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师父没有给你添麻烦吧?”年轻人客气道。
    “老人家一直在唠叨孙女,没事。”曹旸笑笑,接着道:“老乡,有吃的么?”
    “有,有,咱去给你拿。”
    “谢谢。”
    说罢,曹旸头也不回地向楼上走去,曹青竹会意,也紧跟着上去。二楼很安静,没有了“佛牌”的点缀,少了不少阴森之气。曹青竹带着曹旸进到一个屋子里面,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只有日常用的一些竹制家具。
    “怎样?”曹旸简单问道。
    “浑身鬼气,是只‘人鬼’。”
    所谓“人鬼”指的是因外力作用化成妖的人类,或是吸食鬼气,或是为求自身荣华富贵、长生不老而运用邪恶蛊术害人而成,这种妖不是抵抗住了蛊术的反噬,而是吸收了那些反噬,并且需要不停地害人才能继续“升华”,这也就解释了他为什么要开佛牌店——利用这些“佛牌”诅咒危害他人,从而依靠吸取他人的精气达到某种目的。这些人鬼的愿望往往都会实现,但是上天是公平的,你通过非常手段得到一些东西也就注定了会失去另外一些东西,人鬼的结局最常见的便是众叛亲离、永无后人,终生生活在暗处,甚至被正道追杀致死。
    “他说他叫阿江,从小就父母双亡,流浪到这个村子里被他师父——那位老人收留,教授他怎么制作佛牌。”曹青竹继续道。
    “也许他没有撒谎,不过那位老人真的是以制作佛牌为生吗。”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实际年龄应该比他的外表年龄要大很多。”
    “看来,他求的是长生不老啊。如果他真有双亡的父母,那我倒想知道知道他父母到底是怎么死的。”曹旸勾起唇角,冷笑了一下。
    “你有没有发现,这间竹楼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有啊,满屋子的‘鬼降’,已经很不对了。”曹旸笑道。
    “不,不是,我观察过了,这竹楼的第二层从外面看应该只有四间屋子,但是刚才那人带我看房间的时候,我发现尽头多出来了一间屋子。”
    “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曹旸想了想,重新走到走廊,向走廊尽头多出来的那个房间看去。
    多出来的那个屋子的门明显比其它屋子的门小了一号,这么一看,它应该比其它屋子也小一号,那么小的屋子根本不可能住人,连做储物间都不够,那个屋子,究竟是做什么用的?曹旸眯眼仔细看,屋子的门上隐隐浮动着一股黑气。正待她打算走过去仔细观察时,那个叫阿江的年轻人来给他们送饭了。曹旸不是真想吃东西,当时问他要吃食一是为了跟曹青竹单独说话,暂时支开他防止他搞小动作;二是想看看他会不会在吃食里做什么手脚。如果他真做了什么手脚,也好对症下药。
    阿江把饭食端到了屋子里仅有的一张小竹桌上,不好意思地笑笑:“咱们这儿也没啥山珍海味,只有一些苗乡特色,两位凑合吃点吧。”
    曹旸客气了两句,阿江就离开了,此时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封归村归入了宁静,星星点点的灯光从各家的窗户中泄出,屋子里有一盏简易的台灯,曹旸顺手打亮。曹青竹唤出曹锋,他捏不准桌子上的饭食里面到底有什么古怪东西,只是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于是决定让曹锋帮忙,曹锋的原身是上古蛊虫,最是蛊毒的克星,由他吃下食物,看看有什么问题。
