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坚哲已经在机场停车场等他了, 上车的时候阻止了喻润坐驾驶座的举动:“你别开车, 一会我说的事你开车会出事。”
    “什么事?”喻润语气骤沉, 他急着赶回来,确实是因为怕出事, 但是实际上心里仍然觉得, 要出事也不会那么快, 半天时间, 孔安槐不至于计划的那么精密。
    本来想着下了飞机直接开车到孔安槐家里, 掀开睡裙一通暴打就可以了,心情其实还算是轻松, 结果被纪坚哲一句话弄得瞬间有了抽烟的冲动。
    “我十分钟前知道的。”纪坚哲的表情确实不像是在开玩笑,迅速的发动车子开出停车场, “民宿着火引起煤气管爆炸, 现场有伤员,送的医院我已经查出来了,我们现在直接去医院。”
    喻润半天没声音。
    纪坚哲叹了口气:“事情闹得挺大的, 急诊室里都是记者,我怕我们过去也进不去,所以刚才托人办了两张出入证,到了医院后先去一趟主任办公室。”
    “谢谢。”喻润下颚缩紧,半天才挤出声音。
    “伤员情况还不清楚,但是肯定没出人命也没有重伤。”纪坚哲观察喻润的脸色,“你媳妇下午就把民宿人员清空的差不多了,有备而来,损失应该不大。”
    “她肯定没想到会着火……”喻润说了一半就没心情了再继续了,看着窗外下颚一直缩紧。
    纪坚哲拍拍喻润的肩膀,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其实还是佩服孔安槐的,这个计划快狠准而且失败的几率很低,不过可能也确实低估了杜时的杀伤力,毕竟她和喻泽那个脑子里计谋是有,但是真的人性外露的恶接触的仍然少。
    而且此刻喻润的低气压让他更担心的是这两人的后续,总觉得孔安槐要是没什么事,见到喻润应该就会有什么事了。
    ***
    “你说我们现在受伤了,他们过来是不是就会放过我们?”急诊诊疗室里面喻泽的声音,很期盼的样子,然后下一秒就开始哇哇直叫,“艾玛,医生这个真的痛。”
    “不受伤的话可能还会放过我们,受伤的话就难说了。”孔安槐的声音听起来像隔着一层布,瓮声瓮气的。
    “……你不痛么?”喻泽奇怪,进来到现在没听到她喊过痛。
    “叫了又不会就不痛了。”孔安槐懒洋洋,她要留着力气对付喻润。
    喻泽安静了一会,忍不住又唏嘘:“我真没料到他会烧房子。”
    她们之前采访的时候列了拍卖清单,计划里面应该是杜时过来劫财才对,没想到他居然愤怒到一把火烧光,简直丧心病狂。
    “幸好就只有我们两个人还有几个安保。”孔安槐的声音也有些后怕。
    她现在能理解喻润说的杜时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意思了,虽然理解的有点晚,幸运的是幸好没出大事。
    “你背后的烧伤好大一块。”拉布帘子的声音,然后喻泽咋咋呼呼的叫。
    “多大?”孔安槐趴在床上动弹不得,听她这样一嚷嚷倒是有点着急。
    “比我手掌小一点。”喻泽比了一下,然后又低头比了下自己的腿,“跟我腿上差不多……”
    “医生,这会不会留疤?”看自己的伤口的时候,觉得没什么,真的近距离研究了孔安槐的伤口,喻泽终于有了点需要担心的自觉。
    “二度烧伤,会不会留疤要等挑破水泡看基底面颜色,但是你如果再跳来跳去就很难说了。”医生声音没什么起伏,“清创消毒都好了,你们两个在这里不要动,等干了后有几个水泡要用针筒抽。”
    “……针筒抽?”喻泽咽了口口水。
    “这是烧伤,不是擦个碘酒就可以消毒的,处理不好会变成三度烧伤,到时候只能植皮。”边上的小护士说话声音很甜,说出来的话很可怕。
    两个女人都不敢说话了,诊疗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六号床其他地方只有擦伤,处理好后晚上就能出院,八号床的情况复杂一点,丝袜和皮肤仍然有黏连,脚踝有扭伤,可能要观察一个晚上,为了避免感染,家属戴上口罩才可以近距离接触。”医生的声音仍然没什么起伏,“外面记者多,出院的时候找护士会带你们走贵宾通道。”
    喻泽和孔安槐躺在床上都有点莫名其妙,喻泽迟疑了一下才问低声问孔安槐:“你把叔叔阿姨叫来了?”
