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薇慢悠悠地笑了:“一个通房丫鬟也敢给我下马威,碧儿你说她是借了谁的胆?”
    碧儿道:“不是老夫人的,就是少爷的。”
    乔薇喝了一口茶:“那我要是打了她,是不是就是在忤逆老夫人与少爷?”
    碧儿笑道:“当然不是,老夫人派了她来,是要她悉心服侍少爷的,不是给少爷难堪的。少夫人是少爷的结发妻子,她不敬重少夫人,可不就是在打少爷的脸?夫人只管教训便是,回头老夫人问起来,那也是她的不是,与少夫人何干?”
    这丫头真是太会配合了,乔薇笑道:“说的有道理,你再去传一次话,叫莲儿姑娘出来。”
    “是。”
    碧儿迈步去了,然而令碧儿气愤的是,她把后罩房的每间屋子都喊遍了,仍不见什么莲儿姑娘出来。
    乔薇拨了拨杯盖,笑吟吟地说道:“莲儿姑娘在青莲居住了这么久,不会一个朋友都没有,总该有人知道她的行踪才是,你最后去传一次话,就说我说的,全都到偏厅来,谁不来,现在就给我收拾包袱滚出青莲居。”
    狠话一放,当真有不少下人来了。
    碧儿点了一遍:“算上吴妈妈,一共二十三人。”
    “不算莲儿,还少了两个。”
    “是不是少了?”碧儿问吴妈妈。
    吴妈妈不敢答话。
    碧儿又看向众人:“少了谁?”
    众人低下头,不吭声。
    乔薇不紧不慢道:“少了左耳上有颗黑痣的,右手背上有条刀疤的。”
    此话一出,众人不由地齐齐一怔,连规矩都忘了,好奇又害怕地看向乔薇。
    乔薇一笑:“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昨日我沐浴,一共有十六个人进来伺候过,提水的十三人,备澡豆的一人,备熏香的一人,空手进来的一人。你,你,你……还有你。”
    乔薇将三个丫鬟,与十一个提水的、孔武有力的妈妈一个不错地从人群中点了出来,随即笑道:“我可有记错?”
    十四人惊得说不出话了。
    她们不过是几个备水的下人,谁能打个照面就把她们全都记下了?况且昨夜少夫人似乎根本没拿正眼瞧她们——
    这是不是太邪门了?
    众人心里一阵恶寒。
    乔薇正色道:“碧儿刚刚可有把我的话转告你们,若是有不到的,就收拾包袱给我滚出青莲居。”
    众人的头低得更低了。
    乔薇摸了摸腿上的貂毛:“看来是有了,很好,碧儿。”
    碧儿福身:“夫人。”
    乔薇道:“去把那两个奴婢给我抓来!”
    “是!”
    碧儿去了后罩房,后罩房就那么大一点地方,要找两个婆子还是很容易的。
    碧儿一脚踹开了房门!
    与乔薇相处久了,某些手段也变得简单粗暴了。
    两个婆子先是一怔,发现来的是碧儿,又凶着冷下脸来,左耳有颗痣的婆子问:“小蹄子不要命了是不是?居然敢踹我的门!”
    碧儿冷声道:“少夫人有令,命我抓你们两个过去,你们是自己走去,还是我拿绳子把你们绑去。”
    两个婆子面面相看了一眼,随后哈哈哈哈地笑了。
    “就凭你?”手背上有条刀疤的婆子笑得不能自已,“你还是回去多吃两碗饭再来吧!”
    碧儿扯了扯手里的绳子,果真去绑她。
    刀疤婆子不屑地啐了一口,扬起手掌,就要一个大嘴巴子呼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小白自门口一蹿而入,高高地飞起,一爪子挠上了刀疤婆的脖子。
    就听得一声惨叫,刀疤婆子痛得倒在了地上,满地打滚。
    而她的同伴,那个左耳有颗痣的,见状不妙,抡起凳子便朝这小东西砸了过来。
    小白飞起一跳,避过了她的袭击,随即一个大嘴巴子呼过去,呼得她一个翻滚,重重地跌在了刀疤婆子的身上!
    碧儿赶忙上前,拿绳子绑了二人的手,将二人拽起来,推去了偏厅。
    偏厅的下人瞅着碧儿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以为她会在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手里吃亏,却没料她真把人给绑来了,且瞧两个婆子鼻青脸肿的样子,似乎挨了一顿狠揍。
    至此,众人越发噤若寒蝉了。
    碧儿踹了踹二人的后膝:“跪下!”
    眼神表情,与乔薇发飙的样子三成的相似,这是个被乔薇“带坏”的丫头,若是冯氏在这儿,定不敢相信这是她那处处委曲求全的女儿。
    两个婆子膝盖一软,跪下了。
    乔薇道:“把你们叫来,没别的意思,只是告诉你们,你们被解雇了,从今天起,青莲居不再有你们的位置,打哪儿来的,都给本夫人回哪儿去。”
    两个婆子就是一愣,不敢相信对方真的把她们赶出青莲居了。
    刀疤婆子道:“少夫人,你不能这么做!”
    乔薇笑着问:“为什么?”
    刀疤婆子道:“奴婢是青莲居的下人,就算发落奴婢,也得……也得先请莲儿姑娘示下。”
    乔薇将茶杯淡淡地搁在了桌上:“莲儿是青莲居的女主子还是我是青莲居的女主子?”
