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你客气,我有礼,卓景看了冷笑一声, 这表里不一的臭丫头。
    “说吧, 何事?”白泞被卓景摆了一道,昨日夜里生出的那点亏欠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卓景被她的理直气壮弄的心口发哽,“昨日夜里为什么没出来?”
    “你以为我同你一样来去自如?”白泞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昨日有事,我耽搁了!”
    “倒是你。”白泞转了两圈黑溜溜的眼珠, 轻笑, 语气不善,“为何要我住到你隔壁去?”
    卓景见她不开心了,心头一口郁气也散尽,眉宇都松开来,语气轻松道:“我的救命蛊虫被你吃了, 日后每过七日,便得用你的血来压制毒性,你不必担心,只要一滴血泡入药中便可。”
    他看见白泞猛地拉下来的脸, 便知道这丫头是心疼自己那两滴血了。
    只是这也不是根治之法,他还得重新去找一条蛊虫。
    白泞的血只能暂缓,拖延时间罢了,且这血必须得是活血,放置的时辰超过两个时辰便失了效用了。
    “凭什么给你?”白泞冷笑一声,掀起方才还懒洋洋的眼皮,“你总不该天真的以为我有多喜欢你,甘心没七日就为你放一次血?都过了这么些年,你倒是光长年纪不长心智不成?”
    卓景听了这话也不生气,他手指绕上腰间佩戴的紫玉,凤眼不紧不慢的落在白泞的身上,“你父皇想将你嫁于范霖。”
    白泞猛地抬头。
    “你觉得,你如今的实力,能抵得过你父皇届时的一旨圣意?”
    自然是不够。
    “所以?”
    白泞静待下文。
    “我们本是合作的关系,你有难,我自然不会弃你于不顾,我帮你解决这件事情,你只要每七日给我一滴活血变成,如何?不吃亏吧?”
    白泞不明白怀帝怎么突然就关心起她的婚事来了,难不成……是实在瞧她不顺眼了?所以要将她赶到大兴去眼不见为净?
    如果是这样,那她这位父皇也真是太心急一些,只要她自己开府了,不就连本来就少的见面机会都寥寥无几了吗?
    他就权当她死了不是更好?
    眼见自己面前的这个小丫头脸色越来越寒凉,卓景皱眉,伸出纤长的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想什么?”
    “那一滴血,我不想给你。”白泞收回自己的心神,凉凉的看了卓景一眼,实话道:“且是不是要嫁给范霖,那也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卓景面色立刻便沉了下来,眼底有阴霾汇聚,将原本藏于里头的妖色沉沉掩埋,看起来十分可怖。
    “那你的意思是,你也喜欢他?”
    卓景一边说,一边就将眼神落在了不远处还耐心等着白泞的男子身上。
    虽然他带着银色面具看不清面容,但也掩盖不了一身通透不凡的气质,只是负手而立就叫人自惭形秽,更不用说他才刚辅佐一位新帝平息乱世,身上更是多了和他同龄的人不曾有的运筹帷幄。
    倒像是白泞这种不知红尘深浅的小丫头会喜欢的男人。
    “白泞,喜欢上他你是眼瞎还是心盲不成?”卓景凉凉的看着白泞,“难不成你要告诉我,你要抛下你这些年在大怀拼下的东西跟着一个男人跑到大兴去?”
    卓景自认为是看着白泞逐渐长大的,就算这小丫头平日里总是做些会让它气的跳脚的事情,但其实也算是自己的半个‘学生’,当然,这一切都是他自认为。
    居然会这么自甘堕落的跟着一个男人远走?
    心底似有一把火蹭蹭的燃烧起来。
    白泞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顿训,也是心头火起,顿时皱眉说道:“我要嫁谁又与你何干?”
    她的意思只是说,她嫁谁,不想嫁谁,都由自己来解决,谁知这人就莫名其妙的炸了一般。
    卓景抿了抿唇,声音都硬的如同冻冰一般,“即是如此,那便随你!”
    说完转身拂袖而去。
    跟在不远处的侍卫看着自家大人甩袖而去,不由得暗自咬牙心里发苦,大人呦,你忘记让公主殿下答应给你七日送一血了。
    看着卓景走了,白泞才将眉头松开,心里又骂了他两句,转身对着范霖露出笑容。
    “范大人这边请。”白泞压下自己心头的一口火气。
    范霖含笑不语,他从第一眼见到这个小姑娘就觉得格外的亲近,本不太爱笑的一个人,不自觉的就对着白泞露出笑容来。
    她带着范霖在京城四处的逛了逛,随后再去了一次皇家技校,范霖感慨与大怀的繁荣,在见到技校的时候,这份惊讶便达到了一个顶峰。
    “我一直以为,为所有学子都开设学堂便已经是好的不能再好,却不曾想还能这样将学科细细划分,一目了然。”
    正所谓贪多嚼不烂,范霖自己便很清楚这个道理,聪慧之人自然可以文武全才,但这样的人本就是万里挑一,便说自己,虽然现在已经是大兴的国师,但在武学上是半点天分都没有的。
    若是贪心的话反而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白泞见他双眼发亮,也不打扰他,只在合适的时候给她说上几句。
    “明日我便带着我大兴的那帮臭小子也来此处看看,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山外有山。”
    不然那群臭小子总以为能弯弓射箭便是这世上顶顶强大的人。
    “公主,文校和武校可有两者兼修之人?”
