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很久了不出来?”展凝不可思议的说,“拿我当猴耍是吧?”
    他连忙说:“没有。”
    “没有?你这还叫没有?”
    程谨言不说话。
    一直在路上站着不是个事,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静了片刻,展凝闹心的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晚饭吃的什么?”
    程谨言:“没吃。”
    “行,那先找个地方吃东西吧,然后你再好好交代为什么抽风。”展凝说。
    学校附近的商店已经陆续关门,展凝带着他去了隔壁条街的夜市,这里的生意还很红火,人声鼎沸,就是环境不太好,一眼望去,连灯光都似乎蒙了层油腻的灰。
    “懒得走了,你将就下吧。”展凝抽了纸巾擦桌面边说。
    程谨言也跟着抽了张纸巾在那擦:“没关系。”
    展凝点了两份小炒外加两份砂锅:“不够到时再添。”
    这里光线不是很好,看任何东西都像打着浅度的马赛克不甚清晰。
    程谨言在那拆一次性筷子,递给展凝一双。
    展凝双手环胸看着他,抬了抬下巴:“说说吧,你今天什么情况。”
    “我就是想过来看看。”他说。
    展凝:“这里有金银财宝啊,还是有奇珍异兽,需要你这么巴巴的往这里赶?”
    程谨言抿了抿嘴,说不出话来。
    自从上次跟展铭扬过来做了一次噩梦后,程谨言一直就没怎么好好睡安稳过。
    昨晚他又做梦了,梦里的展凝跟眼前这个似乎是同个人,又似乎完全不一样,梦里的她会对自己笑,会摸摸自己脑袋,会像对展铭扬那样抱着自己安慰,这样温柔对自己的展凝是往常想都不敢想的。
    可是梦里的自己就有点犯贱了,一天到晚的给脸不要脸,他又为自己着急,又为自己难过,再后来画面一转再一次跳到了上次看到过的情景。
    展凝又一次躺在了手术台上,又一次的面目全非,又一次的冰冷僵硬,他是能触到那副躯体的,梦里的真实感非常强烈,程谨言能够感受到自己几乎要死过去的绝望。
    次日醒来后,他尽管无数次的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梦,却抵不住心里强烈的不安,他迫切的需要确认展凝安然无恙。
    可这个理由说出来谁都不会信,连他自己都感觉特别的荒谬,但又没办法。
    “嘿!”展凝敲了敲桌面,将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的人唤醒,“我跟你说话呢,你已经是高中生了,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了,这样一声不吭跑过来,你自己觉得合适?”
    老板将砂锅端上来,还有两小炒,因为是夫妻搭档,这边的上菜速度还算快。
    展凝道了声谢,又转向他:“等会依旧在上次住的那家店开个房,然后明天我送你去车站,之后就别抽风了。”
    程谨言握着筷子,机械的往自己嘴里塞了点吃的。
    “姐!”他开口叫了声。
    “嗯?”展凝瞟他一眼,“怎么?你还有别的意见?”
    程谨言缓慢的摇了下头:“我昨天看鬼片了。”
    “你是想说今天这一出是看鬼片给看的?”展凝说。
    程谨言完全没心思搭理展凝的调侃,径自胡诌:“片子讲的是个女大学生失踪被分尸,最后成了厉鬼报复社会的故事。”
    展凝咀嚼的动作顿了顿,又替他做了个总结:“所以你是怕我也被人给分尸了?”
    热闹的路边摊,杂乱的环境,昏沉的光线。
    这样的背景里,展凝欢快的吃着配料丰富的砂锅,时不时抛个让人倍感无语的问题,生动又富有活力。
    程谨言盯着她看了会,似乎因噩梦飘荡着的心脏终于落了地。
    他无奈的吐了口气,专心吃起东西来,那些准备引话题关怀她一把的言语合着食物一起吞进了肚子。
    第40章
    回去的时候两人都没什么话可说, 但展凝又觉得不教育不行,便想起什么了就念上几句。
    程谨言可有可无的应着,他也无法跟她很好的去解释。
    路口刚转过弯, 迎面驶来一辆黑色的suv, 大壳子龟爬一样蹭过来到跟前停了,缓慢的降下车窗, 露出顾倾杯那张俊秀的脸。
    “这么巧,”他瞟了眼一个劲盯着自己瞧的大男孩, 似笑非笑的问了句:“大晚上需要送你们过去吗?如果不介意我做电灯泡的话。”
    “他是我弟。”展凝有气无力的说了句。
    顾倾杯:“我也没说他不是呀!”
    “……”这人老有种跟自身年纪不符的幼稚劲, 展凝在近段时间里已经碰上过好几次, 她忍不住说,“你这大晚上是不是喝酒醉得不轻?”
