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上的时候,我一直在思考,这个丁立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约见这些被敲诈的女性,究竟是什么意图?两名女性的死和他有关系吗?杜洲又和他是什么关系?罗雪琴呢?他有地方藏人或者藏尸吗?他住在什么样的房子里?
    到了现场以后,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丁立响住在一个密集的破旧的小区里,而且还是六楼。显然,他根本就没有可能在家里藏人或者藏尸。
    特警显然已经确定了丁立响并不在家里,正准备对他家进行全面搜查的时候,遭到了一个胖女人的激烈抵抗。我们到的时候,女人正在她家门口撒泼打滚。那是一扇破旧的铁门,还是老式的门闩,可见这个小区已经建成很多年了。
    “说!丁立响去哪儿了?!”穿着威武的特警队长站在女人的旁边,喝道。
    “你们凭什么进我家啊?我要投诉你们!你们穿着狗皮就了不起啊!”女人继续满地打滚,肚子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
    “我告诉你!丁立响涉嫌命案,如果你再拖延时间,就以包庇罪论处!”特警队长说。
    “放你娘的屁!”女人停止了打滚,坐起身来,说,“我和丁立响一起过了几年还不知道吗?那个货还杀人?他娘的他要是敢杀人,我倒敬他是条好汉!”
    我蹲在女人的旁边,盯着她一脸横肉,淡淡地说:“你知道披着羊皮的狼吗?你知道恶魔通常会伪装成天使吗?天天和恶魔睡在一起,你不怕?”
    女人转了转眼珠,没说话。
    “丁立响什么时候出去的?”我厉声问道。
    “他每天早晨要去他的工作室工作啊。”女人说。
    “工作室在哪里?”我接着问。
    “不知道。”女人说,“那狗日的,就是不告诉我工作室在哪里。我跟踪他两次都被他甩掉了。”
    这个女人不像是在说谎,丁立响如果真的预谋犯罪,自然不会把他的犯罪地点告诉和他关系并不好的老婆。
    “搜查令到了。”一名特警拿着搜查令向队长报告。
    “现在我们要留置盘问你,并且搜查你的家。”特警队长厌恶地瞥了胖女人一眼,向我们招招手,说,“动手!”
    第十案 水上囚室
    夺走别人自由的人是仇恨的囚徒,他被偏见和短视的铁栅囚禁着。
    ——曼德拉
    1
    “我看你们谁敢!”胖女人此时居然又重新站了起来,拦在那一扇斑驳的铁门前面,“姑奶奶的家谁也别想进去!有本事你们就打死我!”
    我顿时很有挫败感。从这个胖女人刚才的表现来看,我还以为她已经被我说服了会配合警方,没想到这完全就是一个油盐不进的泼妇。搜查令都已经来了,她还是一副撒泼耍赖的模样。是不是,她也有什么问题呢?
    “现在我们是在依法执行公务,请你配合,否则你将涉嫌妨碍公务。”特警队长摆好了架势,我知道他们要开始采取强制措施了,这只是先礼后兵。
    我往后退了几步,靠在墙边,等待特警部门清除“路障”。
    果然,在胖女人又谩骂了几句之后,几名特警开始动手了。结果特警还没有碰到她,她倒先开始抓挠了起来,逼得几名特警后退了几步。
    林涛下意识地站到了陈诗羽的前面。
    陈诗羽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嘁,又来了,大男子主义能不能改改?”