    想了想,范霖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不出所料的话,如今他看见的这批学子里,便应该有文物两校兼修的人,而这批人便是以后大怀的顶梁之柱了。
    “自然是有的,苏家苏靳便是将文物都修得极好之人。”
    白泞自己也是技校的学子,这位苏大人如今已经是一品的刑部尚书,可以说是在朝堂上唯一能和卓景叫板的人。
    且这人本来是要当做一品将军培养的,却不知为何弃武从文,且腕力手段丝毫不逊色于他的武将之才。
    “其余的,便也没有苏大人那般好了,也有文物都精通的人,但到底还是有所侧重。”
    不是她说不出,而是不能说的太详细。
    要真是说,那位京城小霸王栗夏也能算,恭王之女白妙也是,谢颖那人虽然心思重了些,但还是有才之人。
    两人一直说到下午,一同在技校里吃了饭,卓景便更加惊奇了。
    “大兴那边的学堂都是从自己家中带饭,倒是没成想可以让学子们一起在学舍里用饭。”
    白泞知道怀帝叫她带着范霖来技校,便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
    真正强大的人是不会畏惧自己的对手也在进步的。
    “在学舍用饭,且还在学舍里休息,在家中看书总抵不上在学舍大家一起念书来的更激励人心。”白泞看了看四周,确实,在他们旁边坐着用饭的一些学子甚至连吃饭都在看书。
    “陛下却有大才。”
    范霖是不服气都不行,本来想着大兴虽然是新起之国,却也不会同大怀真的有那般大的差距,但如今只在着学堂里转了一圈就知道。
    两者之间的差距还是极大的。
    范霖是越看越心惊,同时也将怀帝都看的更加高深莫测了一些。
    不过白泞却是知道,她这位父皇,却是了不得,有识人之明。
    但是这技校能有如今这模样,最大的功臣还是那位人人都不齿的栗夏郡主。
    当初怀帝只是想了个大概,栗夏知道了之后直接修书一封,着意添加了许多细处,才有了如今的技校。
    虽说栗夏建议的这名字着实是古怪了些,但也不妨她认清栗夏其实是个极聪慧的人。
    送走了范霖,白泞才回宫着手搬家的事情。
    这些年人人都说她不受宠爱,但是等她回去清理了一下自己的丝库时,才发现慢慢一小仓库的东西,都是皇后给她送来的,价值千万金的首饰头面都放在那里积灰。
    更别说之前及笄礼的事情一闹,库房里的东西更是源源不断的多出来。
    “公主,这些东西怎么办?”
    沈嬷嬷知道白泞一向来在外头都秉持着低调的原则,但这么多的东西,一箱箱的抬出去要想不惹人瞩目也实在太难了些。
    正在犹豫之中,白泞听见了外头有马车的声音。
    “外头什么声音?不是说车马都不得入宫的吗?”
    沈嬷嬷帮白泞将茶水倒出来,往外头看了一眼,说:“应当是要修建东宫的木材运进来了,太子如今年纪也到了,陛下说要将东宫扩一扩,也好物色太子妃人选了。”
    这些和白泞都没什么关系,她眼睛一转,“这木材传运是谁负责的?”
    “这奴婢也不知道,公主您等等,待奴婢过去看一眼。”
    说完这话沈嬷嬷就自己急匆匆的先跑出去了。
    不一会儿沈嬷嬷就匆匆忙忙的赶了回来,面色有些怪异。
    “大人,是国师大人和百里家的少主百里陌一块儿过来的!”
    沈嬷嬷知道,百里家和白泞手底下的势力一向来都不对付,这国师大人不是和自家公主合作的吗?
    怎么又将这送木材的事情交给了百里家?
    白泞眉梢一扬,想到今日白日里两人的不欢而散,暗自磨牙。
    “我出去看看。”
    白泞带着沈嬷嬷走出来的时候,正巧被不远处压着木头车队的卓景给看见了。
    见两人直直的往他这个方向走过来,他嘴角挑起一个急不可见的小弧度。
    “卓大人的行事真是叫人捉摸不透。”百里陌没看见白泞,只是转身看着卓景,“我原本以为,卓大人应当是非常讨厌我们百里家的才对。”
    不然这两年为何总是频频打压百里家。
    那位六爷和他的关系也非比寻常。
    只是这次和宫中的生意偏偏又找上了他们。
    卓景压根儿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百里陌站着的地方刚好是他和白泞中间,他随手将百里陌往旁边拨开,然后极其高贵冷艳的转开了视线,装作没看见她的样子等着白泞过来。
    百里陌被他这反常的动作给震惊了,看见卓景给前面拉车队的人使了一个眼色,车队就缓缓停下来。
    他疑惑的往四周看去,一看便愣了一下。
    前方亭角处,一个小姑娘带着一个嬷嬷缓缓走过来。
    漂亮大气的远山眉,生来便上扬的唇角,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松茸地上,半点声音也没有。
    怎么说呢,这小姑娘,便是长了一张叫人觉得好欺负的脸。
    且这丫头还是个老熟人,四年过去了,比起小时候的平平无奇,倒是出落的更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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