    顾倾杯轻笑了声,小虎牙又坏坏的闪了下:“开个玩笑罢了, 告诉你个好消息,老师最近要回来了,你或许可以不用再摸猫了。”
    展凝眼睛顿时亮了下。
    顾倾杯:“呦,一下就精神了。”
    展凝还要说什么, 程谨言突然拽了她一下,低低的说:“姐,我们什么时候走?”
    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小混蛋在, 展凝收敛了下情绪。
    “先走了。”她冲顾倾杯说。
    顾倾杯:“真不用送?”
    展凝:“不用,路不远。”
    顾倾杯不再废话,关上车窗利落的走了,程谨言等车屁股没影后, 才转向展凝,说:“那个人是谁?”
    “工作室同事。”
    展凝打工这事没人知道,何况也是最近才开始,想说也没有时间。
    当下突然听说,程谨言很震惊,但展凝有“前科”,想着初中那会就巴巴的往乔松铺跑也就能理解了。
    程谨言沉默下来,但想到刚才那个男人,以及她所谓的工作室中可能有很多的男人,他莫名的就升起了一股焦躁。
    人都说大学是恋爱的天堂,年轻人情感最勃发四散的时候,不谈个恋爱简直是浪费生命。
    程谨言对于这种言论没有多深的感受,在展凝上大学的初期,夜深人静时也会懵懂无知的愁上那么一把,但是那会的感受并不深刻分明,可能是年龄受限,感情脉络还不够清晰。
    后来无交集的三年,更是把这种理不清的情绪给几乎扼杀掉。
    万物总有复苏的时候,深埋地底的植被,也总有见光的那一刻。
    跟展铭扬跑来s市,接连两次噩梦后,原本萎靡到几近腐烂的情感小苗再次萌芽,并在极短的时间里风吹草盛铺满了大地,是连烽火燎原都消不灭的盎然生机。
    展凝并不知道自己阴差阳错又招惹上了瘟神,她只是觉得既然程谨言偷跑过来了,自己就算不待见也不能放着不管,万一之后再多来个几次,自己还不得折寿。
    由此一路过去她自顾自的教育着人,却没顾得上观察一下程谨言诡异的脸色。
    “早点休息,明天尽量坐早车走。”展凝将房卡递给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既然没胆子,鬼片就少看,你说看个电影看到跑来s市说出去也不是长脸的事对吧?”
    “……”程谨言将房卡接了过来,五味杂陈的“嗯”了一声。
    “那我走了。”展凝说。
    程谨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又应了声。
    到寝室时,网瘾少女还泡在游戏里,见了她惊的跟见鬼一样。
    “居然回来了?”她说。
    “我回来很奇怪?”展凝也惊着了,“我说过我很大可能会回来的啊。”
    “不是,”她说,“你出去那会晚了呀,就算你那么说了,我依旧当你不会回来了的。”
    展凝:“时间来得及当然还是回来。”
    “好吧。”话完,王梓一门心思又扑回了网游里。
    这个晚上程谨言几乎一夜没睡,一闭上眼就是乱七八糟的画面搅的脑子疼,受不住的时候就起身走去窗口,他住的房间靠走廊北边,窗外对出去可以看到展凝所在的校区。
    那片庞然大物的漆黑里,有展凝,想到这里他能稍微踏实点。
    程谨言看了会,突然扭身下楼,在前台买了一包烟和打火机。
    在小姑娘偷瞄的目光里走出去,他走到角落拆了包装,将烟抽出来叼上,朝着校区的方向点上了火。
    然后呛得死去活来。
    程谨言活到这么大,可谓是相当循规蹈矩,生活步骤按着规划好的一步步走,他既没长歪,也没长偏,除了在面对展凝时出了点小意外。
    抬手擦了下眼角因呛咳渗出的水渍,他皱着眉又吸了口。
    这个晚上,迎着肆意夜风,程谨言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目光只盯着校区的方向,等回过神时他已经自虐般的快抽完一包烟,而对于这一技能仍旧不熟练。
    满嘴苦涩中,他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将烟掐了,连带剩下的几根一股脑丢进垃圾桶,转身回去房间。
    展凝第二天见到他的时候吓了一跳。
    “你昨晚……是去干嘛了?”她忍不住问了声。
    程谨言摇头,抓了下头发,哑着嗓子说:“就是没睡好。”
    脸色看过去像刚刷了一层□□,眼睛布了层血网,跟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活死人有一拼。
    展凝心想:“这鬼片效果是不是太好了?”
    到车站时还早,离开车还有一个多小时,展凝本想把人带到就走,仔细想想又不太合适。
    外面没有可供休息的座椅,旁边有超市也有早餐店。
    展凝随口问了句:“早饭吃了吗?”
    “没。”程谨言用力捏着高挺的鼻梁,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走吧,那去吃一点。”
    展凝出来时其实已经吃了点了,因为经常犯懒,所以寝室里被会备着点蛋糕面包什么的临时充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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