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玲看她化妆如此的得心应手,轻声问了她一句:“介不介意借我用一下?”
    “哪个?”小倩不知郁玲指的是她化妆包里哪样东西。
    郁玲有些不好意思。她大小倩八岁,但在化妆这方面就是个生手。虽说人在职场上,也讲究要化点妆才好。她也曾试过,但只要进行到眼影和眼线,次次都是失败的,尤其是眼线,她根本就做不到既要眼神朝下,还能瞧见眼线笔尖的事情,眼睛被戳过无数回。况且每天早上要紧着时间出门,一旦化花了就要重新卸妆,太耽误时间。
    这事上既然没天赋,也没人欣赏,久而久之,她就养成了抹抹粉底,画下眉毛,再涂个裸色唇膏就出门了的风格,几乎等于没化妆。眼下虽说她也未必一定要化妆,但看着小倩骨灰级的应用,眼神大了有一倍,觉得偶尔试试也不错。
    小倩把整个化妆包都推了过来,示意她要什么自己拿。郁玲想拿过来也没用,干脆问:“小倩,你能帮我化个妆吗?”
    这一个多月来,小倩和郁玲睡一张床,自然清楚她卫生间洗漱台上方的柜子里是一清二白,除了那点水乳,什么都没有。她刚到时还和郁明嘀咕,你姐姐也太不讲究了,现在还哪有人出门不化个妆啊,怪不得快30了连个追的人都没有。难得她终于开窍,知道女以悦己者为容,就算不为悦己者,为了自己也是好的啊。小倩乐得在她脸上施展下手艺,免得郁玲一天到晚都认为她啥能力也没有,是个闲人。她自认为,在提升自我价值这方面,其实她一点都不弱。只不过走的和郁玲不是同一条道而已。
    郁玲洗净脸拍好水乳霜,端坐在床沿边,正等小倩来,听见了敲门声。她心里一急,小倩已高声叫:“谁啊。”
    是钟乐在回答:“去吃早饭了。”
    “等会等会,没弄好呢。”小倩拿了化妆绵把粉底液推开,尖尖的下巴朝郁玲勾了勾,“玲姐,等会让他们都大吃一惊。”
    郁玲心里慌张,伸手去抓小倩,说,“算了,我不化了。”
    “干嘛不化?”小倩不懂,“你不用担心,我肯定化得好,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女孩子,肯定是越打扮越好看啦。”
    郁玲不再接话,忐忑不安的坐在那里,任小倩在她脸上上下其手。这样的心情真是像极了刚毕业那会,要去做一件事却又犹豫害怕得要死。八年职场修炼起来的果敢决断在这一刻起不了丝毫作用。她想起钟乐昨晚最后的话,“不是我现在才爱你,是我一直不知道。”说得她的心怦怦的跳。然后她佯装镇静的说,“我知道了,可你要我说什么呢,我们都回去仔细想想吧。”
    她逃荒一样的逃离了现场,逃离了钟乐的目光。
    可现在回想起这句话,她的心还是在怦怦直跳。为什么?钟乐昨晚说了好多他过去不曾意识到的事情,郁玲也突然意识到了她不曾意识到的想法。过去她想都不敢想,可她其实、偏偏就是这么想的,她和钟乐就像是站在圆圈上,就他两人,她站着静静不动,钟乐一直在跑圈,不管他怎么跑,顺着跑、逆着跑、跳着跑,他总会遇见她、发现她,他总会知道她的好,也知道自己的心。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她怎么会这么没有醋意,她曾经也怀疑自己其实并不爱钟乐,因为她真的不吃醋。没想到,是到头来她不屑于和她们计较,哪怕是苏慧,差点就走进了这个圈,把她给挤出圈去了。她的较量和忍耐都是这漫长的人生,是这漫长人生里等待钟乐的发现。
    到最后,他发现了,坦白了,所以这算什么?这不就是心愿达成吗?钟乐钻进了她的心里,揪住了谁都没有发现的小鬼,它曾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心房里孤独的呆上十年,诅咒钟乐的每一段恋情都要无疾而终。
