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尚极少在网上买东西,但网购的注意事项她还是知道的,比如说必须看评价什么的,可是这家店却除了介绍什么都没有,连宣传图片也就这么一张。这个店主可真不会开店,秦尚想着,大概是昨晚听了我发的牢骚所以推荐给我了吧,能寄托三个愿望?骗三岁小孩呢。虽如此想,秦尚还是点下了购买键,她不缺钱,索性买了,看看这鱼是不是真能实现愿望。
    与此同时,曹旸倚在别墅的落地窗前悠闲地欣赏外面的景色,三天前她接到了曹殷的消息,说他已经办完任务回到阴司了,等述完职就可以到她这里来。曹旸已经把自己这里的状况和认为比较好的解决办法告诉了曹殷,曹殷虽不甚情愿,但介于此事是自己引出来的,所以答应了用曹旸的办法,即自己以人类的身份规劝秦尚。曹旸虽有点担心曹殷到时会犯起惜字如金的毛病来,什么都不愿多说,可是一想到曹殷那斩钉截铁的性格,曹旸便把那仅有的一点儿担心也化为零了。
    下午五点左右,秦尚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手机接听,一个男声响起:“送快递。”秦尚想:难道是网购的“三愿鱼”到了?这也太快了,中午买的下午就到了。她刚想多问两句,那边早已撂下了电话,秦尚无法,只得叫保姆下楼去取。不多久,保姆回来了,一边把手中的小盒子递给秦尚一边奇怪地说道:“尚小姐,你不是说是□□吗?可是我到一楼是门卫把盒子交给我的,那快递小哥连个影儿也没看到,问门卫门卫却说他也只瞥了送快递一眼,只看到帽子上面的快递公司的名字没看清脸,他刚想再问几句,那快递小哥却头也不回地走了,紧接着我就来取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秦尚接过盒子,好奇心骤起,保姆的话她早就一个耳朵听一个耳朵冒了,此时她已经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手中的货物上。秦尚撕开快递的包装盒,只见里面是一个大号的玻璃瓶,瓶中充满了半透明的营养液,液体中是一条和网店图片上一模一样的鱼,她把瓶子举到面前仔细端详,三愿鱼的鳞片在阳光下折射出多种颜色,煞是好看,她看着看着不由得笑了出来,却发现瓶中的鱼也在看向她这边。
    家里的特大号鱼缸早已放满了水,原本饲养在缸里的鱼早就全让秦尚养死了,原先养鱼也不过是为了弥补父母忙于生意不在时的空虚。而如今秦尚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生活,所以在以前的鱼养死后她的鱼缸就一直空置到现在,直到三愿鱼的出现。秦尚拧开瓶子把鱼倒进了鱼缸,鱼儿马上在水里游开了,并时不时地游到秦尚面前静静地看她几眼。秦尚心情变好了好多,只听见她喃喃地对着水中的鱼儿说道:“你真的能帮我实现三个愿望吗?唉,虽然不相信,但是我还是说说我的第一个愿望吧。我想和那天在华侨私立综合医院门口遇见的银发帅哥约会,能帮我实现吗?”她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说着,鱼儿却似乎是听懂了般在她面前游着。
    “铃!”家里的座机响了,秦尚走过去接起了电话,电话是别墅管家打来的,秦尚听了一会儿便双眼放光,她对着电话道:“好,你把曹旸医生送回医院让她把约会地址说出来。没事,她要是说谎我们再把她抓回来就是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好,就这样。”秦尚放下了电话,高兴地一蹦三尺高,她跳到鱼缸面前抓了一把鱼食扔了进去,开心地大笑:“小鱼啊小鱼,真的是你在帮我吗?哈哈,如果是的话你可真是太厉害了,我喜欢的那个人啊,终于要在明天跟我约会啦!”