    “我的天。”大宝惊呼了一声,跳到了我的旁边,也靠墙站着,说,“这女的也太烈了。”
    “贴身执法不容易,民警现在的普遍心态就是害怕出事,难免有些缩手缩脚。”韩亮解说道,“不然早给她按在地上了。”
    默默地等了几分钟,胖女人用尽了力气,于是乖乖束手就擒。
    “这人我们带回去审讯,现场就交给你们了。”特警队长有些尴尬。毕竟几个特警对付一个女人,还用了好几分钟的时间,这要是传出去,实在有些丢脸。不过我们完全可以理解他们,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胖女人在被制伏的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结局还真不好说。毕竟并没有证据证明她有违法犯罪的行为。
    我们微笑着向特警队长点头,然后开始各自穿戴现场勘查装备。
    这是一个很平常的百姓家,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摆设。在进到中心现场之前,我们就对这个小区进行了大概的勘查。这里并不是一个具备藏人、藏尸或者非法拘禁条件的地方。这个位于六楼的住户,也一样不会具备这样的条件。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希望我们能找到属于失踪人或者死者的东西,一方面让丁立响的犯罪证据坐实了,另一方面可以查探出丁立响那个秘密工作室的所在地,或者有可能囚禁人的地方。
    房屋是个普通的两居室,进了那扇斑驳的老式铁门,就是一个很狭窄的客厅。客厅进去后,有个通道,通道两侧分别是两个卧室、厨房和卫生间。房子里的摆设本来就有些凌乱,加之随处丢弃的内衣、内裤,可以看出这家的主人十分懒惰。
    我用戴着纱布手套的手,摸了一下冰箱的上缘,满满的一层灰。
    有灰不是坏事,至少那些沾满了灰尘的角落,说明近期并没有人为接触过,我们也就自然而然地缩小了搜查的范围。
    我把小组成员分成了两组,我和林涛重点搜查卧室,大宝和陈诗羽重点搜查客厅和卫生间。
    次卧室显然是没有居住的痕迹。里面虽然有一张儿童床,但是上面没有被褥。衣柜也是空的,里面落着厚厚的一层灰尘。显然,这对夫妻没有子嗣,因此这间房间长期搁置不用。
    主卧室的面积虽然不算小,但是墙壁已经破旧斑驳了。我抬起头看了看天花板,墙面的涂料已经开裂,有几块涂料仿佛很快就要掉下来似的。
    我小心地挨个儿抽屉检查着,动作尽可能地轻,防止破坏突如其来的证据。
    墙上的挂钟嘀嘀嗒嗒地走着。
    “卡地亚?”我说。
    “啊?”正在检查床头柜的林涛站起身子。
    “他们这个经济状况,怎么可能买得起卡地亚?”我说。
    “这块手表要好几万吧!”林涛惊道,转念一想,又急忙说,“喂,你不会又要我去找那个卖奢侈品的老板娘吧。”
    “别紧张。”我笑着说,“她销赃,已经被拘了。”
    “你觉得这块手表,是哪个受害者的?”林涛说。
    我点了点头,把手表小心装进物证袋,说:“每一件奢侈品都有唯一的编号。两名女死者和一名失踪者经济条件都不错,又都是时尚人士,没有随身物品是不可能的。说不定,这块手表就是属于某一名受害者的。只需要我们调取相关的购买资料,这就是一枚铁证。”
    “哦。”林涛说,“床头柜里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连安全套都没有,说明他们没有避孕。一直没孩子,肯定是他们两个人中,有一个人有问题。”
    “这个床头柜检查了吗?”我指了指另外一侧的床头柜。
    林涛摇了摇头,蹲下身来,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随着他拉开抽屉,林涛就呆在了那里。
    “怎么了?”我发现了异常。
    “手……手铐!”林涛从床头柜里拿出了一副银光闪闪的手铐。
    “我去!”我连忙从林涛手里接过了手铐,“不对啊,这个手铐这么逼真,但是毫无分量,应该是空心的吧。”
    “反正不是警察用的手铐。”林涛说完,又低头在抽屉里翻找,很快拿出了一把钥匙。
    “家里有手铐,显然不正常。”我说,“但是这个手铐,真的能有效地控制住人吗?”
    韩亮此时走进了房间,拿过手铐摆弄了几下,笑着说:“你俩啥也不懂啊,这个就是情趣手铐,情趣用品店里到处都有的卖。”
    我和林涛站着没动,直愣愣地盯着韩亮。
    韩亮尴尬地笑了笑,说:“我没买过,我只是以前见过。”
    过了一会儿,见我们仍站着未动,韩亮又补充道:“是买其他的东西见过有的卖而已,没用过。”
    “这个东西能随便卖?”我说。
    韩亮笑着说:“不是啥稀奇东西,糊弄糊弄人还差不多。”
    韩亮左右看看,从五斗橱上的一个小瓶子里拿出一根牙签,在手铐的锁眼里搅动了几下,手铐啪的一声就打开了。
    “看见了吧,完全不具备拘禁别人的能力。”韩亮把手铐扔给我们。
    “你还说你没用过?”林涛把手铐装进物证袋里,说。
    我们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几乎把这个小小的房子里面的东西全部搜查了一遍。除了那一块卡地亚手表,和一副假手铐,没有其他的发现。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丁立响是个电脑、网络和电子产品的高手,通过搜查完全想象不到。整个家里,连一台电脑都没有,更不用说电脑配件或者组装电子产品的器械了。
    看起来,丁立响把自己隐藏得很深,凡是和自己的特长有关的东西,一律不放在家里,也从来不在家里施展自己的特长。
    而且,侦查部门也已经调查了大半天,可以确定的就是,丁立响并不受雇于任何一家公司,只是通过客户介绍的方式,承担了木西西里大酒店以及其他几幢写字楼的电脑维修工作。他不属于任何一家公司,是一个自由人,在这些临时聘请他的单位有需要的时候,他才会现身去解决问题。
    不要小看这自由职业,收入一点也不比固定工作少。毕竟他的技能,还是很出众的。别人解决不掉的问题,他可以手到擒来,有了这样的口碑,自然不愁收入。
    调查的结果,几乎证实了胖女人所说。丁立响除了到各个公司工作之外,肯定还有一个上班时间的栖身之地。就是胖女人口中的“工作室”。那么,这个工作室究竟在哪里呢?工作室是不是就是恶魔的营地呢?