    曹旸在心里叹了口气,出师不利,连曹青竹都捏不准的蛊,太少见了。曹锋倒是没有异议,他一向很配合曹青竹,只见他坐到桌前一吸气,桌上的食物就化成一缕烟全部由面罩的空隙处钻进他的嘴里。曹旸和曹青竹都在一眨不眨地观察他的反应,曹锋摇摇头,表示无事,曹旸思考了一下,说道:“我们先分开一会儿,我先回自己的屋子。”曹青竹会意,隔墙有耳,说不定分开之后会有什么发现。
    曹旸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调息,她试着寻找曹殷的气息,与以往不同,曹殷的气息虽然不远,但是却极难捕捉,她尝试着用千里传音联系,可惜一次都没有成功过。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她发现进村以后黑夜降临的太快了,就像对方知道她不适宜长时间待在夜晚一样,不过夜晚对曹殷有利,想到这里,曹旸算是松了口气。
    又过了一会儿,曹旸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进到了屋子。
    “青竹?”她睁开眼睛。
    “锋儿有异。”曹青竹靠在屋门上说道。
    曹旸听罢,和曹青竹隐形穿墙至走廊,只见曹锋双眼放空,正慢悠悠地走着。二楼的另外两个房间分别住着阿江和老人,此刻二者的房间一片寂静,看样子似乎已经睡了。曹旸和曹青竹并没有干扰曹锋的举动,曹青竹说他让曹锋感到异样也无须抵制,顺其自然说不定会有所收获,所以说现在的曹锋是被控制了。
    曹旸二人跟随在曹锋身后,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向走廊的尽头,走到多出来的那个房间的门前,曹锋伸手去摸那扇门,忽然,一阵阴风挂过,曹锋消失了。曹旸和曹青竹立马冲到门前,隐形穿入门内,只见门内一片漆黑,这间屋子没有一丝光亮,却隐隐有股异香味。
    黑暗并不会阻碍曹旸和曹青竹的视线,屋子很小,小到只能容纳一个人的身量,曹旸只能和曹青竹一前一后站着才能一起待在屋子内。屋内并不见曹锋的身影,正前方只有一个神龛,上面供奉着一个大型号的“佛牌”,那股异香味就是从“佛牌”前面的香炉内传出来的。这面“佛牌”很大,犹如一面小方桌,通体黑色,只有上面的花纹是用金泥描绘的。
    曹旸定睛看去,只见“佛牌”上面描绘的是一座枯树老屋,屋子前面是两座石碑,正待她想仔细看看是个怎样的石碑时,就见曹青竹走上前去,试图去摸那面“佛牌”。
    “青竹小心!”曹旸下意识地去提醒,毕竟这东西透着诡异,曹锋现在不知所踪,还是小心为妙,但是还是晚了。
    “佛牌”内突然伸出一只枯瘦的手,一把把曹青竹拉住了,还没等曹旸有所反应,曹青竹就被拉进了牌里。曹旸马上冲上去,试图拉住曹青竹,却只摸到了冰冷的牌面。她敲打了“佛牌”几下,一点反应也没有,仿佛曹青竹刚才根本没有存在于她面前一样。她又把“佛牌”摸了个遍,还是没有反应,既没有阴风把她卷走,也没有怪手把她拉进牌去。
    这一切实在太突然了,先是曹锋消失,后是曹青竹被拉进这个古怪的“佛牌”里,彻底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这种情况十分糟糕,太糟糕了。曹旸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最开始的惊异已经转变成了愤怒,一进村子就被牵着鼻子走不说,现在居然被一介人鬼玩弄于股掌。想到这里,她转身穿出房间,向另外两间房间冲去。
    【待续】
    第74章 鬼村之画中仙(4)
    三
    阿江正盘膝坐在自家房间的床上闭目养神,一股股阴气从房间的缝隙中钻进来,飘到床上,阿江每呼吸一口气,阴气就顺着他的鼻子进入体内,他面带微笑,很享受的样子,全然不觉有个人正站在他的屋子内。
    “看来很享受,也让我舒服舒服?”一个讽刺的女声响起。
    阿江惊了一下,立马睁开眼睛去看声音的主人。
    “客人……你怎么进来的?”