    (待续)
    第16章 奈何(3)
    五
    星期日,下午五点,曹殷绷着脸回到了公寓,曹旸一天没着家,不过也在曹殷前脚迈进公寓门口的时候,后脚踏了进来。
    “今天还顺利吧?”曹旸如此问道,展开笑容,却对上了曹殷的一脸冷。
    “那女孩上辈子是颗糖吗么?”曹殷半晌才说出这句话,“我已坚决地表明了拒绝的态度,但她依旧不依不挠,还用你来威胁我。我看,我们干脆直接一点吧。”
    曹殷说罢伸出两根手指看向曹旸,模样冷酷至极,曹旸笑笑说:“消除她的记忆倒也未尝不可,但是难保她再次见到哥哥你后不再做出同样的事来,还是从根儿上断了她的念想更为妥当。”
    “不让她再见到就是了,见一次消一次。”
    “哎哎,这样的话她的记忆会混乱的。”曹旸“哈哈”笑道,“再说,用凡人之间的办法来解决不是挺有趣的嘛。”
    “哼,一和‘凡人’的事有关系你就觉得有趣,你也该收收在人世这些年的心回阴司了!再这样……唔。”
    曹殷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感到头像是被硬物重重打了一下一样又痛又晕,这种感觉越来越甚,他连站稳都困难了,身体不自觉地蹲下歪倒在地毯上。
    “哦呀,哥哥,你这是……”曹旸话还没说完就住了嘴,因为看曹殷突然之间就倒在地上,想来也不会回答她了。
    她皱了皱眉,迅速抱起曹殷的头,只见他的额头上渗出汗珠,牙关咬紧,双眼却直瞪着曹旸,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丧失了说话的力气一句也说不出。只能勉力地伸出一只手,曹旸清楚地看到手掌心上有一片鱼鳞。这种情景他们以前也遇到过,曹旸的唇边虽还漾着微笑,眉头却皱的很紧,表情显得有点怪异。
    “哥哥,莫非这是……”曹旸轻轻地说出这么一句,曹殷微微张开了嘴却只是慢慢闭上了眼睛,像是同意了曹旸的话,又似乎是难受得没了力气。
    “七十四!”曹旸唤道。话音刚落,一位身着白色披风的瘦削男子凭空出现在她身边。
    “曹殷大人中了‘鱼蛊’,把他送到十阴帅的青竹大人和锦鳞大人那儿去,他俩一个了解蛊毒,一个是掌管鱼类阴魂的,一定会有办法。”
    白七十四回了一声“是”就俯身架起了曹殷,问曹旸道:“大人哪里去?”
    曹旸皱着眉头看了看已经渐黑的天空没有答话,她一向不在晚上工作,但这次恐怕是不能如愿了。如果她猜的没错,八成是秦尚那倒霉孩子干的倒霉事,曹旸他们并未料到秦尚会用蛊,所以没有防备。蛊能强到威胁鬼仙,怕是有高手在背后操控,然后不知通过什么渠道流到秦尚手里,不可能是秦尚家里养的,否则以曹旸多次和秦家人打交道的关系来看她不可能察觉不到。
    手心上有鱼鳞斑,说明是鱼蛊,如此秦尚受到的危害应该更大。但看到曹殷这反应……啧,还真是找死,也好,既如此,秦尚呵秦尚,便叫你多受折磨一会儿。想到这里。曹旸笑笑,也消失了。
    六
    自古称“蛊”者,虽利用蛇虫较多,但道行高的术士,也可利用其他的动物,鱼性阴,利用不当即可生为“蛊”。秦尚此刻坐在鱼缸前面,看着三愿鱼微笑,没错,她刚刚又许了一个愿,在曹殷断然拒绝她并头也不回地离她而去的那一刻她毫不犹豫地想出了第二个愿望:她要曹殷爱上她,全心全意地爱上她。
    “啪嗒,啪嗒……”一阵鱼尾拍打缸壁的声音传来,使得秦尚从妄想中回过神来,她惊讶地看着尾巴伸出鱼缸的三愿鱼,嗬!这鱼长得也太快了吧,这才几天呵,鱼缸已经装不下它了。
    难道还得专门腾出一个房间养它?秦尚惊奇地想着,连忙去放水进浴缸,只能暂且放它进浴缸了,今天保姆休息,明儿个再买个更大的鱼缸吧,本来她还惊异于鱼的成长速度,但想起当时网上的产品介绍说三愿鱼成长较快,她便不再多想,一边手忙脚乱地用大鱼网把鱼网到浴缸中,一边又继续沉浸在愿望即将实现的幻想中。然而她万万没有料到就在她不停地幻想和曹殷的美好结局时,三愿鱼却在用惊人的速度继续成长着。
    没多久,秦尚便又听见了“啪啪”的尾巴拍打水花的声音,她拿着鱼食走进浴室喂鱼,但在打开浴室门的那一霎那她手里的鱼食“啪”地掉到了地上。不顾洒了一地的鱼食,秦尚震惊地看着浴缸里的东西,手脚不自觉地发起抖来,那、那是个什么东西?是、是鱼?!