    “……我看起来像胆子那么大的人么。”孔安槐皱眉,诊疗所的病床都有布帘,自己上半身衣服为了处理伤口都被剪开了,动都不敢动,“医生,我们没有家属过来的,晚上我陪她在诊疗所观察就可以了。”
    没人理她。
    那个医生仍然用专业的没有起伏的声音继续交代:“出院后的药使用方法我会写在病例上,一会我包扎的时候你们都在边上看着,换药后也要压迫式包扎,这样有利于肌肤愈合。”
    床上两个女人安静如鸡。
    “伤口不能碰水,饮食忌辛辣,浅二度烧伤的话一周内即可初步愈合,二度或者深二度的话,一周后还需要过来复检。”医生继续噼里啪啦,“八号床病人家属先去缴费处办理下住院手续,六号床家属穿好穿好消毒衣和口罩跟我进来。”
    “我就说没什么大事。”纪坚哲的声音,带着笑,“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车钥匙给你。”
    “谢谢。”喻润的声音。
    床上两个女人抖了一下。
    孔安槐手开始握拳,隔壁床的喻泽战战兢兢结结巴巴的否定现实:“幻觉……”
    幻觉……个鬼。
    布帘被掀开,孔安槐趴着只能看到熟悉的牛仔裤和球鞋,在她床面前停了下,然后径直走到喻泽那边。
    “章天成去给你办住院手续了。”干巴巴冷冰冰的交代。
    “那个……我跟你不是特别熟,你管好孔安槐就行。”喻泽秒孬,迅速出卖队友。
    “我是你唯一亲属,我不管谁管?”喻润语气仍然没什么高低起伏,“住院的东西都在这里,其他有什么不方便和章天成说的直接给我打电话。”
    “……哦。”喻泽抿嘴,本来还想油嘴滑舌的蒙混过关的,结果被弄得鼻子有些酸。
    孔安槐一直没动,一方面动不了,另一方面不敢动。
    只是看到他的腿,就觉得自己快要被冻成冰渣,他很久没这样了,刻意压制怒气的样子。
    所以当喻润都交代完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马上闭上了眼睛。
    她可能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短发发尾焦黄,脸上有烟熏的痕迹,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脚踝也都是黑灰一片,隐隐的有擦伤。
    上衣被剪开,露出白的反光的背,以及那一片红肿的烧伤,喻润甚至不敢把眼睛往伤口上看。
    怒意汹涌,但是却不是因为孔安槐。
    是他自己脑子不够,才会被她用这样的伎俩瞒过去,哪怕早一点发现,都不会造成现在这个局面。
    纪坚哲刚才劝他冷静的时候,为孔安槐说了几句话,他说这事其实从头到尾跟孔安槐都没什么关系,她介入只是因为他们两姐弟,她的计划很好,只是有些风险,况且现在人也没啥事。
    他当然知道。
    所以更恨。
    医生已经开始挑破细小的水泡,孔安槐闭着眼睛皱眉头。
    她很怕痛,但是总觉得叫出声很丢脸。
    感觉喻润蹲了下来和她平时,然后手抓住她的手。
    咬着嘴唇,她还是不敢睁眼。
    “还不错,浅二度。”医生的声音,“全部处理完就可以走了,切记伤口不要碰水。”
    “好。”喻润应的很快。
    孔安槐把眼睛悄悄的睁开一条缝,喻润蹲着握着她的手,低着头,没看她,也没看伤口。
    他……又露出了头顶的发旋。
    感觉背部又被戳了一下,这下有些重,孔安槐抖了一下,终于没忍住叫了一声。
    “忍一下,有四个血泡需要抽水。”护士在边上安慰。
    她挺喜欢这个姑娘的,进来后就一直话很少,处理伤口忍着都不吭声,刚才兵荒马乱的时候她还特别沉着的问了其他几个安保的伤情,特别的有领导气质。
    而且,她男朋友好帅……虽然看起来好像很生气……
    抽水的时候是真的痛,她长那么大没受过这种苦,叫了一声之后就开始忍不住,又哀哀的喊了两声,控制不住的想从床上爬起来。
    她不要挑了,就这样挺好,反正喻润也没打算要理她。
    “哎哎哎,你怎么男朋友一来就娇气了?”医生大概觉得好笑,语气带着调侃,“刚才不还挺勇敢的么?”
