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朗宴也不敢太过火,欣赏了会儿林俏害羞的模样,缓缓收了手。
    他坐直了,试探着拿指尖戳了戳林俏。
    没等林俏回答,郑朗宴自己还委屈上了。
    像要不到糖的小孩子一样瘪着嘴,一下下戳她。
    “俏俏?”
    “俏俏。”
    他也不急林俏的回答,自己玩的高兴。过了会儿忽然兴起一般地问她:“俏俏,暑假你想去海边玩吗?”
    “我们去海边吧。”
    “你会游泳吗?我游泳很厉害的,可以教你啊。”
    郑朗宴自己越说越起劲,靠近了些,压低了声音问:“俏俏,你穿过比基尼吗?”
    林俏终于被他烦到了,偏头看他,语气里有些无奈:“郑朗宴,你说这些,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吧?”
    郑朗宴被拆穿,面上尴尬了一瞬,很快偷瞟了一下林俏,像个赖皮的大男孩抠着手耍赖:“怎么了,我想看自己女朋友穿比基尼,不行吗。”
    林俏闻言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却说不出应对他这些无赖话的语言。
    郑朗宴看着林俏的表情,脖子又梗了梗,强词夺理:“公平起见,我到时候也只穿泳裤啊。俏俏,我身材真的很好,你不吃亏的。”
    林俏装没听到,不理他。
    “俏俏……我这次考试进步那么大。”
    郑朗宴不满地哼哼:“你不该奖励奖励我?”
    林俏看着他大少爷被宠坏撒娇到底的模样,偏头给他纠正学习的态度和思想:“郑朗宴,学习是自己的事情。我一直考第一名,也从来没有人给我奖励的。”
    郑朗宴顿了一下,认认真真地看着她,弯着唇眼睛亮了亮:“我给你奖励啊。俏俏,我认真的,我身材真的好。你是没见每次我游泳的时候那些女孩子们……”
    他说到一半自觉说错话噤了声,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林俏的神情。
    林俏认认真真地看着他,问:“那些女孩子们,怎么了?”
    郑朗宴面上一僵,眼神躲闪了一下,然后不自然地拿手耙了耙头发,转移了话题:“俏俏,你要想看,等我们去海边,我不穿衣服都成。”
    说着他自己都乐了起来,弯着眼睛看她,乖得像个大狗狗:“反正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从身到心。”
    后面四个字,带着撩拨人的意味,就在她耳边轻语。
    “郑朗宴,你……”
    林俏瞪着郑朗宴这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脸皮终于受不住,扭回头去,捂着耳朵不再理他。
    ——
    暑假里,林俏几乎全程没有休息日。两个月排了满满的表演班和专业课。
    郑朗宴想见缝插针的约会一下,就没遇上个林俏有假期的时候。
    孔尚新和孔祁整个假期都很忙,有几次林俏还看到林知遇穿了礼服,和孔尚新两个人匆匆离开。
    然后像之前那次一样,深夜才回来。
    孔老爷子的病反复,两个月时间送了医院三次。林俏每次去看他,都觉得他更加憔悴了。
    这让她担心得不行,每次去探望,老爷子还在跟她说让她好好练棋,回老宅了一起切磋切磋。
    七月的某个深夜里,空气闷热得不行。
    窗外刚下了场大雨,到深夜还是淅淅沥沥的。
    林俏一整夜都睡得很不安稳,被惊雷惊醒几次。第四次醒来,发现自己睡衣都有些汗湿了。
    她感觉自己迷蒙间似乎做了噩梦,心跳得急促的不似自己的。
    捂着胸口缓了会儿,林俏撇一眼窗外,天光还没大亮,听着雨水声,显得雾蒙蒙的。
    撑着被子刚准备再次躺下,门却直接被推开了。
    林俏吓了一跳。瞪着眼睛,又被走廊大开的灯晃了下眼睛。
    孔祁的脚步有些匆匆,进来怜惜的摸了摸林俏的头,声音有些发抖:“俏俏,睡醒没有?起来了。”
    走廊的另一串脚步声有些乱,林俏顺着看过去,林知遇的身影有些慌乱的走进来。
    她的喘息有些凌乱,不似孔祁那样温柔。
    林知遇抖着声音,拍了拍林俏的床沿,催促:“俏俏,起来了。爷爷他……想见你最后一面。”
    林俏愣了一瞬,反应了下林知遇的意思,脑袋犹如被窗外雷击过一般,轰地就空白了。
    一路到医院,雨打到窗玻璃上,很快凝成蜿蜒难看的泪痕一样滑落。
    医院重症病房里,孔老爷子躺在病床上,周身插满了仪器管子,仪器在静谧的病房里发出滴答声。孔尚新坐在病床边握着他的手,眼里满是疲惫。
    林俏感觉自己浑身都麻木了,看着病床上的老人,忽然愣怔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孔老爷子的眼球都有些浑浊起来。
    眼神迟钝的转了转,终于缓缓落在林俏脸上。
    他夹着仪器的手指动了动,指林俏的方向。
    林知遇抹了一把又被眼泪模糊的视线,有些着急的催促:“俏俏,过来啊。爷爷想跟你说说话。”
    “俏俏?”