    她的确很想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只见那东西长着一条鱼尾巴,但是上半身已似人形,圆球一样的眼睛,翻着白眼球,嘴一开一合,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齿,上身的鳍已化成两只手,指甲甚长,手指间长着蹼。如果非要给这东西冠个名字,也许只有“人鱼”二字算是贴切了,只是这人鱼并非有童话般的那样美好漂亮,颜色依旧靓丽,只是在它的身上已从美丽变为恐怖了。
    “饿……要吃……”断断续续的话语从人鱼的嘴里渗出,听着甚为凄厉。
    “啊!!”秦尚大叫一声,缓过劲来,想立刻逃走,谁知人鱼似乎洞察了她的想法,只见它一下从水中立起,不停地拍打水,秦尚瞬间被一个莫名的力道拽进了浴室,“啪”的一声门被关上了,秦尚一边大叫一边去使劲拉门,但却怎么也拉不开。
    她回头下意识地去看缸中的怪物,这一回头不要紧,那怪物的头离她的头已不到一尺,那白色的眼球一边“骨碌碌”地转一边继续朝她挨近,嘴里不停地道:“饿……要吃……”
    “啊!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啊!妈妈!爸爸!李姨……”她把家里能想到的人都喊了个遍,但没有人应声,当然了,她的父母经常不在家,保姆又休息,很不幸的,家里就只剩她一个人。
    “呜呜……”知道生还无望,秦尚贴着门坐到了地上开始哭泣,满眼恐惧地盯着已几乎和她脸贴脸的人鱼,人鱼伸出长长的指甲,瞬间划向秦尚的脸,秦尚用手一挡,胳膊上立刻出现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啊!!”秦尚吃疼,胡乱拿起手边的什么东西扔向了人鱼,那是一只小塑料桶,人鱼并没有躲开,它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秦尚身上,似乎秦尚是一道美味的开胃菜。
    秦尚完全绝望了,她看了看自己被划伤的胳膊心提到了嗓子眼,一切都完了,胳膊上那道长长的口子上竟然开始长好似鱼鳞的东西,密密麻麻覆盖上了伤口。
    “不够……饿……”人鱼伸出长着蹼的手,指甲与指甲相碰,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响声。
    “救、救命……”秦尚再也没有力气挣扎,绝望使她丧失了最后一丝力气,她任凭人鱼抓住她的脖子慢慢提起来,窒息感瞬间传来。秦尚闭上了眼睛,彻底放弃了抵抗,在濒临死亡之际,大脑迅速转动起来,无数的念头交织成一个个片段一条条略过:为什么会这样?我一向都是要什么有什么,谁都愿意接近我,偏偏碰到那个软硬不吃的姓曹的。我又漂亮,家里又有钱,为什么……是我错了吗?这条鱼好可怕,变成了怪物……好可怕,我要被吃掉了……
    乱七八糟迷迷糊糊地想着,身上又多了好几道伤口,伤口上长了密密的鱼鳞,由于是闭着眼睛,秦尚没有看见如此惊奇的一幕:在秦尚身上长了鱼鳞的地方,人鱼身上的同样部位却变成了光滑的皮肤。就在人鱼瞄准秦尚的双腿伸出长着蹼的手时,浴室的门“砰”的一声被一股力道震得粉碎。
    “啧啧,变得这么大了,这得是吃了多少*呵。”门口传来一个嘲弄的女声。
    人鱼向声源看去,不停地翻着白眼球。一道劲风袭到它的脸上,它吃疼一躲,瞬间手上一轻,秦尚已落到说话之人的怀里,前后不过一秒钟的时间。人鱼面无表情,只是露出尖利的牙齿表示它的不满:“饿……要吃……我的食物……”
