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崽子!
    你哪里知道,这本账本能要你外公的命!
    唉。
    怪只怪他一时糊涂,掉进了他人精心布下的陷阱里。
    不过他醒悟的尚不算晚,本打算将计就计,将人拿下,谁知半路跑出一个年轻秀气的男子搅局,害得他功败垂成,身家性命悬在一线!
    若不是自己狠狠刺了那个出来搅局的人一刀,这口气叫他如何咽地下!
    大学士眼中闪过一丝阴色。
    至于带夙丹宸前来,那也是抱着侥幸的心里。
    兰相与宸儿似乎颇有交情,带上他,多一分把握。
    兰子卿将账本卷成一筒,轻轻敲了敲案面,意味深长道:“本相看罢账目,方知此案还有不少漏网之鱼。”
    司马礼心头重重一跳,手心里冒出冷汗,但他到底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却端得威严,“不知是哪几位大人,如此胆大妄为,丞相万不能放过。”
    兰子卿看了眼夙丹宸,默然片刻后,垂下眼睑,将手里的账本递给司马礼,“司马大人自己过目吧。”
    司马礼大吃一惊,没想到兰子卿会这样轻易的把账本给他,连忙接过,快速翻阅了一遍。
    奇怪的是,直翻到最后一页,也没看见自己的名字。
    司马礼目光如炬地盯着眼前淡雅出尘的人,一瞬间脑中晃过千万个念头。
    这账本上怎么会没有他的名字?
    难道是丞相做了手脚?
    丞相与司马一族素无交情,几次出手相助,却是为何?
    这样想着,心里却是重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惭愧的模样,惺惺作态的叹了一声,道:“想不到漏网之鱼,全是老夫门下学生,老夫实在愧对陛下。”
    兰子卿无心与他虚与,便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
    司马礼看出兰子卿心情不佳,倒也颇为
    识趣,何况危机已经化解,再待下去也是无益,说了两句场面话后,告辞离去。
    留下夙丹宸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外公怎么又走了。”
    兰子卿笑笑,并未多语。
    当晚,夙丹宸自然是被兰子卿留在了相府。
    兰子卿哄夙丹宸上床后,自己却没有跟着上床,反而来到烛台前,借着明媚的灯火定定瞧着一张薄纸。
    白纸黑字,赫然写着司马礼的大名。
    那张如玉容颜被灯火映染的既恍惚又迷离。
    他当初设下连环计,便是为了挑起晁、司马两族的斗争,削弱两族势力,为太子扫清障碍。
    晁太师果然中计,误以为司马礼设计陷害他,像疯狗一样紧咬着司马一族不放。
    如今两大家族斗得水火不容,正是他顺势铲除司马一族的大好时机,他却……下不了手。
    兰子卿的心徒然发悸。
    他若灭了司马一族,阿宸……该怎么办。
    叫他如何忍心。
    可若不这样做,他怎么对得起太子,怎么对得起师兄。
    再者,太子若察觉自己阳奉阴违,别有异心,岂能放过……自己。
    形色一苦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睡意朦胧的声音,“子卿,天色已晚,还不就寝吗?”
    兰子卿全身一震,醒过神来,柔声应了一句后,心里打定了主意,将手中薄纸送至烛台。
    缕缕白烟冒出,薄薄纸片在一只修长如玉的手里,缓缓化作灰烬。
    火光在幽深的墨眸中跳了跳,眸底似闪过激烈变化,最后归为一片沉寂。
    兰子卿在烛台枯站半响后,终于动了动身形,来到床前。
    他眸中还未褪去朱色,又深又沉,一片妖色,他便拿这双透着妖异的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夙丹宸。
    夙丹宸与他对视,心口不自觉地砰砰乱跳,“子卿,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兰子卿轻轻摇头,覆上他的手,牢牢握住,异常认真地注视那双亮晶晶的桃花眼,一字一句道:“殿下,臣喜欢你。”
    夙丹宸顿时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室内紧接着响起一阵暧昧的喘息声。
    亲吻声啧啧有力,又响又重,像是一方要将另一方拆吃入腹。
    巫寒自那日疯疯癫癫地跑出去后,便再也不见踪影。
    兰子卿放心不下,派了许多家丁出去寻找,一连找了数日,始终不见他的下落。
    与此同时,兰子卿在顺天府伊开堂审理官员买官贩官一案,多亏巫寒拿来的那本账目,他审理起来到未费多少心神,一众官员该抓的抓,该放的放,用不了几个时辰,便已结案。
    炀帝听闻涉案官员大多为司马礼门下子徒,大为震怒,刚刚结案便请老学士入宫“喝茶”。
    司马礼出得御书房,脸色极是难看,恰在宫门口,遇见了复职不久的太师晁颂。
    两个人免不了又是一番唇枪舌剑。
    二人针尖对麦芒,互相讥讽得不可开交。
    吵着吵着,二人自然而然便吵到了彼此的外孙头上。
    太子夙玉生性高洁、仪态翩翩,又兼兰芝玉树之容,自然是比那成日里没个正经的三皇子强上许多。
    晁颂抓住这一点,明里暗里好一顿奚落。
    司马礼气得脸色铁青,转念一想,冷笑道:“宸儿性情是顽劣了些,好在有丞相教引,便不劳晁太师诸多费心。”
    晁颂笑不出来了,“司马大人这是何意?”