    有那么一会,郁玲真恍惚了,迷失了。回过神来,她不忍唏嘘,幸好他们重逢了,否则要是某一天她突然意识到了,而钟乐从未与她重逢,她的人生就是一场自我塑造的清苦,那她又该怎么过下去。
    小倩帮她化好妆,拿了小镜子过来,示意她看。
    郁玲见镜子里的自己,眼神大了不少,皮肤的光泽度也比以前好一个档次,心里是雀跃的。但还有点美中不足,小倩化的妆过于粉了,和郁玲今日的衣着打扮实在不相称,她要是穿裙子来就好了。
    也罢吧,又不是参加晚宴,人生哪有什么都完美的时刻。况且郁玲对待容貌衣衫,历来也没有同龄人上心。她戴上眼镜,装不在意的瞄了两眼:“好了,不错。”然后穿上鞋就往外走。门外两个男人都靠着墙玩手机,听见声响,抬起头来望。小倩在身后,干脆把郁玲推了出来:“看看,今天玲姐有什么不一样。”
    直接被人推到跟前,郁玲有些窘。她打算给自己造个台阶下,讪讪笑两声:“我和小倩化着玩的。”
    郁明先开的口:“姐姐,化了之后挺漂亮嘛。”敷衍的口吻,他是不耐烦等久了,再说在他眼里姐姐再化妆也没他的小倩漂亮。下一秒他就拿过小倩的包,催她走在前头:“快点,自助餐去晚了,就没什么可吃的了。”
    钟乐倒是瞧了两眼,欲言又止的望到了别处。郁玲心惊了一下,难道小倩还给我化丑了?不至于吧。她后悔没多瞧两眼再出来。
    钟乐眼见郁明小倩在拐角处消失,才动了步子:“走吧。”无言的走了几步,才再开口说了句:“是挺好看的。”郁玲低头翻了下眼皮,错过了时机的夸赞,怎么赞都不是那个味了。
    “那你想清楚了吗?”钟乐突然压低了声音,侧脸过来,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一句。他一夜未睡,刚才还靠在墙上眯了会眼,脑子里闹哄哄的,就是静不下来,不知道郁玲会怎么想,怎么答。
    郁玲叹气,她就是怕钟乐问起,自己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才化的妆。说实在一个几乎不怎么化妆的女人,在如今有如整容一般的化妆术下,应该是判若两人的。她想钟乐看见了,就应该能明白她的心意。不需言语,自能领会,能做成伴侣的人总需要这点默契吧。
    她抬起了头,迎着钟乐的目光,不死心的问了句:“你看我有什么变化没?”
    钟乐一脸的疑惑,他知道啊,那个她们出门时,小倩不说她化妆了吗?他听见了。
    他只好又瞧了瞧郁玲的脸,脸比平时要白,嘴唇也鲜红些。他点了点头,“你涂了口红。”
    郁玲无言,转回头平视前方,双手扯了扯t恤下摆,趿着拖鞋,一个人先朝餐厅方向走去。小倩帮她化妆还是很细心的,化妆包里的一应事物,一一都用在了她脸上。可如此繁琐又有条不紊的工作,在一个直男的眼里,显现出来的结果仅仅是化了口红。郁玲心说,眼影也涂了,内眼线都画了,睫毛也卷了,腮红也抹了,连头发,都拿小倩的卷发棒,稍微烫了点外卷,你都瞧不见吗?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钟乐看了看郁玲背影,内心忐忑的跟去了餐厅。他没什么食欲,夹了两块面包,拿了杯牛奶,就往郁明小倩坐的餐桌走过去。郁玲还在排队等餐厅师傅现做的汤粉,回头瞧见钟乐魂不守舍的朝左走,唤住他,轻声说:“别和他们坐一起,找个还没人的座位。”
    等郁玲端着汤粉来到钟乐跟前,他已经把面包和牛奶都吃完了,安坐在位子上玩手机。郁玲问他:“你不再去拿点?”