    “已经会说话了吗?看来你找了个好宿主啊,鱼报……”说话之人轻笑道,“既然牵连上我的兄长,少不了得解决你了,白无常曹旸,前来度你。”
    曹旸扫了秦尚一眼,发现身上不少地方已经长了细细的鱼鳞,秦尚的知觉几乎全失,此刻早已晕了过去。曹旸把她放到地上不再看她,转而看向了名为“鱼报”的鱼蛊。古时,修道用蛊之人会帮助贪婪多欲之人下“鱼报”。“鱼报”意为“报恩的鱼”,因为它可以为人实现三个愿望,因此又称“三愿鱼”,然而在实现愿望的同时,鱼报会吸食宿主的*用以生存,宿主在许第二个愿望时,鱼报会化为半人半鱼,当第三个愿望实现后,鱼报会完全化为人形,而且是宿主的模样,而宿主则会完全变为鱼进而失掉性命,这也是为什么秦尚会长鱼鳞而人鱼身上的鳞片则变成人的皮肤的原因。
    鱼报会助人实现愿望,但相对的人会失掉生命变成鱼,就此点看,此蛊不仅惑人,且凶险,最后愿望是否实现已毫无意义。想施鱼报的人一般是家财万贯或者权倾天下的人,因为这样的人可以找到无数替身,代替自己失掉作为“人”的生命来为自己实现无数愿望。给秦尚三愿鱼的人显然并不在意秦尚的生命,或者是想得到化身为人的鱼报为自己所用,这才盯上了*足够又傻得可以财大气粗的秦尚。
    照理说,鱼报会慢慢地在人不注意时和宿主交换身体,鲜有攻击人的现象发生,这里的鱼报却攻击了宿主秦尚,那只能想到一个解释,就是愿望在实现的过程中出了差错停滞不前。
    “我和哥哥无心,既然‘无心’,又怎会爱上人?”曹旸淡淡笑道,摘下了白色披风上的尖帽子,微笑着向鱼报伸出手去,右颊上鬼符“阳”字若隐若现。
    鱼报看见曹旸向它伸出手,便一把抓住了她,尖指甲划伤了曹旸的胳膊,从伤口处流出的黑血仿佛有生命般迅速缠上了鱼报的胳膊,并游走于全身,把它裹了个严实。
    血化作紧绳般使劲地勒紧了鱼报,越来越紧,鱼报痛苦不已,使劲挣扎。
    “白无常之勾魂索,炼铸于九殿平等王所辖之阿鼻地狱无量业火,恶鬼邪灵挣脱不能。”曹旸笑道,“何况还沾了我的血。”
    话音刚落,鱼报被勒成一滩黑水,一股鱼腥味扑面而来。
    曹旸解决了三愿鱼,转身看了一眼昏迷的秦尚,她冷笑了一下,走出了浴室随手拨打了“120”。
    七
    “怎么发起呆了?我刚才的话你听见没有?”曹殷打断了曹旸的回忆冷冷道。
    “嗯……我刚才想起去年的事了,鱼报的案子。”曹旸看向曹殷,抱歉地笑道。
    “陈年旧案,还有什么可想的。”
    “说起来还真算是孽缘,当时我为此还查了秦尚的前世。她在前世为情而死,在喝掉孟婆汤浑浑噩噩过奈何桥时,不幸抬头瞥见了那日为抄近路而行至奈何桥的黑无常大人,因本就是情痴,再加上看见了那位大人的容貌,于是虽忘记了前尘之事,但投胎途中的这一瞥足以构筑了下一世的孽缘,这也许也是她执着于你的原因吧。”曹旸笑叹道,“为了让她吸取教训,我便没有洗去她的记忆,她还算聪明,从医院醒来后并未多说什么,不过普通人在经历这种事情后怕是记忆会变得混乱了吧,也许她自己也闹不清这一切究竟是真是假了。还好,她没有再找你我的麻烦。”
    “好什么?至今仍是不知道是谁卖给了她鱼报,那个网址在这之后已变成空白网页,毫无任何痕迹,明显是故意为之,秦尚也记不清是谁给的她。她的记忆变混乱使得仅有的线索也没有了。今年频发的奇怪事件也和那些古老的咒术和蛊毒有关,到底是谁干的!”曹殷冷冷道。
    “鱼报最终可以化为宿主的样子,如果这是卖主的目的的话,怕是他要制造于自己有益的人吧……可是我们仍然抓不到任何头绪,真是个高手。”曹旸笑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只要涉及到蛊,八成是和娱乐场所有关,而且受害者几乎都是有非常强烈的执念。”
