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直安安静静的楚漪倒是突然站了起来,她向着王媒婆一拱手,淡然一笑,“王媒婆今日突然上门来,真是咱们措手不及,这结两姓之好需得好好考虑,我义父的情况你们也知晓,也得叫那李姑娘多多考虑,您瞧,这天也不早了,您先回去给李家一个答复,改日再来如何?”
    她一边说着一边请王媒婆起身,还不忘夸上两句她的妆容如何如何,王媒婆被她哄笑了,也随着她走,待出了门看见院门关上时,她才回过神来,这……她答复什么啊?
    楚漪一转身,便见汤妧向她竖着大拇哥,“楚漪你真厉害。”
    “在京城我时常随着母妃参加贵妇们举办的各种宴会,这种情况于我而言不过小菜一碟。”楚漪得意道,难得露出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灵动。
    汤新台亦拱手向她言谢。
    楚漪看着他,闪烁着眼神,支吾道:“不,不必,我应该的。”
    汤妧见她奇怪的反应疑惑不已,但再转眼时,她又恢复如常了,正要探究,楚漪却已经转身回了房。
    她不再多想,随即将这些疑惑抛之脑后,转而又看向汤新台,若非今日突然来了媒婆,汤妧一直没有考虑她爹是否想续弦,毕竟她娘已经过世四年了。
    “爹,你……”
    汤新台揉着她的小脑袋,怅然道:“你娘一直在我心里,我不想平白再出现一个女子将她的位置占了。”
    他说完,转身进了书房,汤妧翕动着唇,却没有再说话,只是蹙着眉,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汤家来了媒婆给汤新台说媒的事,锦娘隔天便知道了,她忧心忡忡的看着儿子那紧闭着的房门,叹了一口气。
    小锦同妧妧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这样一直冷战着持续了一个多月,问他们也不说,叫小锦低个头服个软也一直犟着不肯。
    她努了努嘴,心里头忽然泛起一计。
    下午在山里呆了一天的段锦终于下了山来,手里提着猎来的狐狸丢给锦娘处理,便打算回房继续闷着。
    “哎呀,”锦娘歪着身子倚着门框忽然道:“好像很久没有见到妧妧了呢!”
    段锦离开的脚步一顿,停了不过一瞬,转而又接着离开。
    她连忙上前掰过他的肩头,“你便不想知道妧妧的消息?”
    段锦一言不发,只紧抿着唇偏过头去。
    “你就拗吧你!”锦娘恨铁不成钢,“你再拗下去妧妧就是别人的了。”
    “什么?”
    见段锦终于有了反应,锦娘哼笑了两声,“哎呀,我听说昨日汤家有媒婆上门,那媒婆欢欢喜喜的进去欢欢喜喜的出来,也不知道是给谁说的媒。”
    她捂着唇轻笑,意有所指。
    “媒婆?”段锦的一颗心忽然揪了起来,“她才十二哪里就有媒婆上门了?”
    “呵,”锦娘转身进了屋,“一家好女百家求,怎么滴,就许你一个喜欢人家啊!别人都巴不得上前凑呢,就你一个有近水楼台的机会还非跟人一直犟着。”
    锦娘唠唠叨叨,转头一看,院里哪还有段锦的身影,她不由嗤笑,“傻小子。”
    话说这厢,那王媒婆又上了门来,汤新台躲在书房不肯见人,楚漪又受了凉在屋里歇着,汤妧无奈一个人应付了许久,费了不少精力才将她打发了走。
    她看着王媒婆那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正要将大门关上,却忽然不知从哪窜出来一个人,定定的站在她面前,汤妧一看,呦呵,半个月不见的段锦。
    她眼睛瞪大,忙不迭要将门关上,段锦一手抵住了门,叫她动不了,她还要用力,却一把被他扯了出来,直往溪边的树林拽去。
    “做什么,你放开我!”
    汤妧挣扎不已,段锦却恍若未闻,她只得呜咽道:“你抓疼我了。”
    段锦闻言,手上的力度松了些,却仍抓着她,不肯放手,汤妧无奈,也不挣了,只得跟着他。
    待到了溪边时,他终于放了手,汤妧揉着发疼的手腕,撇过头去不看他,这一言不合便动手的毛病她必须得治治了。
    “方才是不是那媒婆来了?”
    他一开口问了个自己始料不及的问题,汤妧愣道:“你怎么知道?”
    果然,段锦紧握着拳低吼了一声,“你不许嫁!”
    “哈?”汤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嫁不嫁的?
    “你不许嫁给别人,听的没有!”他伸手紧紧按着她的肩。
    汤妧被他按疼了,忙矮身将他的手卸下,“什么嫁不嫁的,我嫁谁了?”
    “那媒婆?”
    “给我爹说媒来的!”汤妧气恼道,转而不再理他,走到溪边的一块大石上坐下,郁闷的捡了石头往溪中扔去。
    给汤叔?段锦忽的愣住,而后呆愣的挠着头,不是给妧妧说媒的?认识到这里,他面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汤妧一转头便见他笑的傻兮兮的模样,惊异道:“你傻笑什么?”
    段锦嘻嘻笑着往她身边凑去,“是给汤叔说媒的?”