    钟乐还在玩手机,“不用了,不饿。”
    郁玲把自己盘子里的茶叶蛋给他:“吃这个吧。中午饭要等回到市里才吃,还不知路上会不会堵车。早上最好多吃点。”
    钟乐接过茶叶蛋,剥了壳,神情焦躁。他不懂,他问郁玲想好了没,郁玲不告诉他,可在他心里,那就是一句话或者点个头的事情。
    粉有点烫,没法下嘴,郁玲放下筷子,双手在大腿上轻轻敲打。她也知道那是一句话或者点个头摇个头的事,可她就是说不出也做不来。见钟乐为此伤神,耗费他本来就不多的脑细胞,她心里也暗骂自己,你这么倔有什么用,这会是能挣钱还是能当饭吃。她又骂钟乐是个榆木脑袋,你都知道我喜欢你那么久了,你要什么回答。
    她既不肯正面作战,也不甘心早上花半小时化的妆就这么失败下场,当然也不知道眼下该聊什么,只好不死心的接着聊这妆。她想可能是我戴了眼镜,他看不太出来,“我不只涂了口红,你看,”她摘下眼镜,垂下眼睑,低着头说,“看到眼影了没,带珠光的,由浅到深,小倩给我涂了三层,还有睫毛,变长好多吧。”只听见钟乐“哦”了一声,抬眼看,他的眼神已不在自己的脸上,而是那颗剥了壳的茶叶蛋身上。
    郁玲此时才恍然大悟,一个是单细胞的it直男,一个是从未谈过恋爱的古板白领,明明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偏偏连点你知我意的意会都不会。她想总要有一个人给点准确的信息才行。对,钟乐要是善于猜测和揣摩,她何至于吃碗粉都要有如此艰难的内心戏呢?
    郁明和小倩已吃完早餐,走过来问为何不和他们坐一处?钟乐先替她回答了:“那边人多,吵。你姐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郁玲吃粉,低着头点头。
    “我看雨不大,要不我们再去沙滩走走?你们等会来沙滩找我们。”郁明提议。
    郁玲看了看腕表,大有说一不二、豁出去的气势,“不找你们,十点房间集合,十点半退房,中午赶回市里,再找地方吃饭。”
    她赶紧吃完粉,起身:“时间还早,我们也出去走走。”
    钟乐把手机揣在裤兜,笑笑,“听你安排,领导。”
    两人站在栏杆前,望下方的沙滩,早上下了雨,沙滩上的人不多,很容易就找到了郁明和小倩这两个目标。她再看了看四周,指了指那条海滨栈道,“我们去逛逛那里。”
    一边是蜿蜒起伏的群山,一边是海,群山与海的交界,便是沿海公路,公路的下方,礁石的上方,错落别致的用石头和木材打造出一条近20公里长的栈道。
    一路海风细雨相随,郁玲落在钟乐身后,双手插兜,打量前面那个背影好久。
    见她落后了,钟乐站台阶处等她。台阶也不高,郁玲走过去,就伸手紧紧拽住了钟乐的手。那手掌带着男人的粗粝和炙热,稍有一滞,随即握得更紧,把她拉上了台阶。
    还好,拉上去后,手没有松掉,还是紧紧拽着。
    钟乐望着她笑。终于第一次达到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意思。他这一笑,郁玲就有些害羞,脸上不受控制的起了薄薄一层红晕,她想把手给抽回,钟乐抓得更紧,另外一只手再推她背,转了个身让她并排走在了他的左侧。
    郁玲一半是甜蜜,一半是松气,也许后者还多点,起码不要她再想招了。她偷着乐,心想果然得用直男知道的招数。可见钟乐面色如常,也不像很喜悦的样子,冷不丁又想起一事,一下子又紧张了。钟乐只问她想清楚了没?可没指明是哪件事,她也没确认,况且钟乐还是个马大哈,昨晚说的话睡一觉起来就给忘了呢?万一两人想的不是一件事,那今天早上她不全表错情了。
    她结结巴巴的确认:“钟乐,昨晚你说的你还记得吗?总不会是酒喝多了吧。”
    “过了,是不是?”钟乐吐了吐舌头,“早上见你,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我一急起来,是不会想,要怎样把事情做完美一点的。”
    他望向郁玲,手握得更紧,眼神也更为真挚,“希望你别介意,等回到市里,我再请你吃饭,看电影,行不?”