    丁立响的家中,连和电脑有关的物件都没有,更不用谈和工作室有关联的物件了。我们反复清理了丁立响家中所有的东西,最后的结果是决定放弃搜查。
    从目前的状况看起来,找到丁立响以及他的“工作室”,基本只有靠城市探头还有调查访问工作了。
    我们的搜查工作结束了,寻找线索的工作还没有结束。我拿着手铐,赶赴刑警支队专案组审讯室,想去会一会这个刁蛮无理的胖女人。
    “陶春花,女,33岁,无业,户籍地龙溪市陶堂镇。”在审讯室的门口,侦查员把前期调查的情况通报给我们,“三年前和比她小四岁的丁立响结婚,婚后无子。婚后基本靠丁立响赚回来的钱维持生活,平时也就和邻居老太太打打麻将什么的。没有前科劣迹。”
    我点了点头,从侦查员手中接过材料卷宗,推门走进了审讯室。
    负责审讯的侦查员正襟危坐,而对面坐在审讯椅上的胖女人此时已经了。看起来,她也不过就是外强中干罢了。她臃肿的身体塞在审讯椅里,显得椅子很小很狭窄。如果椅子真的再小一点的话,都容纳不下她的屁股。审讯椅上的桌板没有放下来,因为女人肥胖的腹部根本不允许放下桌板。
    我们法医只是技术人员,可以在侦查员的邀请之下参与审讯,但是不能成为审讯的主导者。所以,我坐在了负责审讯的侦查员的旁边。把手里拎着的两个透明物证袋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胖女人微微抬头瞄了物证袋一眼,仿佛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反应。这让我有点奇怪。
    “你接着说。”侦查员说。显然我们进门的时候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可以说,他是个老实人,从来不敢和我顶嘴。”女人说,“敢惹老娘的话,老娘直接一个大嘴巴子就扇上去了,他也不敢说什么。”
    “这也就是说,他比较内向懦弱?”
    女人点了点头。
    “他每天究竟是去哪里上班?”
    “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平时在哪里上班。”胖女人一脸委屈地说,“他说他有一个工作室,和几个朋友一起在里面工作。说是什么商业机密,是不能让我知道在哪里的。我就纳闷了,一个搞电脑的,至于弄得和特务一样吗?”
    “既然你纳闷了,怎么不搞清楚?”侦查员问。
    “我刚才都说了啊,我跟了啊,跟了两次都跟丢了。”女人说,“其实我一直觉得吧,我即便是知道又有什么用?反正他每个月准时交钱。我就懒得去管了。”
    侦查员鄙视地看了她一眼,肯定是心想,你要是不懒,怎么会有这么一身肥肉?侦查员说:“既然你一直懒得去管,为什么又要去跟?”
    胖女人堆起一脸横肉,说:“你这不是在绕我吗?我怎么就不能跟了?他是我男人啊。”
    显然,问了这么长时间,侦查员根本没有问出实质性的内容。我有些着急了。毕竟还有三个失踪的人下落不明,也不知道丁立响和杜洲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关系。最危险的是,我们在搜查酒店的时候,丁立响肯定是可以通过摄像头传输系统发现我们的动静的,那么,就会对人质的安全造成威胁。
    我实在忍不住了,拎起装着手表的物证袋说:“这是你的?”
    女人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我更加诧异了。她居然真的敢这么厚颜无耻地说这是她自己的?我说:“你买得起这几万块的手表?”
    “丁立响说是客户送的。”女人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前一段时间,我管他管得比较严的时候,他送了这个手表给我,说给他的自由时间越多,我就会获得越多的实惠。所以我就信了,这段时间就不怎么管他了。”
    “那这个呢?”站在我身后的陈诗羽此时也是很想直捣黄龙,举起物证袋里的手铐说。
    “这个是假的。”女人说,“我就在楼下小店里买的。”
    “不管真的假的。”陈诗羽说,“你买手铐做什么?还想狡辩吗?”
    “没狡辩啊,就是我买的啊。”女人一脸委屈地说,“你可以去问小店老板,真是我半年前买的!用来管住丁立响的!”
    “管丁立响?”我说,“你为什么要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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