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周。走之前我会带小离先去做鉴定。”
    “好。今天晚了,不要接小离了,明天给你送过去。”
    “嗯。”
    寂静的夜,钟伟良的脚步声清晰地慢慢远去。岳绍辉站在门口看着小路尽头树丛遮掩的红色小楼。为了不让他有任何机会再接触到他们的女儿,每次都是安然亲自把小离送到他公寓,这是分别以来第一次离她住的地方这么近。
    转身要走,脚步又停……
    已经好几天了,她没有一个字发来。每天,他就是忙彻夜通宵也不会放下手机,偶尔休息就会拨着小企鹅看,她还安安静静地待在里面,只是不再跳。
    这是怎么了?忙?不会,她已经拿到了远油的通知书,cne那边feed结束也不会再给她详图做,在做什么?
    春天的夜风很大,吹起敞开的衣襟,透凉。手机握在手里,反复握……答应她不能主动联系的,从来等待超过二十四小时,这一回,承诺守得有些辛苦。
    脚步不觉就往院子里走,排屋第二家,老旧房型是四层递阶式,每半楼是一层:客厅一层,厨房一层,主卧、次卧一层,还有阁楼。
    尖顶小阁楼就是她的卧室。
    从大院后门过来,钟伟良刚回去,主卧亮着灯,岳绍辉不敢靠近,悄声绕到楼前。一片漆黑里,圆圆的阁楼小窗居然亮着一盏台灯,粉粉的窗帘遮着,光晕那么暖,一下子蒙上心头……
    心软,好像那光亮都有了甜甜的味道,他抬头看着,思念突然就猖狂……
    忍不住,拿出手机:还没睡啊?
    等了一会儿,小兔子头像终于跳了出来:嗯。
    腰:我回来了。
    安安静静的……
    腰:刚把你老爸送回来。
    兔子:谢谢。
    腰:这几天怎么没跟我联系?
    兔子:不用了。
    腰:嗯?
    兔子:不用你了。
    腰:为什么?
    兔子:因为我已经好了。
    腰:这么快啊?
    兔子:嗯。你说不用通知你的。
    腰:嗯。
    兔子:再见。
    黑暗里,字很短,手机很亮。他抬起头,小窗里的光那么柔软,像她的身体,他的眼睛里不可抑制地清晰起来,凌海的雨夜为了找他,她一个人在雨里走,抱进怀里那一刻,他差点将她勒断了……
    腰:能不能,不要好得这么快?
    安静,风吹得手机暗下来,好一会儿都没有亮。他又低头。
    腰:宝贝,
    兔子:不许这样叫我!
    腰:不高兴了?
    兔子:你能不能不要再像对小孩子一样对我??看我哭了,看我疼,就来哄哄,这样对人是侮辱!!
    屏幕上突然蹦出的一串话,岳绍辉莫名地蹙了眉,还没有打下一字回应,又跳出来。
    兔子:我哭,我疼,关你什么事?你走就好了,为什么非要做出一副救世主的模样来??我又不是小离,不是你的责任!
    腰:你这是在说什么?
    兔子:分手算什么,我又不是第一次,什么大不了!是你非说要陪着我的,陪我做什么?就是要看我难过吗??
    兔子:是!我是难过!难过得想死,没出息地哭,没出息地想你!看我的苦难,你很满足是不是?调剂你的生活是不是??
    兔子:你有的是选择,有的是情/趣,永远都不会寂寞,你去好了,让我一个人安静,行不行啊??
    兔子:你早都离开好远了,早都牵着别人的手走好远了,还管我在原地干什么??你跟别人笑好了,为什么非要看我哭,你变态!!
    兔子:我再也不想看见你!再也不想听见你!永远,永远都不!!
    从来不知道她手机打字能打这么快,他一个字都没打出来,屏幕已经被她刷得面目全非,暴躁的小兔子,几句话就刷到了永远。
    他拨通了电话,她立刻摁掉。他再拨,她再摁掉。趁机,他终于敲出几个字:我在你楼下。
    几秒钟,温柔的窗帘被一把扯开,露出睡裙包裹的乱蓬蓬的人。
    隔着玻璃窗,隔着夜,终于四目相对,看不清楚吧,却随着时间一起僵在彼此眼中。好像一切都静下来,风都小了。
    他再拨,终于通了。
    “是因为vivian么?小离跟你说的?”
    听她小牙咬得咯吱响,可是不能开口,木制的隔层,这么静的夜,不敢让人听到她在说话,尤其是在跟他说话。
    “我不知道你还介意她,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一句话,一个字的解释都没有,他认错,保证,安小素心里疼得要死,明明知道不能是真的,可委屈就好像决堤了一样,肆无忌惮地寻找发泄的缺口。
    “以前没有叫过谁宝贝,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低沉的声音在她耳中略略哑了一下,“我想不到更好的称呼,在别人开始这样叫你之前,先允许我,好吗?”
