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嘉应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你是为了躲白郎吧?”
    徐洛闻眉眼低垂:“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
    谭嘉应说:“你就躲吧,我看你能不能躲一辈子。”
    我不躲一辈子,徐洛闻心说,我就躲一个冬天。
    “去n市的事你跟肖想说了吗?”徐洛闻问。
    “没呢,”谭嘉应的脸瞬间垮下来,“晚上回家再跟他说。”他撇撇嘴,“好想哭,怎么办?”
    徐洛闻拍拍自己的肩膀:“哭吧,肩膀借你。”
    谭嘉应吸吸鼻子:“我要把眼泪存着,去我们家肖想怀里哭,让他心疼我。”
    徐洛闻笑他:“磨人的小妖精。”
    吃完东西,又东拉西扯聊了会儿,谭嘉应回公司,徐洛闻回家。
    到了家,徐洛闻把咩咩放下来,让它去跟阿黄玩,他坐在沙发想事情,想通之后拿起手机给李彦打电话,等那边接了,他说:“李彦,你把手机和钱包还给白郎了吗?”
    “还没呢,”李彦说,“我打算中午吃饭的时候去还,怎么了?”
    “那你到时候顺便跟他说一声,让他晚上去你家一趟,”徐洛闻说,“你爸让的,我也会去。”
    李彦也没多问,直接答应,又聊了几句别的就挂了电话。
    ·
    吃过午饭,徐洛闻换上一套正式些的衣服,准备去出版社开会。但他有些发愁,因为咩咩。毕竟是工作场合,抱着咩咩去太不合适,朋友们都忙没人可以帮着照看,放到宠物店托管他也不放心,思来想去,还是放在家里最为稳妥。
    “儿子,爸爸要出门办事,不能带你去,”徐洛闻抱着咩咩,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懂,径自说着,“你呆在家里跟阿黄一起玩,要乖乖的,知道吗?爸爸办完事就马上回来。”
    咩咩冲他叫了两声。
    徐洛闻亲亲它,弯腰把它放地毯上,又摸摸阿黄的狗头,嘱咐它照顾好咩咩,这才惴惴不安地走了。
    开车到出版社的时候是一点四十五,他被带到江裕和的办公室。这是他们面基后第一次见面,徐洛闻多少有些尴尬,江裕和却一派自若,令徐洛闻不得不佩服,姜还是老的辣。
    江裕和吩咐助理冲两杯咖啡端到会议室,请徐洛闻落座,笑着问:“最近过得好吗?”
    徐洛闻说:“挺好的,你呢?”
    “除了没有性生活,一切都好。”江裕和淡淡地看着他,“你跟那个男人的事处理好了吗?”
    那个男人,指的自然是白郎。
    徐洛闻点头:“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江裕和看一眼手表,起身,“我们去会议室吧。”
    其他人已经等在会议室了。
    会议从两点开到四点多,敲定了许多细节,甚至连签售会都做了安排。
    结束后,江裕和邀请徐洛闻一起吃晚饭,徐洛闻惦记着咩咩,随便找个理由拒绝了。
    一路风驰电掣地回到家,见咩咩安然无恙,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换衣服的时候,接到李彦的电话。
    “我已经告诉白郎,晚上八点去我家,”李彦说,“你也这个点过去就行。”
    “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徐洛闻开始做晚饭。
    正忙着,听到门铃响,擦擦手去开门。
    咩咩正蹲在玄关处叫个不停,徐洛闻不用往外看也知道是谁了。除了白郎,咩咩从不会这么热烈地欢迎任何人。
    犹豫半晌,徐洛闻打开门,堵住门口,问:“有事吗?”
    白郎举起手里的塑料袋给他看:“我买了好吃的给你。”
    “我不吃,你走吧。”说完,徐洛闻果断地关上门。
    他站在门口不动,听不见外面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他打开门,却见白郎依旧站在原地,弯起眉眼朝他笑。
    心跳蓦地便乱了。
    徐洛闻一言不发,转身往里走。
    白郎跟进来,关上门。
    徐洛闻硬邦邦地说:“换鞋。”
    阿黄十分狗腿地叼了拖鞋放到白郎脚边。
    徐洛闻:“……”
    阿黄可从来没有给他叼过鞋。
    过分!
    徐洛闻一言不发地进了厨房。
    白郎换好鞋,单手抱起咩咩,把塑料袋放桌上,走到厨房门口,倚着门框,说:“我还没吃饭。”
    徐洛闻拿着锅铲走过来,不由分说推开白郎把门关上。
    和白郎待在同一个空间、呼吸同一片空气对他来说都是危险的。
    到底还是多炒了两个菜。
    饭菜上桌,徐洛闻去把窗户打开,冷风呼呼地灌进来。
    白郎看他一眼,起身去关窗户。
    徐洛闻追上去拦住他:“不许关!”
    白郎看着他:“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你放心,我忍得住。还是说,你怕自己会忍不住?”
