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官泓问:“你例假是不是还是不太规律?”
    夏梦不想他担心,说:“比以前好多了,没那么疼了,而且基本上每个月都来。”以前要么是几月不来,要么是一来就缠绵半月,就这方面来说,现在确实好多了。
    官泓说:“还是找医生再看一看吧,我帮你预约。跟你说了多少次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你每次都不听我的。”
    夏梦连忙翘起穿着地板袜的脚:“谁说不听的,你看这是什么?”
    她一脸哄人的笑意,官泓也不好板着脸,拍一下她屁股,说:“你牢牢记得就行。”又严肃几分:“咱们生个孩子吧。”
    夏梦脖子一梗,被口水呛得咳起来,说:“你今天吃错药了?”
    可看官泓一脸严肃,又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而且这样的笑话,不能乱开,连承诺都不随意许的官泓,之前哪说过这样的话。
    既然他提到孩子的话题,就代表他已经提前思考过,再结合他这阵子的表现……夏梦反而有些退却,说:“再给我点时间,好吗?”
    反正他们还都年轻,还处在人生和事业的上升期,反而是婚姻和抚育下一代这些事,可以先放一放。马克思都说过,要分清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嘛。
    官泓看夏梦那么严肃的神情,只好点了点头。
    谁都没再说破坏气氛的话,但两人间的氛围就是有点闷闷的。吃过早饭各自去换衣服,夏梦在柜子里捣鼓了好一会,拎出来一个包。
    “我能把这个送人吗?”夏梦问。
    在一起这些年,官泓在吃穿用度上从不短她的,什么都要是能力范围内最好,限定的奢侈包往往还没上市就先送到她这里。
    只不过夏梦当初有傲骨,不愿意让官泓觉得自己是因为钱才跟着他,不仅一个都没用过,很多连包装都没有拆过。
    现在想通之后才觉得以前的自己挺无聊,她跟官泓是算不清的,与其斤斤计较还不如同流合污,自己也乐得没负担。
    官泓看都没看她:“除了我,这家里的所有东西你都能送人。”
    夏梦直乐:“我才不傻呢,有你还能有好几个这样的家,我干嘛要把你送人。”
    官泓挺失望地摇摇头:“小白眼狼。”又问:“你想把包送给谁?”
    夏梦说:“就我认识那主编呗,她不是马上就从时装周回来了嘛,我想邀请她参加开机当晚的晚宴,顺便再把这个送过去当做礼物。”
    官泓问:“她不是涮过你么,你也吸取了私交和公事不能混为一谈的教训。”
    “是啊,所以现在要正式跟她发展私交。以前送一个包是公事,现在送两个包可就不一样了。”夏梦说:“我觉得她人不错,确实想交这个朋友。”
    夏梦已经说得这样严肃,官泓也不好再插嘴什么。他说:“我给你定了件礼服,量尺寸的师傅近期就跟你联络。”
    夏梦正在发愁穿什么呢,衣柜里的衣服虽多,可到关键时候,永远都差一件。夏梦求之不得,抱着官泓的腰,说:“真贴心!”
    不过为什么要现量尺寸呢,他们不是掌握着她的尺寸,以前都只要确定过款式就行吗?官泓睨着她,一本正经道:“你不是胖了吗?”
    夏梦扁扁嘴,想收回刚刚夸他的那些话了。
    各自分开去工作前,官泓说:“舜尧今天回国,我准备晚上请他吃个饭,你想不想跟我一道去?”
    夏梦一听这名字就难受,连忙摇头,撒娇:“我最讨厌参加饭局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官泓点头,没强求:“那让阿姨给你做,等我晚上回来补给你夜宵。”他顿了顿:“总觉得你跟舜尧关系不太好,他是不是有哪得罪过你?”