    “看你的样子,似乎并没有被我吓到多少嘛。”曹旸笑道,眼中却全无笑意。
    “哪……哪有,你吓了咱一跳,不是应该先敲门吗。”阿江马上圆场道。
    曹旸哼了一声,飞速蹿到他面前,一把攥住了他的衣领。
    “无须装傻,我知道你是什么,不喜做寿命短浅的人,却还装成人的样子,这么矛盾,也是蛮拼的了。”曹旸冷冷笑着,右脸颊的鬼符“阳”字若隐若现,房间里的檀香味愈加浓郁。阿江呆愣地看着曹旸的脸,像是被吓傻了。
    “依靠诅咒变得人非人鬼非鬼,算计到我们的头上了,说!是谁指使你的?”曹旸眯起双眼,笑得吓人。
    “没……”阿江磕磕巴巴,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也不知是真吓傻了,还是为掩人耳目而装傻。
    “那间屋子里的东西已经为你害死不知多少人了吧,长生不老真的那么好么?好到连自己的父母都能舍弃。”
    “你怎么知道……”阿江瞪大了眼睛,手开始抖了起来。
    “原来你父母的死真的是因为你呵,呵呵呵,走吧。”
    “去……哪儿……”
    “该是了结的时候了,这里到处都是诅咒的臭味,臭气熏天,恶心。”
    曹旸揪起阿江,一把把他摔到门边,阿江措手不及,撞到门板上,曹旸用了大力,阿江被撞蒙了,一时间想起却起不来。曹旸一点没有犹豫,一脚踹到他身上,好不容易支起来的上身又被踹倒了。阿江咬牙,暗地里掐了个诀,他抬起头,双眼诡异地亮了一下,一股力道冲向曹旸,曹旸笑笑,呼出一口气,瞬间鬼火四起,那股攻击的力道被鬼火冲的七零八落。
    阿江瞪了瞪眼睛,却无法,他不过是个依靠诅咒而修炼长生术的人鬼,刚才的攻击是因怒而起,力道不小,却被对方轻易地化解了,阿江这辈子见识再浅也知道今天遇上了惹不起的主,他只得缩起身子给曹旸磕起头来,当不了大爷,装孙子是最好使的。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仙,求大仙饶命。”
    曹旸皱着眉头看着不停作揖磕头的人鬼,越来越觉得不堪,她懒得再说什么,一把把他拽起,瞬间移动到供奉“佛牌”的屋门口,一下子破开了屋门,把他扔了进去。
    “接下来你应该知道怎么做,这东西应该吸食了很多人命吧,该把它破坏掉了。”
    “不行啊,被吸食的人命已经都是死的了,如果破坏掉这个我也得死。”
    “那你就去死吧。”曹旸笑笑。
    阿江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曹旸会轻描淡写地说出让别人去死的话来。
    “我的同伴在里面,虽然你这东西未必能伤的了他们,但是我觉得破坏掉更好,你死的不亏。”曹旸笑得越发渗人,阿江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凭……凭什么……我修行了这么久就是为了长生不死,凭什么拿我的命换别人的命!”
    “你害了那么多人,还问我‘凭什么’?”曹旸嗤笑道,“你做不做?”
    “不……”阿江虽然害怕,但还是拒绝道。
    “好吧,那留你也没什么用了。”曹旸说罢,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你……”阿江的脸渐渐憋得通红,他尽全力试图扒开曹旸的手,无奈曹旸力气极大,他怎么掰都掰不开。
    “不要……我死了……你的……同伴……也出……不来……”
    “无妨,反正你活着还是死了他们都得在里面,相比之下你还是死了好。”曹旸一边说一边开始慢慢收紧掐在他脖子上的手。
    “呜呜……求你……我有别的办法……”阿江的脸由红转紫,窒息感渐渐传来,求生的意识愈加强烈。
    “哦?”曹旸歪着脖子不屑地笑着,“我不信,你还是死吧。”
    “不……求你……真的……”阿江开始绝望,奋力去拽曹旸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
    曹旸盯着阿江渐渐失焦的双眼看了一会儿,待到他即将失去知觉的时候,忽地一下放开了他。阿江无力地倒在地上,一边痉挛一边咳嗽,还没等完全缓过来,衣领又被曹旸拽住了。
    “说吧。”曹旸虽面带微笑,但是态度冰冷。
    “咳咳咳……”阿江急促地呼吸了半晌,终于开口道,“进到佛牌里……去找你的同伴……”
    “就这么简单?‘佛牌’中被供养的中阴身会那么好对付?”