    孔祁看她站着不动,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林俏愣了一下,猛地回过神来,大口喘息了一下,才迈动了脚步。
    她走近前去,老爷子嘴唇在氧气罩里翕动了一下,手指动了动,林俏很快握住了。
    她凑近一些,好容易才看清老爷子嘴型是在叫她。
    “爷爷,”林俏动嘴喊了一声,才发现自己声带紧得厉害,她捏紧老人几乎没有任何力量的手,忽然想不出该说些什么,只知道问,“爷爷,您什么时候回家?我等着和您下棋。”
    林知遇拧着眉,刚准备推着提醒一下,肩膀被孔祁按住了。孔祁对着她摇了摇头,任由林俏说。
    老爷子浑浊的眼球闪了闪,唇角弯了弯,却没有力气笑一下,只知道微弱的动了动眼球,像是点头。
    他的指尖点了点林俏的指尖,林俏凑近了些,几乎贴着他的氧气罩。听到他突然很轻的叫了一声“丫头”。
    林俏忙乱的点头,忽然重复着又问:“爷爷,您什么时候回家?我围棋还没有练好,您要教我才行啊。”
    老爷子想点头,却只能动动眼珠。
    他嘴唇动着,每一个字都格外艰难,林俏听着,没有办法有任何动作和反应。
    老爷子声音微弱,每一个字几乎只能是发出点气音。
    林俏辨认了会儿,才终于听出他是在说,让她好好长大。
    那头许久没有动静,林俏趴着,直到极其发出一声极其凄厉的长鸣,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孔老爷子嘴唇微张着,眼睛已经闭上了,像是睡着了一样。
    护士和医生急匆匆地进来,推拒着把孔家人请了出去。
    林俏在外面站着有些木,听着里面有漫长的一分钟没有动静,尔后门被猛地打开来。
    护士摇了摇头,开始跟孔尚新说着什么。
    林知遇开始呜咽着哭起来。
    林俏像是忽然失聪一样,眼眶陡然温热了。
    ——
    孔老爷子的葬礼按他遗嘱安排在老宅。只请了一些亲近的人。
    孔祁和孔尚新还有林知遇在前厅接待来探望的人。
    郑朗宴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来的时候,只看到一家三个人。
    郑老爷子以及郑父和郑母把菊花花篮送上去。
    祭拜之后,郑老爷子一行走过来,郑父向着孔父伸了手,他没有接。
    孔尚新把脸偏向一边,一脸严肃和肃穆,带着嫌弃:“郑总,我记得,孔家没有邀请你们。”
    “老孔,你这叫什么话?孔家和郑家一起共事这么多年,孔叔走了,这交情,我们怎么可能不来。”
    “交情?我孔家向来是重情,就是从没想过,待在身边的人是还是鬼。”
    林知遇拉了拉孔尚新的衣袖,说话间带着浓重鼻音,劝他:“尚新,让爸安心点走吧。”
    一旁孔祁也绷着脸,看两家人谈话的架势,又看向拧着眉目光找寻着的郑朗宴。
    他站直了些,轻声告诉他:“阿宴,俏俏在书房里。”
    郑朗宴停了一下,很快向书房的方向走去。
    林俏正坐在书房的桌子后面,盯着面前的棋盘发呆。
    她穿了一条黑色的裙子,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显得皮肤格外苍白,眼神空洞洞的盯着前面的棋盘,连他进来都没有任何反应。
    伏着坐在那里,像是一只被黑夜笼罩的白天鹅。
    孤独又绝望着的美丽。
    郑朗宴只觉得自己心脏一下被猛地揪紧了。
    他上前几步,有些心疼地摸了摸林俏的头。
    林俏愣怔地仰头看他,眼眶通红,含着水汽,像只委屈的小兔子。
    “俏俏,对不起。我来晚了。”
    郑朗宴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说不出的心疼。
    林俏愣了一秒,听到他的声音,忽然像是受伤的小兽一样,松开手臂,死死抱着郑朗宴的腰,把脸埋在他腰腹里。
    郑朗宴愣了一瞬,很快听到林俏压抑着的呜咽声。
    “郑朗宴,爷爷去世了……”
    郑朗宴只心疼地抱紧她,安抚地抚顺她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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