    夏梦佯装淘气地朝他吐一吐舌头便跑出门,搭着电梯的时候看见自己一张脸已经沉下来了。
    回忆方才官泓的话:总觉得你跟舜尧关系不太好——夏梦跟季舜尧关系何止不太好。他是不是有哪得罪过你——他得罪她的地方又何止一点点。
    如果说官泓只是用眼神表达过对她的不屑,之后便很快扭转印象投入到一场灾难般的恋情,那季舜尧就是不屑本身,始终如实践行着他那一阶层对她的误解。
    夏梦是跟官泓谈过几年,才被介绍给这位他最信任的发小的,可当知道她简历后,季舜尧便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因为钱才选择跟官泓在一起的。
    而当他们平稳度过七年,季舜尧的偏见不仅没有减弱,反而还逐步加深,如今在他心里恐怕不仅仅是爱钱这么简单,还是一位集心机和手段于一身的女人。
    夏梦特烦跟这种人在一起,因为每次见到他审视的眼神,就会让她精心建立的信心再次崩塌,转而去想那些不堪往事,转而自惭形秽。
    季舜尧的私人飞机下午到,官泓跟他自小一起长大,曾经朝夕相对看得腻了,近年各忙各的事业,反而因为距离发觉了美。
    季舜尧生意同样做得很大,这两年跟政府一道在非洲包矿山。非洲那旮沓总给人以很穷的印象,但钻石不错,连官泓都特地托他挑一块带回来。
    果然季舜尧刚一上车,官泓就问他钻石的事,季舜尧吃味:“你到底是盼我回来,还是盼这颗钻石?”
    季舜尧从兜里掏出来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原石递过去,官泓接过来对着阳光照了照,说:“就只有这么点?”
    “还嫌小?你知不知就这么点,很多人挣十辈子都挣不到。”季舜尧说:“要够大,干净,还要带粉,你不知道我为了跑这一颗,花了多少时间。”
    官泓听他这么说,方才露出几分笑,说:“晚上请你吃饭。”
    “一顿饭就够了?”季舜尧很是受伤:“我在国内的都得你包了!重色轻友,这次又是送给哪个女人的?”
    官泓斜一眼:“什么哪个,还是她。我其实觉得梦梦还是戴绿色的漂亮,不过她自己觉得一般,我看她这几年把东西都换成了粉,觉得她应该会喜欢这个。”
    季舜尧一听是给夏梦,就开始后悔自己的那些付出了,说:“是我耳朵坏了吧,你们俩还谈着呢?至于么,这么讨好她。”
    “是要好好讨好的,我最近总觉得她不太爱拿正眼看我,每次说什么也特别不正经,就像逗孩子一样。”官泓反复摸那颗钻石:“你说是不是真有七年之痒?”
    这番话简直如五雷轰顶,打得季舜尧快焦了,说:“我看你不是痒,你是贱的,你想要我建议吗?”
    官泓笑。
    “把这颗石头切了,主石送给她,剩下的做成一百颗小的,告诉她,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剩下的送人。”
    官泓说:“看来你也承认她是最重要的那个。”
    “……”
    季舜尧直叹气,说:“你这人也真是的,既然这么看重她,之前人家逼婚的时候干嘛怂得跑出国,那时候要是结了婚,说不定现在孩子都生了。”
    一天之内两次触及这个话题,官泓脸色终于灰暗下来,他将粉钻收起来。过了会,说:“要当时换你遇见了,你怎么做?”
    “我当然不能就范了。”季舜尧觉得这话题没什么意思:“我天天放着大堆美女不看,非要跟一人结婚,成天回家盯着同一个人,我有病吧。
    “人说到底还是动物,雄性生物都有把自己基因广泛播撒的本能。等什么时候取消一夫一妻制,我再结婚。”
    季舜尧话说得难听,但未必就是纨绔子弟。其实他家教之严格丝毫不输于官泓,做不成游戏花丛的浪荡子,只能在嘴上释放没结束的青春叛逆期。
    官泓说:“我错了,不该跟你这个动物性更强的人探讨这种问题。”
    “……”季舜尧大骂:“你损人就损人啊,但你别连损人都这么具有学术性,搞得真好像你很有理一样。我动物性强,你跟夏梦也不是什么柏拉图啊。”
    季舜尧哼声:“你不也是看着夏梦漂亮,所以跟她玩了两年,谁知道人家比你认真,想跟你百年好合。你却怕了溜了,做了爱情的逃兵,”
    毕竟是认识多年的真朋友,一句话就拿住人七寸,官泓立刻被呛得哑口无言。他是没有资格指责别人,这件事就像一个长不好的疖,在他心里捂了太久了。
    那时候他跟夏梦在一起三年,正是最想腻歪的时候,直到他发现她在套上做手脚,这件事彻底打乱了他们的生活。
