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百里奚虽也这般神神叨叨、古里古怪,但到底没有留这般惊悚的胡子,再者说,那时候他年纪尚且还小,便是有了胡子,也不会像如今这般……略显毛发旺盛!
    百里奚咧出一个自认为俊秀可人的笑来,谈条件道:“师父给下厨?”
    “送客罢。”苏子衿缓缓一笑,下意识便要起身离开。
    “诶!诶诶!”百里奚赶紧上前,按住苏子衿的肩膀,嬉皮笑脸道:“师父不要认真嘛,老子……啊呸,我只是跟师父开玩笑的呢!”
    苏子衿眉眼含笑,轻声道:“青烟,带他去洗漱一番罢。”
    “是,主子。”青烟点了点头,便领着百里奚离开了。
    不多时,百里奚很快回来了。
    只是,看着这样的百里奚,除了苏子衿外,众人皆是微微一愣。
    只见眼前的少年郎看起来格外俊美,一袭红衣,却衬的他愈发如玉雅致,他五官尤为俊俏,剑眉星目,眉眼皆是风华,看起来很是贵气惹眼。
    疆南国的第一公子,百里家的少主——百里奚!
    谁也没有想到,刮去胡子以后,这少年郎竟是如此好看,也难怪乎疆南国的女子皆是趋之若鹜了。
    百里奚满意的瞧着在场之人的神色,唯独看到苏子衿那波澜不惊的眸光时,不由蹙眉:“师父,你怎么不惊艳一下?”
    “为何惊艳?”苏子衿不以为意,只笑道:“从前你虽个子不高,但到底相貌没太多的变化。”
    “无趣啊!”百里奚哀叹一声,红袍随即微动,便很快溜到了苏子衿的跟前。
    只是,他这般快速的移动,竟是让天色和秋水不由诧异起来。
    原本瞧着百里奚嘻嘻哈哈的样子,便私心里觉得他只是个花架子,如今只这一个移动,便是足以证明他隐藏的实力有多么惊人了!
    这一头,百里奚却是凑到了苏子衿的面前,张扬一笑,问道:“师父近来不喜穿红衣了吗?”
    百里奚之所以喜欢穿红色的衣服,大抵是因为苏子衿,他那时年少,跟在她身边时,便觉得她穿红衣有种孤冷艳绝的好看,于是他心中艳羡,便也学着穿了红衣,只是相较于她的孤冷,他看起来却是如玉又奔放。
    “不喜。”苏子衿垂下眸子,她看向他,微微笑道:“不过,你穿着很是好看。”
    从三年前那漫山的血腥之后,苏子衿便对红色不太喜欢了。从前她总是一袭红衣,张扬而孤冷,如今,已然过了喜欢的年纪了。
    而百里奚不同,他还是个很干净的少年郎,即便在知道那些人死了,他也是极为看得开。苏子衿知道,不是不在意,而是他明白,再怎么在意也无法换回他们的重生。
    这一点,苏子衿倒是没有生气,她反倒为百里奚高兴,因为他,还是当初的那个他,几乎不曾改变。
    “师父,你很少夸我的!”百里奚感动起来,张开怀抱就要将苏子衿抱住。
    他是个极为跳脱的性子,想到什么便来什么,故而,在抱向苏子衿的时候,自是没有在意什么男女之防。
    然而,他这一举动落在众人眼底,便是有些惊世骇俗起来,一群人齐齐想要制止住他的举动,却不想,百里奚离得苏子衿实在太近,近到他们还没来得及靠近,这厮已然就要抱上。
    与此同时,司言却是堪堪踏入庭院,一瞧见红衣少年的举动,素来清冷的眸底便掀起了惊涛骇浪。
    “放开她!”一声低沉而暗哑的声音响起,只见司言身形一动,便牟足了劲儿的朝着苏子衿而来。
    不管能不能赶上,他都决计不想苏子衿被其他人‘轻薄’!
    只是,令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是,苏子衿只是拿起身侧的那把油纸伞,便生生抵在了百里奚的胸膛。
    她神色从容,笑道:“百里,又忘了规矩了?”
    这句话,显得十分熟稔,司言不由眸光一顿,却还是在下一刻,便将苏子衿拉了开来,只是心下,有股不悦之感,骤然升起。
    百里奚瞧着苏子衿说出那句话,心下便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这反应,显然是在很早之前便有过类似的经历一般。
    是了,他差点忘记了,从前师父女扮男装,他确实下意识便将她当做了男子,虽然他为人有些不羁,但也不至于没有男女大防的意识。
    不过,眸光一瞥见一旁的司言,百里奚不由脸色一变,立即便破口大骂起来:“死面瘫!你他娘的终于敢来见老子了啊!快放开老子的师父,否则老子一定见你大卸八块!”