    曹殷听罢却没再说什么,绷着脸继续走着。曹旸把脸贴到曹殷的胳膊上,开心地哼起小曲:“一世邂逅,一生擦肩,奈何一见,却过忘川……”
    (《奈何》完)
    第17章 外篇·凤凰于飞(1)
    题记:凤凰于飞,翙翙其羽……维君子使,媚于天子。凤凰于飞,翙翙其羽……维君子命,媚于庶人。
    一
    他于一片黑暗中醒来,窒息一般的黑暗,仿佛是被浸在一片墨池中。他躺在那里,良久,驱动手臂去摸四周,发现自己原是躺在一个大石匣子里。他想坐起来,但刚一抬头就撞到硬物,“砰”!要是一般人早就捂着头满地打滚使劲揉了,但是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伸手再去摸而已,他撞到的仍旧是石头,如果如前面所说他是躺在一个大石匣子里,那么头顶就应该是类似于匣子盖的石板了。
    他并未多想什么,只是微微使力去推,谁知石盖子就这么“嗖”地一下飞了出去,“嘭”地一声撞在了一边的墙上,瞬间黑暗的空间内回声不断,像是受到了石盖子飞出去的波及,四周尘土飞扬。他却像是无知无觉似的,根本不去注意周围的响动,只是僵硬地坐了起来,然后慢慢地站起,迈出了装着他的石头匣子。
    石盖子已经被摔出一道道裂纹,如果没有包在它外面的那一层青铜,说不定早已四分五裂了。其实,石匣子是一个棺材,石椁、青铜棺,更惹人注意的是棺盖上竟嵌着一面镇尸铜镜!他却没有注意这些,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样,只是站在棺外。不大的石室,墙上、地上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有几个破罐子七扭八歪地倒在地上。他没再继续停留,半蹦半走地向前行去。
    四周还是一片黑,没有一丝光亮,然而他的双眼却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像是在黑暗中猫科动物的眼睛。他一路行走在长长的甬道上,偶尔能看到岔路或者石室,然而石室里除了一些破罐子外,依旧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甬道上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一道机关,飞出的箭矢和滚落的沙石袭在他身上,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在他眼里都跟不存在一般,他无知无觉地行走到一道大石门前,伸手毫不费力地推开厚重石门,一路破土来到了地面上。
    一道晨光刺入了双眼,他不禁闭上眼睛睁开才适应了光线。清晨的光线并不明亮,但是对于刚刚从黑暗中醒来又从黑暗中出来的他来说,这光太过温暖刺眼了。他的身下是一个墓地,从规模来看是诸侯王级别的,但那简陋的构造和几乎为零的陪葬品,显示出了这样的奇怪现象:墓地规模大却简陋,可以说明墓主人是突然死去匆匆下葬,但却没有陪葬品、墓志铭以及墓主人生前事迹的壁画或者印刷品,不得不让人推测出这样一个结论——那就是下葬者根本不想让后代知道墓主人是谁,或者说想彻底抹杀墓主人的存在。墓室是墓主人生前就在造的,然而只造了个雏形就把人葬了进去,如此简陋如此匆忙,又如此不被人所待见。墓主人,这个刚刚从墓中爬出来的他究竟是谁呢?他,难道复活了么?亦或者,他,已不是人了么?