    “……”阿江不说话了。
    曹旸冷冷一笑,阿江一哆嗦,又赶忙说道:“可以的可以的,他们……会听的……”
    “他们?”曹旸眯起眼睛,因为是两个人,所以牌上才绘了两座石碑?“既如此,你就和我一起进去和‘他们’说说吧。”
    “不不不!我不能去,我去没什么用。”
    “你是牌的主人,怎会没用?莫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吧。”曹旸收紧了拽着他领子的手,就地一甩,把他甩到佛龛前,示意他打开进到牌内的通道。按理来说,曹旸他们是中阴身——鬼魂的克星,魂魄遇到都会绕道逃走,这种明目张胆招惹的情况极为少见,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曹旸负责人类魂魄,而曹青竹和曹锋负责动物和昆虫魂魄的缘故,他们敢去招惹曹青竹和曹锋,却避免和曹旸起冲突。阿江很不情愿地伸手触摸“佛牌”,只见他的手横穿进佛牌中,紧接着是他的胳膊、肩膀,曹旸见状赶忙紧跟上去,推着他一起进到“佛牌”中。
    【待续】
    第75章 鬼村之画中仙(5)
    四
    进入的过程十分简单,就像通过一扇门一样,曹旸轻飘飘地落地,一只手紧紧攥住阿江的胳膊,以防他逃走。他是“佛牌”的主人,不情愿进到“佛牌”之中一定有什么原因,曹旸懒得深究,她进到这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把曹青竹和曹锋带出来,其它的事比如阿江究竟是不是被白泽指使,那就是后话了。
    “佛牌”中的世界永远都是“暗”,当然这也跟供养的主人有关,主人内心有“暗”,那么佛牌的世界就是黑夜,主人的内心有“光”,佛牌的世界中则也会有光明的时候。“佛牌”里面是黑夜还是白天,曹旸也不在意,她抬头,看到前方是一间老屋,和当初在外面看到的一样,屋前有一棵枯树,树下是两座斑驳的石碑。
    曹旸取出勾魂索,锁住了阿江,自己抓着锁链的另一头,向老屋走去。在路过石碑的时候,曹旸特意去看石碑上有否碑文,然而,碑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写。
    “你供养的究竟是谁?为何没有碑文?”曹旸问道。
    “想要绝对控制阴牌……就不能给中阴身名字……”
    “绝对控制,你还真是狠。”
    主人和佛牌一般是供养和被供养的关系,换句话来说二者是相互依存的,佛牌需要香火供养,主人需要通过供养佛牌来求得保佑,然而人鬼阿江却采取极端的手段控制佛牌,这已经不是供养关系了,是驱使与奴役。
    “你虽不愿说出中阴身的身份,我也能猜出一二。”曹旸幽幽笑道,却没再往下说,是不是她想的那样,一会儿就能见分晓。
    路过石碑,曹旸打算进到老屋里面去,然而阿江却站在屋门口,死活不进去。
    “为何不进?”曹旸好笑道,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咱进不得……”
    “为何进不得?”
    阿江抿着嘴,不发一语。就在这时,老屋的窗户被打开了,一个中年妇人出现在窗口。阿江立马举起双手遮住自己的脸。
    “不能让他们看到我们的脸,否则我们就出不去了!”阿江慌忙小声说道。
    曹旸笑笑,伸出食指和中指压在唇上,低声吟道:“忘我,异同。”语毕,一道白光罩在曹旸和阿江的头上。这是改变气息的咒术,施咒者可以让自己的气息变得和对方一样,果然,开窗妇人的目光在曹旸和阿江的身上一扫而过,并无半点惊讶和注意,就像他俩是空气一样再平常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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