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陈低低的笑,搂紧北夏,“这个我没办法。”
    北夏心里苦,“还有,你不是说你挺快的吗?你看看表几点了!”
    玄陈还在笑,把她湿哒哒的头发往后拨弄,随手开了空调,“这个我也没办法。”
    北夏不说话了,她又满足,又空虚。
    到底是许久未经耕耘的地界儿,被折腾一回,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玄陈见北夏久也不讲话,问她,“怎么?活儿太好也不高兴?”
    北夏脑袋里迸出吕妙的身影,苦逼兮兮的叹口气,“我在想,我该怎么跟你妈交待……”
    玄陈咬一口她鼻梁,“我们只需要对我们彼此交待。”
    北夏贴贴他胸膛,目前只能先是这样,毕竟坏事儿已经干了,而且说实话,做那会儿,她真没想起吕妙,所以说,玄陈是不是她儿子,在她这里,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孤家寡人那么多年,她要的是一个男人,而玄陈,正好是一个最好的男人。
    记得小时候,父母都忙于华夏的生意,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不管不顾,给能她的,只有毫无温度的、臭气熏天的钱,哪怕一个笑脸,于她来说,都是奢望,是痴心妄想。
    家里阿姨心疼她,总是变着方儿逗她开心,教她道理,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一定要记住,你父母很爱你,可他们身上有担子,重的让他们腾不出时间来陪伴你,但你一定要记住,你是有人爱的,你是一个在爱里长大的孩子。
    北夏会拥有一个傻白甜的童年,没有太多父母把她丢掷一旁的阴影,全靠这句话。
    长大一些,她开始怀疑,怎么想怎么觉得,这都是屁话。
    她开始上学,懂得更多的道理,明白了一种谎言,叫善意的谎言。
    对于阿姨的宽慰,她铭感五内。
    而那段时间,她对父母的怨恨已经达到之最,她得不到他们的笑脸,那她自然而然就收起了她的笑脸。
    家庭关系变得紧张,而父母那时候,还只是在坚持事业,坚持让北夏着手华夏经营。
    北夏青春期是个狗脾气,虽然跟那种七个不服八个不愤还相差甚远,可也是谁都不敢得罪的。
    她怎么甘愿呢?
    不甘愿又怎么办呢?她开始竖起浑身逆鳞,用不拒绝可也不作为抵制父母灌输给她的压力,一来二往,父亲病了,住院了,他说是北夏气的,可北夏偏说他在装蒜。
    后来母亲也病倒了,不管他们是真的,还是装的,北夏都不能不管了。
    从此,她开始接手华夏,也开始慢慢把北家大权揽在手里。
    人人都说,以为北家出个混不吝的后辈,迟早要易主,可没想到,北家家主这么想得开,竟然就轻轻松松、也没个声明,打包交给了那小丫头片子。
    这世道,看热闹的永远多过出手相助的,北夏自上位,就被各路人马盯得死死的,他们在找她把柄,也在等着看她热闹。
    北夏不服输啊,她很争气,不为父母,只为自己,竟然也撑起了华夏。
    后来那些年,关于北家新家主绣花枕头的言论慢慢消失殆尽,她父母的身体也日益康复,而在一切都趋于平淡之时,北夏认识了历衍诚。
    历衍诚是北夏大学时期的师兄,只不过北夏的兴趣相对于国际金融,更倾向于艺术鉴赏。
    他们相识在一个联谊会,历衍诚用他的学识、涵养让北夏倾心,正值花季的两个年轻人自然而然走到一起。
    北夏父亲知道以后,棒打鸳鸯,且没有一句解释。
    那是北夏和父亲矛盾的爆发点,北夏一气之下去了英国学艺术,而历衍诚,作为一个穷苦人家出身,被北夏父亲侮辱、践踏了自尊心,选择去美国进修。
    即使在那种情况下,两个人都没分手,他们的票根是他们当时唯一可以晒的东西。
    回国以后,北夏出于她对华夏的责任,继续揽权,一步步把华夏带到扬名国际,并把它打造成当时炙手可热的品牌。海外业务也是在那时拓展、延伸的。
    然而一切平静,又都止于一个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下午。
    北夏父亲找到已经功成名就的历衍诚。
    本来,历衍诚以为他已经完全配得上北夏,她父亲不会再想要拆散他们,可他错了。
    她父亲威胁他离开北夏、并在口角时刺了他一刀。
    北夏当时在国外,赶回来已经是第二天了,事情已经发展至不可挽回的地步了。
    历衍诚和她父亲,再没有化干戈为玉帛的可能。
    再后来,北夏和父亲见面越来越少,隔阂越来越深,在父亲又一次住院的时候,北夏才知道,他真的病了,很严重。
    那天在病房里,是他们父女俩唯一一次心平气和的沟通。
    父亲说,历衍诚为人心术不正,交朋友都要小心谨慎,更遑论要交给他一辈子。
    北夏顾及他的身体,心里不服却也没冲撞。