    不允许!不允许!哪有人这样对自己的宝贝,她已经要疼死了,看他一眼都觉得疼……
    “有时侯,很希望你是小离,所有那些‘不关我的事’,都可以强迫你给我。”
    她怔了一下,自己这个荒唐的想法居然被他说出来,夜里的思念最毒,恍惚中会生出一种特别强烈的渴望,好希望自己是小离,不管多荒唐,都是他的责任,一个特别冠冕堂皇的理由,有血缘,永远不可以分开……
    “你在原地没有动,我已经到终点了,哪也不会再去。”
    话筒里,好安静,连呼吸都没有。圆圆的窗口里,她像一个雕塑,一动不动,可是他知道,她哭了,因为泪已经隔过黑夜流在他心口……
    “别哭,”他把话筒贴在唇边,让她能听到他声音里的笑意,“不想让你哭,可是真的不会哄,而且,你哭的样子,会让我想欺负你,……想要你,确实很变态。想想这个,就可以少想我一点。”
    听筒里忽然吸了口气,颤颤的,带了一点点她的声音。
    他咬牙,这么近,近得几乎可以嗅到她的气息,伸手,却够不到……
    握着拳,已经握了很久,骨节铮铮响,握不住想要砸烂一切的力量。最难的,不是分离,是要完好无损地保留,为她保留下他们之间永远不能在一起的距离。
    “明天,能找机会出来见我吗?给你发泄,好不好?”
    抬在耳边的手倏地沉下,几乎可以听到手机掉落的声音。他还拿着手机,可是他在说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了……
    不知道这这意味着什么,不知道那窗帘会不会在下一秒就完全关闭,他没有再眨眼睛。
    突然,木头圆窗被向里拽起,风一下子灌入,吹起了她的发。岳绍辉眉头一皱,分析不出眼前的情形。圆窗很小,只够一个小离那么大的孩子抱腿坐,她这是……
    只是一个念头闪过的时间,那雪白的长腿已经跨出了窗栏。
    岳绍辉的心咯噔一下,no!!!
    一转眼,她已经站在了斜坡的屋顶上,完全超出了认知的画面,长发,长睡裙,她像个幽灵,停留一下,从一层半高的房檐上毫不犹豫地跳了下来……
    他大步奔了过去,根本不可能的极限距离,一瞬间居然接在怀里!
    瘦弱的身体砸得他生疼,疼得他几乎立刻生出一种极致的刺激,紧紧地抱着她致死一般,抬头,拨开她的发,狠狠地咬了上去……
    决了堤的力量,攫取着她香甜的味道,疯狂的思念回归了野兽捕食的欲望,除了吃掉她,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思维的能力,任凭她的拳头雨点般朝他砸来……
    被紧紧地磕在墙上,硌着他的手臂,硌着冰冷的石砖,她的身体在他牙齿下颤抖,心却背道而驰,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忽然觉得人生已经到了尽头……
    薄薄的睡裙阻挡不住大手的肆无忌惮,梦里都无法复制的细滑,他克制不了自己的贪婪……
    苦难的小眼泪终于再次激起他无耻的兴趣,淹没在他的啃咬下,她完全失去反抗……
    ……
    她没有穿鞋,所以,一直在他身上。
    风衣包裹着她,很暖和,等一切平息下来,才又听到风声。墙与灌木拼起的角落,背了风,黑暗又安静,只有他们两个,紧紧地,贴着。
    “你欺负我……”
    终于又听到她的声音,就在他唇边,轻轻摩挲,“对不起。”
    “在我喜欢别人之前,你不许有别的女人!不许约会,不许喜欢,不许跟女人单独在一起,我不管她是谁!否则,否则我就,我就……”
    小声儿乍乍,又不敢真的喊,她忍得有些激动,他又贴近些,嗅着她的味道,“好。”
    “我,我很快就会喜欢别人的,不用你等很久!”
    “别那么快,让我等很久,好吗?”
    最受不了他温柔,更致命是他毫无原则的温柔,她受不了……“我,我受不了空窗,我要恋爱,我要结婚!”
    他皱着眉,听着,一个字都没有反驳,她疼得又叫,“我要跟他在一起,每天,都不分开!”
    他手臂一紧,又吻了过来,她用力推,“不许再亲我!”
    “不行,太想了……”
    沉在喉中的声音,那么低,那么哑,让她炸毛的气势都没去撒,只能嘟囔着,“哼,我才不信,你们见面,她是不是又抱你了?”
    他笑了。她躲不及,还是被他啄了一口。
    “到底有没有让她抱??”
    “没有。”
    “哼,这次没有,不代表下次没有!一起旅行,那么长时间,根本就是有企图!”说着就已经成了事实,她咬牙,“不许你们坐一班飞机!退票,改签,我不许你们坐一班飞机!”
    “好,回去我就改签。”
    他答应得这么简单,她还想叫,可是没叫出来。看他抱着她,又埋在她怀里,这姿势,不知道谁给誰的支撑更多些,她抿了抿唇,“……要去多久?”
    “订了两周的往返,cnc有些事要处理一下。”
    两周……
    安小素觉得世界上最残忍的东西就是时间和距离……
    “宝贝,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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