    郁玲想笑,对啊,这才是他追女孩的套路。果然两个人纠结的不是同一件事。
    郁玲摆摆那只没有被抓住的手,“不用,真的。”她好像也没有多喜欢吃饭看电影逛街这些套路。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搜遍脑海里的词汇,也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她一下就明白了,钟乐这一解释,她也找到了今早各种不自在的另一个理由,他们之间关系看似更好了,其实是更生分了。做朋友,不需要对对方、对自己有过高的要求和期待,而做恋人,一定会有贪心会有幻想,也许会像苏慧,结局未必会比做朋友更圆满。
    这样一想,好像也没有多兴奋。
    雨渐渐大了,两人躲进小亭,这海岸远离了酒店的沙滩,下方是林立的礁石。礁石上有两三个人,或在捡拾贝壳,或在垂钓,远处是帆船俱乐部的码头,白色风帆星星点点,再远处,就是海上作业的设施。海风怡然的吹,雨也下得飘洒,偶路过的行人驻足观赏、拍照,再往前行。这日也就是个平常的周末罢了。
    郁玲心想,这人生里多大的心意,大白于天下后,好像也就不是多大的事了。
    两人似乎也找不到以往相处的那种默契。虽然该看手机时看手机,该聊天时就搭句话,一切自然,但那就不是恋人相处的气氛。转眼就到返回酒店的时候,郁玲起身,心中有失望。
    他俩确立关系了吗?好像是。但郁玲还是感觉到了,钟乐在昨晚疾风骤雨般的表白后,并未朝着巩固他俩关系的方向更进一步,而是退缩了。他为什么退缩?郁玲不知道,也不敢问。别的事情她可以做主,强势一点,但是感情上,刚才去拉钟乐的手时,她便想她已经用光了这段感情里的主动值,从此之后,她有要求,主动的那个人必须得是钟乐。
    她到底是心有不甘,说:“我俩的事,先不要和郁明他们说。”未等钟乐问,她已回答,“他肯定和我妈讲。我妈那人吧,最爱凑热闹了,还很容易大惊小怪。”
    钟乐点头。
    “也不要和你爸妈说。”
    钟乐想,我爸妈正着急我找女朋友结婚呢,要知道是你,还不得高兴坏了?
    郁玲摇头,“咱俩感情还没到那个地步。”
    钟乐想想,也释然,再点头。
    回城的路上,郁玲开车,偶用余光去瞄副驾驶位的钟乐,两人眼神一交错,随即便移开,也是说不出来的尴尬。后座的郁明和小倩在聊天,发现前方两人太过沉默。郁明便问:“你们两个今天怎么啦?一大早上到现在,都没几句话。”
    小倩也觉得气氛不对,凑过来问:“今早你们去哪里了?后来我和郁明回酒店想找你们去玩双人脚踏车,怎么也找不到。”
    要瞒就要瞒得像样点。郁玲“咳咳”两声,装清嗓子:“昨晚吃烧烤多了吧,嗓子有点不舒服。”
    郁明愣住:“嗓子不舒服,那你早上还吃那么辣的粉,”他又问钟乐:“乐哥,你呢?”
