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生想到这里,目露恨意,牙齿咬地咯咯作响,半响方松开牙关,无力地叹了口气,道:“小生既与公子有缘,索性将自己的遭遇说与公子听。”
    “小生名唤宁生,千里赴试而来,本以为从此报国有望,谁知那晁太师偷梁换柱、李代桃僵,将小生的答卷换给了他的外甥梁端,害得小生名落孙山。”
    青衣公子沉吟片刻,“你又是如何得知自己的文章被换?”
    “贡院发榜时,会将前三甲的文章一同贴出,以供后生学习,小生本想去瞻仰一番状元郎的大作,谁知读罢文章,通篇一字不落,全部出与小生手笔。小生本以为是贡院里的人出了差错,便上前理论了一番,哪晓得贡院里的官员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打了小生一顿,还将小生赶了出来。”
    青衣公子听罢,眸底转过淡淡的光芒。
    “你既有这等冤情,为何不去告官?”
    宁生冷笑,“告官?他们官官相护,没打死小生已经是小生命大。”
    言外之意,已经去告过了。
    青衣公子笑了笑,道:“你胡乱去告,自然告不成,在下保举一人,可使你功名有望。”
    宁生又惊又喜,眼里迸出光华,忙问:“是何人?”
    青衣公子淡淡道:“大学士司马礼。”
    宁生在口中又念了一遍,将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中,整个人如同枯木逢春般,重新光彩了起来,朝青衣公子深深作了一揖,“还望恩公告知名讳,若真能如此,他日也好报答恩公一二。”
    青衣公子半掩睫羽,墨眸中闪过一丝深意,淡淡道:“有缘千里来相见,无缘对面不相识。”
    “你还是快快去找大学士。”
    宁生听他一席话,只觉此人非凡,又朝他作了一揖,方匆匆离去。
    青衣公子长身玉立在河畔,远眺河面,唇边缓缓勾出一摸意味不明的弧度。
    夕阳西下,映染半张如玉容颜。
    次日兰子卿起身,听得下人来报,昨夜大学士司马礼突然带着一个书生进了皇宫,后来太师晁颂与新科状元梁端也被召入宫中,之后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知梁端以科场舞弊罪打入牢狱。
    “太师也被陛下停职禁足了。”
    兰子卿站在窗台,淡淡应了一声。
    “听说是那梁端受不住刑,主动将太师拱出,说是晁太师写来一封信,保他当上状元。”
    阿三说到这里,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晁太师这回可是失算了,那封信如今成为他徇私舞弊、欺君罔上的铁证。”
    “不过晁太师坚决不认罪,反说是大学士司马礼设计陷害他。”
    阿三不解地皱了皱眉。
    良久,无人应声。
    阿三忍不住偷偷抬眼。
    伫立在窗台边的人半掩睫羽,一言不发,如玉容颜颇是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三的话他似乎是听清了,又似乎一字不闻。
    良久,淡色的唇动了动,道:“备轿。”
    “是”
    不用问也知道丞相是要去王府。
    三皇子昨日出了相府后,便没了人影,
    丞相房里的灯可是一夜未熄。
    阿三一面心疼自家主子,一面在心里暗骂那个不正经的风流子。
    第43章 兰相来访
    下人来报“”时,夙丹宸正与应玄坐在枣树下的石凳上饮酒畅欢。
    “快请进来。”
    桃花眼一亮,语气不自觉带了分喜悦。
    应玄见了,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起身拱手,笑道:“殿下,臣府上还有一些杂事,恕臣先行告退。”
    夙丹宸本想挽留一番,话刚到嘴边,又猛然记起什么似得,心里跳了跳,只得转了口:“应大人慢走。”
    应玄告过辞,转身离去,走了十来步,恰与兰子卿狭路相逢。
    “下官见过丞相。”
    “应大人不必多礼。”
    视线冰冷相对,转眼错开。
    两人将要擦肩而过时,兰子卿突然停下脚步,望向不远处的蓝影,淡淡开口:“明珠既已有主,应大人何必强求,还是早早罢手,免得到最后玩火自焚,害人害己。”
    应玄沉了沉眸,“多谢丞相劝诫,可惜下官心意已定,绝不放手。”
    兰子卿眉目一冷。
    “既如此,本相亦不再多费口舌,应大人好自为之。”
    话落,毫不停顿地往前走。
    夙丹宸站在不远处的枣树下,但见他二人同时停下步子,貌似在交谈些什么,心中疑惑起来,转眼间又见兰子卿往自己走来,应玄出府而去。
    “子卿,你……你来了。”
    兰子卿走到眼前,他方看清那张柔美的面容似覆了一层冰霜般寒,心里颤了颤,笑脸顿时僵住,说话也不利索起来。
    “你、你这是怎么了……”
    忙将人搂入怀中。
    兰子卿眯了眸,冷冷注视他。
    “殿下昨日一夜未归。”
    哈?