    “这是本世子的未婚妻。”司言冷冷盯着百里奚,神色很是不好:“你认错人了!”
    司言的话一说出来,苏子衿不禁微微一愣,她偏头不着痕迹的看了眼他,心下有种奇异的感觉蔓延开来。
    “死面瘫,你说认错就认错啊!”百里奚抽出背在身上的古剑,剑尖指着司言,厉声道:“快把老子的师父放了!有什么事,冲老子来!”
    微微蹙眉,苏子衿轻声道:“百里,你那屠麟剑是被我弄丢了。”
    苏子衿的话,不由让司言和百里奚皆是一愣。前者是惊讶于苏子衿竟是为了他而‘顶罪’,后者则是因为,难以置信自己的师父竟是一副与面瘫脸处于一个阵营的模样。
    不待司言说话,百里奚便悚然道:“师父,你真的是死面瘫的未婚妻么?”
    “现在还不是。”苏子衿从容笑起来,神色没有丝毫羞窘之意。
    现下圣旨还未下来,她确实不是司言的未婚妻。
    一听苏子衿说不是,百里奚手中的长剑便愈发直了几分,司言脸色也极为清冷,他盯着百里奚,俨然是想着要教训一番这个方才想‘轻薄’苏子衿的少年郎。
    看着这两人蓄势待发的模样,苏子衿心下一叹,便缓缓从司言的身边走开,似是而非的弯唇道:“既然你二人想要切磋,我便不加干涉了,只是江湖规矩,你们可得遵守才是。”
    所谓的江湖规矩,便是切磋不伤及对方,毕竟只是切磋,而不是当真对立。
    说着,苏子衿便走到一旁,顺势坐了下来,她手中执起杯盏,笑吟吟的便给自己斟了一杯清茶。
    看着苏子衿这般模样,天色和秋水皆是有些惊讶,毕竟苏子衿没有维护司言也同样没有维护百里奚,她这般一视同仁的模样,让一旁面容清冷的司言原本有些暗沉的眸底,渐渐明朗了一些。
    “打?”司言面无表情的看向百里奚,凤眸划过不为人知的冷淡之意。
    百里奚原本还想唠唠叨叨问一番苏子衿为何说方才的话,只是听着司言问这一个字,便又满血复活,再次拧眉看着司言,显然对于他先前夺了他的屠麟剑一事,耿耿于怀。
    “为什么不打?”瞪了眼司言,百里奚狠狠道:“老子难道会怕你不成?”
    说着,百里奚古剑挥起,整个人犹如闪电一般,脚下微微一动,便急速冲向了司言。
    司言一个侧身,就躲过了百里奚的攻击,比起百里奚的轻灵,他的身姿显然极为缥缈,缥缈到即便人只是微微一动,也依旧可以看到重影。
    苏子衿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司言,手中的杯盏却浅浅触到唇瓣,她微微抿了一口茶水,便继续言笑晏晏的瞧着那两人比试。
    这么多年没见,百里奚的功夫倒是长进了许多,尤其在轻功方面,更是有些举世无双的意味,只是,相较于司言来说,显然百里奚并不是对手。
    几十个回合下来,司言几乎像是在逗猫儿一般,腰间长剑仍旧未曾出鞘,招式也以躲避为主。
    看来,这司言喝了麒麟血,果然功力又深厚了许多。
    这般想着。苏子衿已然看到司言抽出腰间的长剑,他似乎是玩腻了躲猫猫的游戏,冷峻的脸容有一瞬间的嗜血划过。
    只见他提着长剑,一个翻身便晃到了百里奚的身后,在百里奚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长剑已然抵到他的脖颈处,有墨发被剑锋削落,飘飘荡荡的便落到了地上。
    就在长剑即将刺入的时候,司言却停下了动作,而与此同时,百里奚亦是转过身来,看着司言停下的动作,不由一愣。
    随即他微微蹙眉,便就这样一瞬不瞬的盯着司言。
    分明几个月前,司言还只比他厉害一点点而已,怎么如今竟是武艺大增到这般地步?
    两人的动作,几乎就要定格下来,司言却是毫不恋战,只微微一动,便收起了手中的长剑。
    司言淡漠转身,只清冷道:“饶你一命。”
    说着,他便缓缓走向苏子衿,秀美的脸容看不出丝毫情绪。
    “喝茶。”苏子衿兀自倒了一杯茶与司言,她动作极为从容优雅,似乎丝毫没有感受到司言与百里奚之间的不和情绪一般,笑容浅浅。
    司言走来,便伸手要接过苏子衿递来的茶盏,不想,这时候百里奚却是飞身过来,司言下意识的一躲,却不料,百里奚伸手过去,便将苏子衿递来的茶握在了手中。
    他仰头喝了一口,笑嘻嘻道“师父,什么时候咱们喝酒去吧!这清茶淡水的,可是没劲儿!”