    汤妧不理他,她可还记着两个人正冷战着呢。
    之前的一顿闹,段锦原本赌了一个月的气顿时泄了,再犟下去只怕对自己没好处,他往汤妧身边坐下,小心翼翼的扯着她的袖子可怜兮兮道:“妧妧,我错了,你别不理我了好吗?”
    汤妧偏着头不看他。
    “妧妧……”
    要命呦!少年原本清朗的声音此时却对着她软软的撒娇,叫人听了忍不住想要欺负。
    “知道错了?”汤妧转过头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模样。
    “嗯嗯!”段锦忙不迭点头。
    “以后不再随便动手打人了?”
    段锦一愣,然后又忙着点头,妧妧能理自己就行,打人什么的,他偷偷来。
    “还有!”
    “还有?”段锦愣住,还有什么?
    汤妧恼道:“我生辰那天,在你家里待了一天,等了一天,你都没有跟我说句生辰快乐!”
    说着说着,她忽然眼眶一红,汤妧忙撇过脸去,不就是一句生辰快乐嘛,她什么时候这么矫情了。
    段锦顿时后悔不已,只怪当时他正在气头上,满脑子的簪子簪子,还有当时自己的自作多情,哪里还肯见汤妧一面。
    “对不起,”他严肃着脸道:“对不起。”
    “我以后一定每一年都跟你说生辰快乐,绝不落下一句。”
    汤妧心头一暖,得意的摇着脑袋,“这还差不多!”
    少年少女嬉笑的声音随着潺潺沅沅的流水声,一同回响在这茂密的树林间。
    枝头的一点嫩芽冒出,春意,缓缓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段锦:把妧妧拉进小树林好谈话!(得意脸)
    汤爹:什么!竟然敢拉我的妧妧钻小树林!!(挥舞着40大刀正在赶来)
    ☆、【心乱了】
    “咚!”
    潺潺湲湲的流水奏响出一片乐声, 轻灵的萦绕在林间,却被忽的“咚”一道声响,打破了这份美妙。
    “你不开心?”段锦歪着头问着汤妧,见她总是低垂着眼帘,拾起小石头一颗一颗往溪水中扔去,不见了方才的愉悦。
    “不知道。”汤妧闷声道。
    “是因为有媒婆上门给汤叔说媒吗?”
    “不知道。”
    “那是因为什么?”段锦不气馁再问。
    “不知道!”汤妧声音忽然拔高, 转而又皱紧眉头, 暗骂自己控制不住脾气, 她伸手环住双膝, 将脸埋入其中。
    段锦见她模样急得龇牙咧嘴,在她脑后张牙舞爪,最后却伸手轻扯着她的袖角, 柔声道:“你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帮你。”
    汤妧转过头露出半张脸看他, 眨巴眨巴了两下眼, 可怜又可爱的样子看得段锦觉得心都软了, 她闷着声音道:“我不想让我爹一直一个人过着, 那样太孤单了。”
    “可是我又怕,要是我爹娶了续弦,有了新人, 便将我娘忘了怎么办?”
    他们曾经那么相爱,视彼此为生命的唯一,那样的爱情连她都羡慕。
    还有,俗话说:有了后娘便有后爹, 虽然她有这个自信她爹不会如此对她,可难保那个续弦不会看她不顺眼,到时候像那些剧里的恶毒后娘一样作天作地,她可不怕她作,她要是敢,看她不整死她,可是,那样又会让她爹为难。
    “哎呀,好烦啊!”汤妧揪着头发烦躁的哀嚎着。
    段锦歪着头,觉得她烦躁的模样有趣极了,见她转过头来,他忙掩下面上的笑意,咳了一声,道:“要不,我带你去媒婆说的那个人家里去看看?”
    汤妧登时眼睛一亮,“好法子。”
    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痒意,段锦伸手揉着她软软的发。
    汤妧怔愣了会儿,一巴掌将他的爪子拍开,“走开,会长不高的。”
    “没事,不嫌弃。”
    “……”
    第二日一大早,汤妧寻了个借口出门,到了村口与段锦汇合,便偷偷地一起往那李家姑娘所在的李家村进发。
    李家村离清溪村颇远,走路须得走上一个多时辰,要不是碍于她爹的警告,让她少跟段锦凑一块儿,她真想将疾风给偷出来。
    “怎么还没到啊!”汤妧哀嚎着,只觉得前路漫漫。
    “快了,快了,”段锦伸手一指,“翻过那座山头就到了。”
    她看着远处的那座青山,觉得自己的下巴都吓掉了,那么远,这李家姑娘是怎么打听到她爹的!
    艰难的抬脚,艰难的前进,汤妧不情愿的哼唧着,只觉得欲哭无泪。
    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走过这么远的路。
    又走了一段,前方忽然出现一条宽广的小溪,溪流潺潺,中间放着供人踏脚大石头,溪水拍打在石上,发出哗哗声响。
    段锦率先踏上石头,石头湿滑,他小心站稳,转身看向汤妧,正伸手想扶她,汤妧自觉可以,一手将他的拍开。
    提起裙角,她大步一跨,便踏上了石头,整个人瞬间便挨近了段锦,她一愣,又加上石头上的苔藓滑润,整个人不受控的往一边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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