    钟乐把棒球帽遮住脸,“昨晚没睡好,我看还要一个小时才回市里,我先睡会,睡醒叫我。”
    海边度假回来,过了两三天,郁玲才觉得她和钟乐慢慢脱离了好友的状态,有那么点开始谈恋爱的样子。那日早上她上班按开电脑时,恰逢电脑在安装系统更新软件,启动得慢,花了有两分钟时间。她等待中想,这不挺像人谈恋爱嘛,有人进入状态快,有人则慢,就像这电脑,有启动得快,自然也有启动得慢的。
    再说,她对钟乐有什么不满意?未当人恋人前,觉得哪里都好,怎么一确立关系,就苏慧上身,嫌他各种磨蹭和不得要领?钟乐还是那个钟乐,急躁的是她,等了太多年,不想等了,急着要修成正果。
    钟乐谈恋爱是有他自个的步骤的。上个周日从海边度假回来,大家都要收拾、休息,便各自回了家。到周一下班前钟乐便问郁玲加不加班,不加班就去吃饭看电影。第一天倒也平淡,吃的是日式料理,看的是好莱坞的动作大片。周二晚上郁玲加班,两人便在公司食堂吃饭;周三钟乐去广州出差,周四晚上才回,人要休息,自然也就不约了;到周五下午四点,郁玲心里就嘀咕,手机微信□□都看了一遍。自打海边回来,还没一个星期,她似乎就已养成习惯,习惯钟乐有事没事就约她,和她在微信上说几句话。
    下午技术线开会,就在她这层,快到五点才开完会。钟乐收拾好笔记本,就想直接去找郁玲,他预约了小区里的羽毛球馆,打算以后每个星期五没事,就和郁玲打会球。
    郁玲正好从卡位里起身,见钟乐是要过来的意思,摇了摇头,再晃手机,示意他微信上聊,钟乐点头,转身去去了电梯间。他真是纳闷,谈个恋爱而已,弟弟不让知道,父母不让知道,连在公司里也要瞒着。他看过员工守则,他和郁玲的情况不属于要加严防死守的办公室恋情,两人既不是上下级,具体工作也不交叉,没什么暗度陈仓、私相授受的地方。郁玲更是人事部的员工,就算她没处理过,也不知见识过多少起。有次他还问了,问他们是否要向公司报个备,自己公开总好过别人捕风捉影。郁玲也是不置可否的态度。
    想想,他也气恼。但想过也就算了,郁玲做事总会有她的理由,也许只是他想不到。
    他在微信上提议,下班直接去打羽毛球,郁玲不愿意,说她穿的是通勤装,没有适合的衣服鞋子。钟乐说,回去的路上就有一家奥特莱斯,一站就可以配齐她所有的需求。
    郁玲还想找理由,钟乐先发语音过来,说乖,你得多运动,别整天坐着不动,我看上次去海边度假,你也恨不得一天到晚都宅房间里,连套泳衣都没带。
    这段语音钟乐发得很快,该是他想也没想,顺口就说出来的。可就这乖字,让郁玲顿时就从脸红到了脖子。郁玲想,上一次有人和她说乖,是什么时候?大概还是在念学前班,每天放学时爸爸把她接到单位里,要她自己一个人玩,别打扰叔叔阿姨工作时,跟她说起过吧。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郁玲确实不爱打球,她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后天也从未为此付出过时间和汗水。以往同事聚会,不管是打牌还是打球,她都不参与,她有压力有负担,怕拖队友后腿,也怕人笑话。可钟乐是个运动爱好者。今天约她,她可以拒绝,下次呢,下下次呢。老是这么拒绝人,有意思吗?她总得跨出这一步,有个开始。
    她在微信上坦言,我球打得很烂。钟乐说没关系,他打得好,可以教。
    郁玲再说,不许笑话她,她没出师前,不许组队和别人打。
    钟乐一一答应,保证他会做个好陪练和捡球员。
    未吃晚饭,两人就到了羽毛球馆,换好衣服入场,馆内人还不多。钟乐发球,球总是在郁玲上前方,个个都好打回去,只是击回去的球,十有七八方向都偏了。郁玲初握球拍,还控制不了球。好在钟乐人高马大,反应也快,十有七八球都能抢起来。一来一回的打上几个球,球再慢慢脱离他的控制,偶有球擦着郁玲脸颊,飞驰而过,或者球偏了,高了、低了,郁玲的反应就显得尤为呆滞笨拙。
    总是她捡球得多。
    钟乐在网那边一一教她,和她说,发球时不能把球抛起来在空中击球,那是网球;正手发球时,球先松开,看到球落下,再挥拍子,力道不够的话,稍微抬下右脚跟;击完球后要迅速回中心位准备;不要老站着不动,要移位,来球是高远球,要迅速向后退,跳跃,再击球。
    钟乐教得认真也耐心,郁玲刚开始那点打不好球的窘态也消失了,打得那么挫,人家早就看在眼里了,于是干脆老老实实,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学下来。两个小时打下来,进步斐然,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打不到球了。当然和左右场上大战正酣的比赛一对比,她也清楚,那是钟乐放了很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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