    一边说,百里奚还一边瞪了眼司言,心下也不知怎么想的,倒是没有了方才那股子剑拔弩张的气势。
    “百里公子。”这时,青烟忽然出声,只见她肃然道:“主子身子骨不好,喝不得酒。”
    这话,无疑便是在提醒了,毕竟百里奚为人疯疯癫癫,有些痴狂放浪,若是他一直缠着,也是怪烦人的。
    “喝不得?”百里奚微微一愣,下意识便看向苏子衿,只见苏子衿一副柔弱的模样,心下不由更加疑惑起来。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问什么的时候,百里奚却是叹了一声,幽幽道:“师父,我还是喜欢以前的你。”
    以前的苏子衿,大概很是肆意,不像如今这般,总让他有一种活的不真实的感觉。
    苏子衿闻言,倒是丝毫没有不悦,她缓缓攒出一个笑来,神色高雅:“从前都过去了。”
    她也喜欢从前的自己,坚韧、年少、肆意,她记得那时候自己偏爱一身红衣,像是游走于天地的妖鬼,邪佞却又肆然,着实很是不羁。
    看着苏子衿眉眼展开的那抹笑意,司言忽然觉得有些心疼,她的过去,就像是迷雾一般,神秘却又有时哀伤,尤其现下,她的神色,分明看不出丝毫的牵强,却蓦然让他觉得无比牵强。
    苏子衿,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
    敛下眸子,苏子衿便又接着笑道:“百里,你先去战王府罢,左右过两日我便回去了。”
    苏子衿说过要收留百里奚,却不是让他在长宁王府住下,毕竟这长宁王府,她也只是暂住。
    “住长宁王府。”这时,司言的声音忽然便想起,只听他清冷冷道:“屠麟剑是本世子弄丢的,自是也算欠了他一些。”
    虽说话是这样,但司言其实只是不想百里奚和苏子衿太过靠近罢了,光是从她们两人的熟稔程度和称呼,便可知那是一段没有他的过去,既然这样,便是不能让百里奚离苏子衿太近,左右过两日苏子衿便要回战王府,这两日长宁王府中,他更是会看紧许多。
    “屠麟剑是老子的传家之宝!”百里奚瞪着司言,咬牙道:“就是你整个王府给老子,都不够赔老子的屠麟剑!”
    一想起屠麟剑,百里奚就火冒三丈,好歹那也是他百里家的祖传宝贝,代代相传,极为珍贵。
    “换一个传家宝罢。”苏子衿淡淡一笑,看向百里奚,从容道:“不然也可以去子归湖打捞一番,想来会在其中。”
    苏子衿这所谓换一个传家宝,听的司言有些嘴角抽搐,都说了是传家宝……换一个不是没有意义了?
    然而,显然司言并不懂百里奚的逻辑,只见百里奚一听苏子衿的话,便眸光发亮起来:“师父这个主意好!等老子成了百里家的家主,就直接换把剑好了!反正整个百里家都是老子的,哈哈!”
    越说百里奚越觉得这主意可靠,于是他灵光一闪,便直接取下自己背上的古剑,递到苏子衿面前,一脸的得意道:“师父你看这剑怎么样?这可是正宗的琴心剑,江湖上那些都是冒牌货!”
    众人:“……”
    ……
    ……
    西宫
    司天娇盯着一群侍卫闯入,不由瞪大眸子,高声斥道:“你们干什么!”
    “二公主恕罪!”为首的沉乾低声道:“贵妃娘娘糕点中有下毒的痕迹,陛下命我等前来搜查!”
    “凭什么怀疑本公主!”司天娇阻拦住沉乾,尖声道:“这是西宫,不是懿贵妃的来仪宫!既然是下毒,便是要从她身边的人开始排查,凭什么怀疑上本公主?”
    “公主请恕罪。”沉乾眸光冷沉,只大手一挥,便有许多侍卫涌入宫内。
    司天娇心下又是气愤又是觉得羞耻,可到底一丝办法也是没有。心中不由想着,让他们搜也是无妨,左右她还没有动手害懿贵妃,这些人一定找不到证据!只要他们找不到,她一定要他们好看!
    一众侍卫蜂涌入内,宫内响起掀翻东西的声音,在场的宫女太监皆是不敢动弹。司天娇心中念头一转,便想着要去寻楼宁玉的踪迹。
    只是,她步入屋内,几乎逡巡了一遍西宫,也是没有找到楼宁玉的下落,便是屋子里他素日里用的一些物什,也全数都消失不见。
    心下有一个惊骇的想法升起,司天娇死死盯着门槛,一时间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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