    徐洛闻倏地抬头,对上白郎的视线。
    他这些天所受的煎熬,原来白郎都知道。
    他莫名有些气恼,也不知道在气什么,也不知道在恼白郎还是自己。
    窗户还是被关上了。
    长方形的餐桌,一个坐在桌头,一个坐在桌尾,夹菜都要站起来。咩咩黏白郎黏得厉害,窝在他腿上不下来。
    空气安静,除了轻微的咀嚼声便只剩窗外的风声。
    不知怎么就想起天气预报说晚上要下雪。
    又突兀地联想起早上做的那场春梦,脸立即烧起来。
    徐洛闻几乎要把脸埋进饭碗里。
    白郎的气息混着饭菜的香气丝丝缕缕飘过来,虽然浅淡,却如星火燎原,燃起腾腾欲火。徐洛闻抬眼窥视白郎,见他自顾吃饭,没露出任何异样,顿时便打消了起身离开的念头。没道理这头狼忍得住,他却忍不住。
    这顿饭吃得极其煎熬。
    饭后,白郎收拾碗筷要去洗碗,徐洛闻阻止:“不用你,你走吧。”
    白郎不撒手,理直气壮地说:“我不走,我不认识去黑狼家的路,你得带我一起。”
    徐洛闻无奈极了,只得由他,自己径自回了卧室,将门反锁,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冷风裹着细碎的雪粒子飘进来,带走他身上的高热。
    为什么要这样苦苦折磨自己,自讨苦吃呢?徐洛闻仰望着外面黑黢黢的天空扪心自问,到底在执拗些什么?为什么不能像谭嘉应说的那样,接受白郎,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和咩咩一个机会呢?或许生活就会完全变成另外一副样子。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明明对白郎是有一点动心的。那些不敢对视的眼神,那些令人晕眩的笑,那些相处时的别扭、不自在,那些伤害之后的后悔和不忍,那些不由自主想要维护的念头,那些教人贪恋的体温,都是证据啊,只是他一直自欺欺人不敢正视罢了。或许,选择离开是对的。或许,当春天回来时,就会有决断。
    雪粒子变成了雪花。
    徐洛闻伸手接了两片,看着雪花在掌心融化成两点水渍,然后关上窗户,从衣柜里找出一件长款羽绒服穿上,围上围巾,开门出去。
    白郎正坐在地毯上和咩咩玩。
    徐洛闻说:“走吧,去李彦家。”
    “好。”白郎抱起咩咩,站起来。
    徐洛闻看一眼他身上单薄的警服,张了张嘴,没说话。算了,他不冷,以前在雪山里还赤身裸体睡觉呢。
    下了楼,徐洛闻抱过咩咩,把车钥匙递给白郎:“你开车。”
    白郎开车,徐洛闻坐后座,用羽绒服裹住咩咩,把车窗降下来一点,让车厢内的空气流通起来。
    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到地停车,两个人一前一后,踩着薄薄一层细雪进了小区。
    李彦站在楼门口等他们,打过招呼,刷卡进门,坐电梯到二十层,电梯门打开就是灯火通明的客厅。李彦拿两双拖鞋给他们换,伸手从徐洛闻怀里抱过咩咩,亲热地逗弄。白郎看在眼里,神色有些冰冷。
    “爸,”李彦扬声喊,“洛闻他们来了!”
    李潭应一声,端着托盘走出来,托盘里放着一壶茶和几个茶杯。
    各自落座。对摆两张长沙发,白郎单独坐一边,李彦和徐洛闻挨着坐另一边,而咩咩则被李彦抱在怀里。
    李潭给每个人各倒一杯茶,在主位小沙发坐下,看着白郎说:“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只要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白郎将投向对面的视线转向李潭,说:“我想知道关于狼人的一切。”
    “呵,好大的问题。”李潭一笑,“那你先告诉我,关于狼人你知道些什么。”
    白郎七岁逃进深山,父母告诉他的只依稀记得一点,绝大部分都是自己在成长过程中艰难摸索的。
    白郎说:“我只记得我爸告诉过我,狼人数量很少,他是第三代狼人,他还有一个弟弟,小时候失散了,就这些。”
    李潭问:“怎么失散的?”
    白郎摇头:“不知道。”
    李潭又问:“你猜测你父亲和小彦的狼人父亲有关系?”
    白郎点头。
    李潭说:“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小彦的狼人父亲和你父亲没有任何亲缘关系。就像人类有很多种族一样,狼人也是分种族的,不过只有两个,黑狼和白狼,小彦是黑狼,你是白狼,你们不一样。”
    徐洛闻插嘴问:“那如果黑狼和白狼在一起,会不会生出灰狼?”
    李潭摇头:“不会,黑狼和白郎之间存在生殖隔离,孕育不出孩子。”
    徐洛闻不解:“狼和狼之间存在生殖隔离,狼却能让人受孕,这也太奇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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