    刀疤婆子道:“奴婢没有这个意思,只是……青莲居的事向来是莲儿姑娘在打理……奴婢们的去留也该由莲儿姑娘……”
    “放肆!”碧儿指着她鼻子,“你可是在说我家夫人的话还不如一个奴婢的话好使?”
    乔薇摆手:“拖下去。”
    “是!”碧儿凶狠地瞪了那婆子一眼,抓起婆子的衣裳往外走。
    刀疤婆子尽管被绑了手,其余地方却是灵活的,上半身一崴,整个人倒在地上,任碧儿如何拉扯都绝不起来。
    碧儿见拉不动她,又转头去拉耳朵上有黑痣的婆子,那婆子也依葫芦画瓢,往地上一滚,死活不起来。
    碧儿拉不动,简直要急死了!
    乔薇淡淡地站起身:“让开。”
    碧儿气喘吁吁地松开了手。
    众人看向乔薇,想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就见乔薇一手抓起一个,丢小鸡仔儿似的,不费吹灰之力地丢出了大门。
    所有人……目瞪口呆。
    乔薇拍了拍,回到座位上:“现在,一个个地交代,莲儿去哪里。”
    莲儿去桐院了。
    在房中照顾病弱的鎏哥儿。
    自己院子的哥儿不照顾,却跑去别人院子照顾别人的孩子,是该说这姑娘傻呢,还是说这姑娘真善美?
    乔薇差碧儿将莲儿叫了过来。
    本以为会是个多么貌美如花的女子,却原来是个姿色平平的姑娘,看来老夫人还没心盲到找个狐狸精迷惑自家孙儿的地步,送了个妥帖的姑娘来,一是解决自家孙儿的需要,二是替孙儿料理料理庶务。
    莲儿神色凝重道:“奴婢听说少夫人把两位妈妈处置了,不知少爷可知道此事?”
    乔薇淡淡一笑:“你一来,第一句话不是向我请安,而是向我兴师问罪,你的位置摆得很高嘛。”
    莲儿不卑不亢道:“奴婢受老夫人嘱托料理青莲居,就定当将一切庶务料理妥当,若是有得罪少夫人的地方,还望少夫人海涵。”
    乔薇好笑地看着她:“我凭什么海涵?做错事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莲儿倨傲道:“少夫人如此,未免度量太小了些。”
    乔薇淡笑着点点头:“你这句话倒是说对了,我度量确实小,我眼里揉不得沙子,所以以后谁还想在青莲居做事,最好不要再得罪于我。”
    乔薇说这话时,目光扫过了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的众人。
    莲儿视死如归道:“少夫人何必为难她们?她们也是听了我的话才会等我,没去及时给少夫人请安,她们是无辜的,少夫人真要怪罪,就怪罪我吧。”
    啧,高手,真是高手!
    瞧这收买人心的手段,简直完美。
    在乡下住了那么久,都没碰到一个厉害的,进姬家一日,就给碰上了俩,不愧是豪门大宅,水深似海啊。
    乔薇笑了笑,说道:“你看见我为难她们了?”
    莲儿一噎。
    乔薇慢悠悠地笑道:“她们全都是来这儿给我请安的,我正打算让她们回去,可巧你就来了,你是出于什么缘故,竟认为我在为难她们?不会你走的时候,就算计好了,我找不到你,会一怒之下抓了她们来问话吧?那你这居心就太叵测。今儿是碰上我这种菩萨心肠,没把人怎么样,若是换个厉害的、狠的,这群人岂不是都没命了?要是没命了,这笔账是算在一怒之下的我头上,还是算在把她们推到我怒火下的你的头上?”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了莲儿,她真的是这么打算的吗?真的只是想拿她们刺激少夫人,却不管她们死活吗?
    乔薇冷笑,和姑奶奶玩心计?姑奶奶在office大战三百回合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儿呢!
    乔薇道:“我初来姬家不久,不知按姬家的家规该如何处置,不如就等你们少爷回来,问问他怎么办吧。”
    莲儿的脸褪去了血色。
    乔薇的目光自众人脸上逡巡而过:“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你们觉得我与冥修不过是奉子成婚,我是个乔家的弃女,是个在民间流落了六年的小寡妇,冥修娶我,一是碍于孩子,二是碍于那道皇后的懿旨,可在冥修眼里,我或许早已不干不净。你们收拾床铺的时候发现我与他并未圆房,越发坚定了他打心眼儿里嫌弃我、瞧不上我,所以你们,也不拿我当回事,一个个地都想骑到我头上,是笃定了我不受宠,不敢拿你们怎么样,也不敢上冥修跟前告状。”
    莲儿的脸又一下子涨红了。
    句句被戳中了要害,不止她,所有青莲居的下人都开始心虚害怕了。
    乔薇藏着掖着,她们姑且不惧,但把一切都摊开了放在明面上,分明就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难道,她们猜错了吗?少爷并不嫌弃她?
    可若是不嫌弃,又为何没与她行周公之礼?
    乔薇到底不是个古人,不知圆房在古代是一件大事,新婚之夜不圆房的妻子,或圆房了也无落红的妻子,在婆家是抬不起头的。
    她孩子都有了,自不可能再有落红,这不是她的错,可架不住有人过不去这种事,人的恶意是无穷的,她在民间的六年,是否真的守身如玉,谁都不敢保证。
    床铺上没有欢好的痕迹,更是成就了她们最恶意的揣测。
    早知道会引来这么大一场麻烦,昨晚就该与冥修……
    想什么呢?
    几个小喽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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