    司马礼见他变了脸色,心里一阵快意,“圣上已将丞相指为宸儿的太傅,晁太师难道不知?”
    这件事他也是前不久才从夙丹宸嘴里得知,原来丞相早已是自己人。
    怪不得丞相会再三出手相助,处处手下留情。
    思至此,大学士只觉神清气爽,一扫连日来的阴霾。
    晁太师听了这句话,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却不得不挤出一丝笑,将表面功夫做足,“如此说来,老夫倒要祝贺司马大人了。”
    司马礼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昂扬的走了。
    晁颂面色沉重地盯着那抹背影。
    怪不得丞相处处维护司马一族,原来如此!
    不好!
    丞相成为了三皇子的太傅,玉儿的太子之位还如何坐得稳!
    不,他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太子之位,只能属于夙玉!
    晁太师的目光,倏地阴狠下来。
    此案过后,司马一族元气大伤,损伤惨重,除了应玄和后来投入门下的宁生,剩下的基本是些不堪大用的小吏,大学士认识到这一点,一方面紧锣密鼓的拉拢青年才俊,另一方面固本培元,进一步笼络人心。
    头一件事,便是要夙丹宸前往宁府,祝贺宁生得以洗清冤屈。
    夙丹宸刚牵来白马,便被云茉拦下,死活不肯让他出府,说什么他一出了府,便没了人影。
    任夙丹宸好话说尽,云茉依旧态度坚决,直到最后,方娇哼了一声,道:“宸哥哥若想去宁府,除非带我一同前去。”
    便只好带她一同前去了。
    半路上,恰遇上应玄,一问方知,应大人也是要去宁府。
    三人便结伴同去。
    到了宁府,府里的小厮识出夙丹宸与应玄,恭恭敬敬地将三人引到一座地势偏高的凉亭,奉上热茶,道:“我家大人外出访友,即刻便可回府,劳请三位在此小候。”
    应玄轻轻挥手,那小厮便躬身退下。
    是日,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又因此地地势颇高,从亭外望去,外面金金黄黄的一片,衬上湛蓝辽阔的天穹,风景美不胜收。
    夙丹宸前些日子因为兰子卿,几次辞了应玄的宴,眼下见了他,不由得生出一股心虚来。
    应玄似乎并未放在心上,依旧端得一副温文无害的模样,笑着同他说趣。
    夙丹宸松了口气,暗道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应大人性情爽朗,落落大方,怎会计较这点小事。
    这样想着,油然生出一股亲近感,桃花眼晶晶发亮,端了茶与之对谈。
    他二人聊得正欢,倒把云茉撂在了一旁,朝乐郡主气得跺脚,几次任性地打断两人的谈话。
    她这样娇纵,夙丹宸非但没有怪罪,反而责怪自己光顾着和应大夫谈笑,冷落了她,连忙软声赔罪。
    应玄在旁看着,脸色徒然转冷。
    那一双寒眸幽不可测,如山林深处一泉深不见底的潭水。
    潭水里面,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云茉无意中对上应玄那双诡异可怕的眼眸时,唇边的得意顿时僵住,身上泛起了一层接一层的寒栗。
    这个人的眼睛……好可怕。
    死气沉沉、冰冷凌厉,哪里像是活人的眼睛!
    她身子抖得这样厉害,夙丹宸自然察觉到不对劲,“云妹妹,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这里太闷了,我想下去走走。”
    说罢,逃也似的出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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