    太阳已完全升到了天空之上,他突然感到腹中一阵翻腾,草丛中一片响动,一只野兔从中跑出,几乎是同一时刻,他本能地冲了过去,只觉寒风一过,野兔已落在他手中了,鲜血瞬间从兔子喉咙流出被吸进他的嘴里。当血液从嘴巴流进胃里时,他的全身为之一振,眼神也变得清明了,意识也开始在大脑里游走,行尸走肉般的无知无觉被冲得七零八落。
    死去的野兔从手中滑落,他瞪着渐渐变得有神的眼睛开始仔细观察四周。
    “这,是哪里?”他吃力地张口自言自语,“我,是?”
    他低头望向自己身上,吓了一跳,自己的指甲长得吓人,还打着卷,头发已长至脚踝,身上的与其说是衣服还不如说是烂布条来的恰当,唯一一个保存完好的只有一块贴身挂着的镂雕玉佩。这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他拿起玉佩放在阳光下看,只见上面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大鸟,丝丝羽毛翩翩飞舞,他翻到背面,看到背面刻着奇怪的字,那是鲜卑文字。
    “凤……凰。”他喃喃地读着,“是……鸟儿的……名字?还是……我的?”
    刚说完话他的头便开始阵阵疼痛,他“呜呜”地□□,捂着头坐到了地上。好痛苦,一动脑想就好痛苦,那么,就不想了吧。他犹如孩子断了念想般停止了思考,躺倒地上仰望着蓝天,就这样,他饿了就外出捕猎,累了就回到墓地的地宫中休息,他很少吃什么,只是一有饥饿感就想喝血,待到喝了一周动物的血液后他的思想逐渐清明,逐渐意识到很多事情,比如说他原本是人而现在却不是了,他已经死了。现在虽说是人的样子,恢复了人的头脑和意识,但是却已不是人。“大概已成为人不人鬼不鬼的僵尸了吧。”他时常如此想到,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
    在恢复人的思想后,他曾经在地宫中到处寻找线索,希望可以知道自己是谁,什么时候死的,但除了身上的那块玉佩他只在棺椁中找到一枚小小的金印,印上刻着四个字:威帝之印。同样是鲜卑文字,他看到“威帝”二字时,脑中一阵电光石火,接着疼痛再一次袭来,他一手扶住棺椁边缘一手捂住头喘息,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略过大脑,但疼痛消失后,他对这些点滴片段的感觉依旧朦胧不已。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在山中独自过活,不知过了多少岁月,直到他已不必再喝动物的血了,那种感觉就像是婴儿断奶一样,到了时候就自动停止了。他开始找些野果子吃,也开始捕捉些小动物烤熟后食用,他渐渐学会使用并控制自己那大的惊人的力气,并且他发现他竟然会一些法术,例如隐身、飞速攻击、飞行等等。刚开始,他还很惊讶,不过慢慢地也就习惯了,除了这一点,他,已和人类没什么不同了。
    一切都很平静,本以为就这样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然而有一天,一件事情打破了这安逸的生活。
    (待续)
    第18章 外篇·凤凰于飞(2)
    二
