意识里对“白噪音”的定义。
    他正在敲键盘的手指猛地定格在半空中。
    下意识的,叶深起身,几步跨到练功房门前。
    门已经关上了,透过门上部的窗格,叶深一眼就望见了陶鹿。
    她正一手攥着栏杆,一手扶着腰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纤瘦的背影、凌乱的发。她似乎闭着眼睛,手指在地上摸索——曲老师快步上前,捡起甩在地上的黑色发圈,递到她手中。她熟练快速地又挽起发髻,按着栏杆站起来,转过身——唇是笑的,脸颊上却又蜿蜒着水泽。
    叶深顿了顿,目光挪回她眼睛里。
    眼睛是笑的。
    他不知何时握起的拳,松开了。
    同一时间的颐园内,温医师却正在与陶鹿的妈妈卢碧华谈话。
    “目前陶鹿的心理咨询,进程一直卡在腰伤这一块——她始终不肯告诉我受伤的原因……”
    卢碧华目光一闪,低头回避。
    温医师为卢碧华换了一盏新茶水,温和道:“我了解到陶鹿的爸爸有家暴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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