    那一年官泓还没从学校毕业,同时进行的事业则处在积累后的爆发阶段。学业和事业之外,再兼顾一份国内的感情,他的二十三岁过得很不轻松。
    他从没有想过婚姻的事,更不会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迎接新成员,而最重要也最耻于提及的一点,其实是当时的他并没有做好完全接纳这段感情的准备。
    他们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争吵,争论的焦点无非是两个,一是官泓认为受到了欺骗,一是夏梦觉得他从来没有真正爱过她。
    男人的理性与女人的感性交锋,结果自然是两败俱伤。
    他们搬家哪里是因为第一个房子太大,而是因为在争吵中被砸得面目全非。他在飞离中国前,带她离开充满旧回忆的家,来到现在的房子。
    大概真是得益于新环境,夏梦不仅心情好了很多,还率先道歉承认错误,再给他拨来电话的时候便决口不提。
    他们又像是回到了最初的几年,彼此之间很有激情,也很依恋。
    可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开始蔓延,官泓越来越觉得笑容背后有阴暗,觉得他和夏梦之间似乎突然少了点什么,又突然多了点什么。
    那种紧密依存的纽带没有了,她开始学会给自己找乐子,而不是专门坐在家里等他。同时她跟他算得更清楚了,把钱看得重过一切,却不享受钱的乐趣。
    林仪说的固然对,因为家世的巨大差异,夏梦固然会有极高的自尊和极重的自卑,可官泓知道,他们之间的矛盾又不仅仅只限于此。
    他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她重新看到自己的诚意,如果往事不能改写,起码也给个机会让他盖上厚重的水泥,重新粉刷。
    幸好他的努力终于开始起效,但他又不禁怀疑,夏梦到底有没有,在一个人的时候,在内心深处,只是以为他是又一次的虚与委蛇。
    第25章 ·上
    夏梦原本以为看病这事, 只是官泓的一次随口一说,就好像是每次在家说今天你表现好我就带你吃冰激凌其实一次也没带过她一样, 是骗人的。
    没想到他居然效率高到第二天就告诉她时间地点和医生,要她务必抽空过去看一看。
    夏梦疑惑:“你不陪我的?”
    官泓回短信:“今天有个会, 走不开。”
    嚯,他是老板忙得不行, 单以为她是闲的吗?
    邱天电影开机在即, 夏梦正陪着他接受媒体专访, 上哪找时间去医院:“你预定之前就不能先确定我有没有时间?我今天没空,你给我换一天。”
    官泓也是很振振有词的:“我认为没什么比一个人的身体更重要。”
    夏梦说:“当然有的,钱!”
    官泓嗤之以鼻:“钱再多, 也不可能买回一个健康的身体。”
    “可以的。”夏梦确定:“能说刚刚那句话的多半是因为钱不够多。”
    “……”官泓回完这一串意味不明的省略号好,就好久没再回话。
    等到夏梦这边专访的对象变成穆子川,官泓方才又带来了新消息:“我联系过舜尧了, 一会儿他带你去。”
    夏梦忽的就有一种心梗的感觉:“千万别,我单是想到他的脸,就觉得自己的病情更严重了。你想让我多活两年,就少让我见他。”
    官泓说:“那你去不去?”
    这人怎么这么阴险狡诈, 夏梦想, 怎么无论她如何挣扎,他都有一万种方式让她就范呢:“我去。”咬牙切齿的。
    官泓心情好了,连文字看起来都是带着笑的:“要不是因为要用仪器, 我也不会让你跑一趟。不如下次在家旁边建个医院吧, 方便你检查。”
    “……”这话听起来很霸总了, 夏梦说:“有一种我疾病缠身的错觉。”
    官泓说:“别怕,花多少钱,老公都给你治。”
    “……”夏梦在那个神奇的字眼上顿了下,老公?好羞耻。
    官泓说:“脸红了?耳朵热了?”
    夏梦恼羞成怒:“你到底是不是在开会,你骗人的吧?”
    官泓:“逃避问题,果然脸红耳朵热了。”
    夏梦:“……去你的,我夏梦长这么大就不知道什么叫脸红!”
    官泓:“那你喊一声老公给我听听。”
    夏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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