    貌似……王府才是他的家吧。
    心里虽然这样想,口上却是忙不迭地解释:“昨日从宫中出来时天色已晚,我只以为子卿你已睡下,怎好再来打扰,
    便先回了王府。”
    兰子卿冷冷道:“殿下不来,臣如何睡得下。”
    他容颜略显苍白,眼睑下映出一片淡淡的青色,果真是一夜未眠之相。
    夙丹宸瞧得心疼不已,一个劲的赔礼道歉,再三保证下次不管多晚,一定会回到他身边。
    兰子卿这才脸色稍稍好转,目光闪了闪,映出两只白玉酒杯。
    如玉容颜复又沉下,冷声:“殿下可还记得答应过臣的事。”
    夙丹宸心头一跳,僵硬地点头。
    “殿下既然记得,何为出尔反尔。”
    兰子卿冷道。
    夙丹宸自知理亏,不敢强辩,搂在他腰侧的手臂收得更紧,讨好似得放软了声音,“我是答应过你不再与应大人来往,可是今日应大人特意提酒来访,我
    总不能辜负人家一番好意。”
    兰子卿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殿下不能负他,却能负臣!”
    “你哪里知道他对你做过……”
    猛地收住口,咬碎银牙。
    夙丹宸不解其意,眨了眨晶亮无辜的桃花眼,奇怪地问:“应大人对我做过什么?”
    兰子卿自然不肯再提,话锋一转,沉声道:“应玄此人阴险卑鄙,未达目的不择手段,殿下万万不可再与之来往。”
    夙丹宸忘了“内情”,只觉他此言实在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出口为应玄辩护:“子卿定是对应大人有什么误会,应大人性情爽朗,重情重义,哪里有子卿说得这般不堪。”
    兰子卿半眯寒眸,缓缓逼近他的面容,咬了牙问:“殿下以为是臣有意诋毁应?”
    夙丹宸偏过头,不敢对视那双寒如星芒的眸,低声嗫喏:“应大人的事,我自有分寸,还望子卿勿再多言。”
    兰子卿一双寒眸冷冷注视他,胸口起伏不定,像是在压抑巨大的怒火,半响后,深深吐了一口气,冷冷淡淡的开口:“殿下已说得这般明白,臣还有何话可言,告辞。”
    夙丹宸只觉怀中一空,兰子卿已拂袖离去。
    徒留下一道冷漠似雪的背影。
    夙丹宸怔怔地望着他远去,丰润的唇咬了又咬,最终没有追上去。
    接下去好几天,兰子卿都不曾踏足王府。
    夙丹宸在门口转来转去,转到天黑也不见人来,赌了口气,转身回府。
    兰子卿不来,他本可以去相府找他。
    但如此一来,就意味着他对他的低头。
    他虽然喜欢和兰子卿在一起,但是兰子卿霸道的占有欲以及禁锢般的管束,实在压得他透不过气起来。
    不行,这一次我一定要让子卿对我让步。
    夙丹宸一双桃花眼亮了亮。
    我不信子卿不会来。
    之后又过了几日。
    兰子卿没来,到等来了应玄。
    “殿下怎么站在府外?”
    夙丹宸俊脸微红,不愿让人知道他这些天来像个傻子一样守在府门口,便随口诌道:“我正打算出门。”
    应玄毫不怀疑,反打趣自己来得不是时候,未了,道:“殿下要去哪里?”
    夙丹宸习惯性地答:“相府。”
    应玄面上依旧端着温文的笑意,眼底转过一丝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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