    那是一个云遮月的夜晚,有一支由山下村子里的村民组成的队伍半夜上了山,如此一个连月亮都不愿出现的夜晚为何还有人冒险上山呢?原来,近些年闹饥荒,村子贫穷,已没有设么多余的东西可以吃了,所以村中的一部分壮丁决定到山中去挖墓。这个时期正是北魏末期,政局动荡不堪,北魏分裂为东魏和西魏,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终究已是死虫,必将历经朝代更迭的命运。然而,朝代的更迭和洗礼最难过的还是老百姓,时不我待,天不作美,朝廷横征暴敛,小河村再无多余的粮食可以过活,不得不打起四周群山中前朝墓葬的主意,古墓多随葬品,普通的一件就够一家生活大半辈子了。
    但毕竟盗墓不是什么见得了光的事情,而且里面机关重重,还有什么挖坟遭报应之说,因此不得不在白天找好位置再寻个时间偷偷挖,好在村子里多猎户,虽说很少进深山,但有猎狗傍身也不怕迷路。然而,十分不幸的是村民们出门没有看黄历的习惯,今日云遮月,盗墓恐有突变发生。
    他在半夜坐在山石上望天的时候听到了来自另一面山中的惨叫,为了更像人一样,他不再住在自己原来的地宫里,而是在地宫的不远处盖了一座小木屋。他的耳力很好,夜晚山中又静,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还有回音。他本能地站起身来,一阵风似的向声源飞奔而去。
    等他到达出事地点时,那里几乎已经尸横遍地了,地上躺着十多个人,也不知是死是活,三只猎狗伏在一边呜咽着再不敢动,只见一旁的树枝乱抖,他抬头一看一个人一边战战兢兢地望着树下,一边使劲抓住摇摇欲坠的树杈嘀嘀咕咕地好像在说什么菩萨保佑一类的话。他看了看树下,那是一个浑身长满黑毛的高大的“人”,说是人,但他已经知道那已不是人了,头脑中有一个词划过:黑僵。他又看了看前方土堆旁的一个小土坑,瞬间明白了,这些人是要盗墓,但不幸的是挖出来一个黑毛僵尸。
    不知怎地,他并不惧怕那黑僵,只是朝黑僵那里走去,树上的人似乎是看见他了,因为他听到了细微的来自树上的声音:“救、救我……”他没去看树上的人,而是对着那个黑僵开口叫了一声:“喂。”
    黑僵听到声响,瞬间回过头来朝他望去,但却并没有主动攻击他,满脸的黑毛,可怖极了。他并未害怕,甚至还产生了轻蔑的感觉,似乎厌恶又瞧不起面前的黑僵。只听他开口道:“滚回去。”语气淡淡的却不容置疑。
    黑僵并没有回到墓中,竟一跳一跳地向他靠近了,后来他才知道他的身上没有人气,换句话说就跟不会动的死物没什么两样,黑僵无智慧,只是因为听到响动才跳过去看,如果没有人气它不会主动攻击。树上早已没了动静,怕是那人已经吓得昏了过去。他看着面前的黑僵面无表情,突然伸出修长的手指一下卡住了黑僵的脖子,毫不费力地把它提了起来,黑僵顿时发出凄厉地嚎叫,刺耳又难听。他本就讨厌那个怪物,此刻更加心烦,只稍一使力,黑僵的头便被他掐了下来,一股腥臭扑面而来。
    黑僵不再动弹,一旁的盗洞口却不安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地凄厉嚎叫从洞中传出,不一会儿洞口突然裂大,两只怪物从洞中破出,一只飞快地向他跳来,一只一下飞到了他头顶的树枝上。死去黑僵的腥臭溅了他一身,使得后来的两只准确地找到了他的位置。
    这后来的两只僵尸明显比黑僵更高等一些,一个虽也只是会跳,但却跳得飞快,第二只都会飞了。
    “你是谁……”头顶上的那只含糊不清地问。
    “你又是谁?”他不悦,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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