    可在历衍诚一次又一次伤害之后,北夏终于明白,父亲到底是比她多吃了饭、多走了路,看的多,也透彻。而那个时候,父亲离世,她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吕妙自责,可北夏清楚,落得这么个结局,不过是对她眼瞎的报应罢了。
    都说男人对初恋是很宽容的,其实女人也一样。
    北夏与历衍诚这段感情中,最快乐的时光,都记录在那些票根,而其中一张赛斯游轮的票,却把她跟玄陈紧紧牵在了一起。
    所以,什么时间,遇上什么人,都是命中注定的,而她跟历衍诚,也注定要有一段恩怨。
    ……
    她想着过去,玄陈默默牵住她的手,轻声说:“以后,你有我。”
    北夏回神,在他怀里又蹭了蹭,“嗯。”
    以后,你有我,我是你的光,你只需要被我照耀,只需要跟我走。
    我护你一世不受欺凌,也为你一生山溪绕长风。
    第39章
    碍着意外, 两人在哥本哈根养了一个多星期的伤,所有华夏本来的行程,都缺席了。
    在医院住了几天, 他们就回了玄陈的旧公寓,北夏没看到艾娜,也没多问。
    那天中饭时, 玄陈告诉她, 艾娜被送走了,被送到一个最适合她、能叫她好好生活的地方。
    是以后来养伤的日子, 两个人过上了老夫老妻白马成流、千帆过尽的淡泊生活。
    美好氛围中,没有打扰,没有似是而非的所谓真相,没有身份、地位、合适不合适的烦恼。
    玄陈还是每天画画,画风、画雨、画大海, 画天空,还画北夏。
    睡着的北夏, 醒着的北夏, 不会做饭弄得厨房乱七八糟的北夏,跟渔民因为两条青鱼不新鲜打嘴架的北夏,小心翼翼给他捏捏肩膀、亲亲他脸颊的北夏……
    在这里,她是一个有烟火气的普通女人, 不是那个扛着天,踏着地,什么都需得首当其冲的北家家主。在这里, 她可以停下来,还可以依靠玄陈,依靠她的男人。
    玄陈喜欢她午后猫咪一样蜷在榻上的模样,看着她,总是心软的像草莓味儿的棉花糖。
    北夏睡过午觉醒来,玄陈还在画画,画了一个海中的漩涡,漩涡中是一个苦苦挣扎的女人。
    她站定在玄陈身后,手搭在他肩膀,她的角度看过去,那个女人身上尽是她的影子。
    玄陈放下画笔,握住北夏的手,拉到眼前,亲亲,放在心口位置,“饿了吗?”
    北夏躬下身子,从后边搂住玄陈,贴近他左脸,“我是猪吗?吃了就睡,睡醒就吃?”
    玄陈低笑,“我怕你饿着。”
    北夏没应茬,眼在他的画上,“你画的是我吗?”
    玄陈顿了顿,“是你,又不是你。”
    北夏皱眉,从他身后绕到身前,攀着他脖子坐在他腿上,“怎么说?”
    玄陈告诉她,“我本来没想画你,可画着画着,全是你的特点。”
    北夏自然是得意,眉飞色舞的,“你离不开我了吧?”
    玄陈埋首在北夏锁骨,“嗯。”
    北夏顺顺他后脑勺,“那就不要离开我。”
    玄陈弯弯唇角,我那么辛苦才等来你,凭什么我要离开你?
    北夏想听他讲他的画,“这个漩涡是什么意思?”
    玄陈看向她手指的方向,“罗伯特·史密斯的防波堤看过吗?”
    北夏点头,“看过,大地艺术,他另外一幅螺旋状山丘也看过,是个蛮有天分的人。”
    玄陈问他,“你看我这个漩涡,像他的防波堤吗?”
    北夏看过去,须臾,用他的话答他,“像又不像。”
    玄陈攥住北夏指出去的那根手指,握在手里,“那么多脱离现代文明的作品,我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史密森的这件。他把他的悲观、自大糅杂其中,却不乏对自然的尊重、推崇,他以调和生态、社会矛盾为毕生事业,用他对色相的灵活运用,以及天生的艺术感完成这幅作品,成为美术史上一件富有神秘色彩,又充满人文气息的瑰宝。”
    北夏不知道他科普史密森是什么意思,“你怎么想到用他的思路作画了?”
    玄陈说:“那天你在海里,我回头看你那刻,整个天地都昏暗下来,你是一片混沌中唯一的光点,就像漩涡的中央位置,是星云,也是古老的文明里放置信仰的地方。”
    北夏听得似懂非懂,“总之是很重要的,是吧?”
    玄陈搂紧她,“当然,我一直知道我爱你,却是在那一刻才知道,你竟是我生命中的光点。”
    北夏心开始狂跳——
    这个男人为什么能把爱她和艺术那样完美的结合起来?
    北夏把脸埋进他肩窝,“你不要画那样叫我心动的画了,万一我又买回来怎么办?你以为我有钱,我就有钱到可以无限支持我追星啊?”
    玄陈笑,“我的画都给你,不要你钱,还有赠品。”
    北夏挑眉,“什么啊?”
    玄陈夺走她的唇,唇舌相抵,吻得她七荤八素是他最擅长的事。
    他,他是赠品,绑定道具,不能扔,不能销毁。
    北夏面红耳赤,拍拍玄陈胸膛,“缺……缺氧。”
    玄陈不舍的放开她,脑袋里火苗着的旺盛,叫他又没忍住,埋在她颈间好一阵亲吻。
    北夏脖子传来痛感,皱起眉,“我没法儿见人啦!”
    玄陈不饶她,“那就不要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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