    ……
    孔安槐脸红。
    章天成已经到喻泽床前了,她这边没穿上衣,帘子拉的紧,就只听到喻泽在那边细细的数自己到底有几个需要被抽的大血泡,估计被她的哀嚎吓着了。
    喻润起身,把孔安槐单手抬起来放在他腿上,趴好后摸摸她的头:“娇气就娇气吧。”
    他身上有烟味。
    “你抽烟?”孔安槐闷在他腿上问的气哼哼的。
    “你管我。”压着她脑袋不让动,伸给她一只手,“痛就咬。”
    ☆、第八十六章
    抽水泡是真的痛,针头碰到已经红肿的表皮, 痛的孔安槐浑身发抖, 但到底没舍得真的抱着喻润的手咬下去。
    她真的娇气了, 刚才喻润没在只有喻泽的时候, 还硬挺着自己是唯一能下决定的主心骨,现在喻润一来, 刚才从火海里面跑出来的后怕就出来了, 趴在他腿上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掉。
    护士目瞪口呆的看着孔安槐人设崩塌, 刚才以为的领导风范早就消失无踪, 现在趴在男朋友身上哀哀戚戚的跟孩子似的, 反倒是那个看起来很气的男朋友,脸很黑, 但是动作轻的她看了都脸红。
    大半夜的被塞一嘴狗粮, 更何况隔着布帘还有另外一对一见面就亲上的……
    “这里是医院啊, 注意点素质。”话是对章天成和喻泽说的, 还有完没完了。
    喻泽脸红, 她被孔安槐的呼痛声吓着了,想转移注意力, 又想让章天成转移怒气值,所以还真的是……差点没有素质。
    惴惴不安了一会, 听到孔安槐又细声细气的埋怨喻润身上的烟味, 嘴角一扬,开始告状:“安槐,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喻润抽烟的历史?”
    “没……”孔安槐摇摇头, 感觉到喻润不太自在的动了动,有点好奇,“什么历史?”
    “他初恋是姐弟恋,高中那会初恋对象教会他抽烟的。”喻泽贼眉鼠眼的笑,被章天成捶了下脑袋。
    孔安槐愤愤的咬了一口喻润的手。
    然后就听到喻润十分镇定的问了回去:“纪坚哲告诉你的?他还真是什么都跟你说。”
    “……”喻泽又被章天成捶了一下头,本都没捞回来,悻悻然的下结论,“算了,我们不适合聊天。”
    “……幼稚。”孔安槐掐了喻润一下。
    喻润手还摁在孔安槐的脑袋上,语气没太大起伏:“不痛了?”
    “……”意识到理亏的孔安槐似乎立刻老实了,但是拽着他衣角的手却直接伸到喻润的腰上,擦了两下。
    “手脏了,有汗。”没脸没皮的解释。
    “嗯。”喻润还是冷冰冰的回应。
    孔安槐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抿了下嘴,意识到喻润这次是真的不太好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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