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淡淡道:“本相既以蓄意谋害之罪开审,自然有办法证明李延有意加害张浦。”
    闻言,李延脸色苍白地像掉进了冰窟窿一般。
    晁颂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将回忆仔仔细细的过滤了一遍,实在想不出哪里露了破绽。
    莫非是丞相故布疑阵。
    “还请丞相拿出证据来。”
    兰子卿捏起惊堂木,攥在手中,神色淡淡道:“李大人,念在你我同朝为官一场,本相便给你一个机会,你若能如实招来,本相可从轻发落,免你死罪。”
    此话一出,晁太师先是松了一口气。
    好个兰子卿,不愧是机辩门下高徒,阴谋诡计层出不穷。
    他分明没有证据,却故弄玄虚引我等自投罗网。
    兰相,你这次可要失算了。
    接到李延询问的目光后,晁颂坚定地摇摇头。
    李延得到太师的指示,像吃了一颗定心丸,道:“下官一时失察错斩张浦,下官认罪。丞相若执意说下官是蓄意谋害张浦,下官只有一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司马礼听到这般厚颜无耻的言论,忍不住冷哼一声。
    夙丹宸望望司马礼,又望望兰子卿,只觉此案实在难审。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何父皇一定要让子卿来审理此案。
    忍不住又偷偷看了眼兰子卿,见他半垂睫羽,菱唇半勾,似嘲非嘲。
    再不是见惯了的温柔模样。
    他突然记起,子卿待人,一向是看似柔和有礼,实则淡薄疏离。
    只有对他,才会有那样的温柔神色。
    他低下头,心口一阵乱跳。
    此刻,晁太师也在暗中观察着兰子卿的一举一动。
    他本以为兰子卿被自己识破伎俩,定然方寸大乱,岂知他却不紧不慢地打转着惊堂木,神色非但没有半分慌乱,反而带了几丝嘲讽的意味。
    晁颂目光一沉,牢牢盯着那张柔美的面容,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良久,才听得一句淡然如水又含惋惜的声音。
    “本相一片好意,李大人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罢。”
    说到最后两个字,叹惋之意越浓,颇有几分佛欲渡人,人不自渡的意味。
    李延听得心肝发颤,心乱如麻。
    莫非丞相真的手握证据?
    怎么办,招还是不招。
    此时若不招出,待兰子卿拿出证据来,自己便难逃一死!
    可若招出,万一是诱骗之局……
    咬紧了牙关,拼着身家性命赌了一把,头一磕,道:“丞相此言,下官听不明白!”
    跪了片刻,方听得上方传来一道悠然的声音。
    “李大人,令弟摆下的虎鹿之宴,滋味如何。”
    李延惊呆了。
    半个月前,他幼弟在城外郊林处猎得一虎一鹿,回来便特意摆了宴席,请他吃宴。
    虽是虎鹿之宴,却也不过寻常家宴,入席的都是自家人,他兰子卿又是从何而知!
    李延越来越慌,结结巴巴道:“此、此事……丞相又是如何得知?”
    兰子卿淡淡睨了他一眼,“这个问题,李大人不如去问你那位族弟。”
    李延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李、简、书”
    晁颂闻言也是一惊,再没有方才的镇定自若。
    难道书儿真的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令兰相看破端倪?
    唉!
    自己实在糊涂,竟然让书儿去套兰相的消息,兰相是何等聪明之人,岂会上当。
    现在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对,这也可能是丞相在虚张声势、故布疑阵。
    单凭一句虎鹿之宴,并不能证明什么。
    晁太师回过神来,忙给跪在堂上的人传去暗示。
    李延浑然未察。
    未知的害怕、脱离掌控的不安,令他深陷在恐慌之中,难以自拔。
    晁颂在一旁干着急,几次咳嗽企图引起他的注意。
    兰子卿冷笑一声,“啪—”的一声重重拍下惊堂木。
    “来人,传李简书上堂。”
    李延浑身一震,千钧一发间心头闪过万千念头,当下失声道:“且慢!”
    兰子卿叫住走到门口的衙差,冷冷道:“李大人有何话说。”
    李延犹自挣扎了良久,冷汗从脑门、背部源源不断地冒出,须臾之间,整个人便像是从水里捞出来地一般。
    好一会儿,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道:“丞相方才说只要下官招供,便可免下官死罪,眼下此话可还作数?”
    不等兰子卿回答,一旁的司马礼着急开了口:“丞相万万不可放过此等卑鄙小人!”
    李延被他这么一喊,心神大乱,连忙磕
    下头去求情:“还望丞相念在以往同朝为官的情分上,饶下官一命!”
    夙丹宸面对此刻徒然扭转的形势,惊得说不出话来。
    和兰子卿的淡然自若,形成鲜明对比。
    “如此说来,李大人是认下了蓄意谋害之罪。”
    “……是”
    晁颂气青了脸。
    没用的东西,居然不打自招!
    兰子卿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命衙差拿出白纸朱砂,令他画押。
    司马礼虽然不满兰子卿就这么放过李延,但见李延到底是落了蓄意谋害之罪,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
    “外公,你别难过了。”
    夙丹宸靠过头去,小声道。
    司马礼叹了一声,难得露出慈爱的模样,点点头。
    堂上,李延已经画完押。
    “李大人,听判。”
    李延全身一软,跪倒在地。
    “下官听判。”
    “左都御史李延因一己之私谋害吏部侍郎张浦,其罪当诛,念其自供罪行,故免一死。”顿了顿,“今判其罢免官职,家产充公,终身□□。”
    面对如此重刑,李延反倒重重松了一口气。
    甚至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终身□□又如何,整个吏部都在他叔父的掌握之中,等过了风声,叔父便能寻个由头,放了自己。
    活着,就有希望。
    “多谢丞相。”
    “押下去。”
    话落,便有几个衙差上前绑了李延下堂。
    张浦一案历经波折,终于定审。
    “退堂。”
    随着最后一声惊堂木的敲响,公堂内开始骚动起来。
    晁太师最先坐不住,抬袖作揖。
    “丞相,容老夫先行一步。”
    “太师慢走。”
    兰子卿拱手回礼。
    晁颂告完辞,直奔李府而去。
    其余的衙役公差得到兰子卿的允许后,陆陆续续散去。
    不一会,堂内便只剩下兰子卿、夙丹宸、司马礼三人。
    “老夫已在天上居定下晚宴,还请丞相赏脸赴宴,也好聊表老夫谢意。”
    司马礼在案子一结束,便缠上了兰子卿。
    兰子卿心系夙丹宸,不愿与他过多纠缠,便颔了颔首,不冷不热道:“多谢司马大人,本相定当赴宴。”
    司马礼没想到兰子卿会这么爽快的应下,心中一喜,连道了几句好话。
    “外公,晚宴我也想来。”
    夙丹宸想了想,实在不放心兰子卿一人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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