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孔莎迪追着她问,“跟男神同居的日子怎么样啊?”
    丁羡把书包塞进桌板里,愤懑地说:“把同居俩字去了,还男神呢,就一神经病。”
    孔莎迪叹口气,连连摇摇头:“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我想跟宋子琪住一起都没机会呢。刚我又听到别班姑娘在打听我们周少爷呢,那花痴劲儿,啧啧……”
    丁羡神经又紧绷起来了,回头看了眼某人的位置,正巧,周斯越也跟宋子琪在扯淡,目光随意一瞥,视线蓦然撞上,交汇两秒,周斯越低咳一声,率先别开。
    丁羡意识到,忙不迭转回,耳朵红了。
    周斯越松懈地靠在椅背上,望着那泛红光的耳根,低头笑了。
    原来,所有似是而非的情绪,都掩藏在岁月的眉眼中。
    而你想知道的所有答案,都在这些似是而非的情绪中。
    九月,一年一度的数学国赛,难得的是,何星文竟然放弃今年的国赛,跌破了所有人的眼睛,还以为他会在这条路上一条道走到黑呢。据刘小锋在办公室听到刘江跟几位老师的谈话转述,暑假的时候,何星文父亲在车间出了意外逝世,唯一挣钱的人没了,何家一下就垮了,何星文一整个暑假都没时间复习竞赛,加上之前的经验,决定放弃。
    九月中,刘江在班里为何星文募捐。
    原本挺高傲一男孩儿,此刻低着头站在讲台上,面前摆着个四四方方的红色募捐箱,丁羡盯着看了许久,从包里把零钱逃出来,凑了个五十整。
    孔莎迪嚷嚷着不肯捐,因为她觉得何星文这人心眼儿坏,咱这会儿帮他就是助纣为虐。
    宋子琪拍了拍她的脑袋,“助纣为虐不是这么用的,这事儿一码归一码,虽然我也挺不喜欢他,但人家有困难,咱还是得尽一份力,大老爷们这么记仇活得可不敞亮。”
    “你才大老爷们呢。”孔莎迪眼一斜:“你捐多少?五百?太多了吧!”
    与此同时,丁羡也望了望周斯越手中跟宋子琪相同厚度的钱,其实她心里也有些不太情愿,被人举报谈恋爱,考试被人举报作弊,丁羡几乎能肯定都是何星文做的,除了他真没人能干出这些窝囊事儿,低声问周斯越:“我要不捐,你会觉得我坏么?”
    “不会。”
    “要不你也别捐了,上次考试说不定就是他举报的。”
    宋子琪听闻,插话道:“别说不定了,就是他干的,老杨都找他谈话了,斯越早就知道了。”
    丁羡愣住:“你知道了”
    “嗯。”周斯越一笑:“虽然他这人阴恻恻的,干的事儿也不爷们,但是我作为爷们儿要跟他斤斤计较,我不也成为跟他一样的人么?再说,这钱不是给他的,是给他爷爷奶奶的,你想想,俩老人家刚死了儿子,要是得知孙子这么不招人待见,多伤心。”
    丁羡恍然,看向他:“你太懂事儿了。”
    长这么大,很少有人这么当面夸过他,邻里街坊知道点儿的也都知道他这小子嘴坏,心不坏,再皮再闹也整不出啥出格,但还从没人夸过他懂事,心里高兴呢,可嘴上还是不饶人,斜眼睨她:“这他妈叫什么懂事,这是男人应该做的。”
    丁羡特别喜欢听他称自己男人那劲儿,倍儿有安全感,每逢此刻,她总会点头哈腰配合道:“是是是,周先生。”
    “德行。”
    周斯越乐了。
    之后,周斯越彻底开启了竞赛模式,这回连打球都不去了,下课就窝在位子上写卷子,放学回家继续写卷子,有时候丁羡半夜起来上个厕所,发现隔壁的灯还亮着。
    丁羡怕打扰他,不敢穿鞋,索性赤着脚在地板上蹑手蹑脚的踮着走,十月底的天气地上冰冰凉,凉意直穿脚底。
    刚走两步。
    房门“咯噔”开了,少年穿着睡衣,揉着头发出来,一眼就瞧见畏手畏脚的丁羡,一把给人拽过去,嗓子微哑:“还不睡?”
    “憋醒了。”
    周斯越把人放开,低头扫到她光秃秃的脚背,又见这模样,明白大半,大力揉着她的头发,一把推回房里去:“给我回去穿鞋!”
    丁羡把鞋穿上又追出来,周斯越正对着镜子在刷牙,黑眼圈明显得丁羡都看不下去,靠着门跟他搭话。
    “你现在像个小老头。”
    周斯越毫不在意,哼唧一声,喝水咕噜咕噜仰头漱口,把水吐了,才不咸不淡一句:“是么?”
    丁羡拍拍他的肩以资鼓励:“希望你能挺过去。”
    周斯越再次含了口漱口水,侧头斜看她,耸耸肩,把她手掸开,低头把水吐了,一边洗牙刷一边头也不抬说:“听说你数学又考了九十几?形势严峻啊小姑娘。”
    丁羡转身就走,“两点半了,睡了,晚安。”
    结果被人一把给提着衣领拖回去,周斯越拖着她,大步流星朝她房间走去,“才两点半,还早,过来,我给你讲讲卷子。”
    “大半夜进一女孩房间讲什么卷子,图谋不轨啊你?!”
    周斯越不撒手,脚步换了方向:“行,那去我房间。”
    丁羡挣扎,身体都快扭成麻花了,“我不去,我要睡觉。”
    周斯越给人一把拎到墙上,“别动。”
    随后双手环在向前,上下打量她,深吸了口气,怕吵到熟睡的父母,压低了声音开口,略微带点儿气声,“我怎么发现你现在有点儿不爱学习啊?上课跟孔莎迪聊天,下课也不写作业,回家就顾着玩儿,小姐,高三了,你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丁羡像被定住了似的,微仰着脸,愣愣看着这张微怒的俊脸,视线从他毛茸茸的发上,缓缓往下移,停在了男孩儿略微突起的喉尖,微微滚动着……
    她咽了咽口水。
    耳边除了他的轻喘,只剩下一个声音——
    亲他,亲他呀!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今天双更的,明天还有事儿,双更放到下周还,之后的字数也会增加一些。
    谢谢守候和等待。
    希望你们每天都好心情。
    100个红包。
    第40章
    我被妖孽勾了魂,佛祖, 求救。
    ——《小怪兽日记》
    有时候, 冲动就是人一瞬间的邪念,何须壮胆。
    丁羡不管三七二十一, 一闭眼,一踮脚,身体往前倾, 想对着他的脸颊来一口。
    刚一起势,被人一掌摁回墙上, 周斯越的大手温热干燥罩在她脸上, 丁羡从指缝中挑眼看,那人正垂眼睨她, “干嘛你?!”
    她一缩脖子, 整个人老老实实地贴回墙上,“没……”
    少年笑了下松开手, 双手抄回兜里, 反身往房间走, 丢下一句:“拿上卷子过来,三分钟。”
    丁羡冲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光速冲回自己房间, “太晚了,明天再说吧。”
    说完,一点儿也没给他留说话的余地,“砰——”关上门。
    周斯越站在门口, 拧紧了眉,半天才摇头关门。
    零五那年北京入冬早,十一月初就下起了小雪,丁羡一早睡醒,窗外变了天儿,银装素裹地披上了一层毛茸茸的白色毯子,小雪花在空中飞舞盘旋落在窗上,仿佛细碎的白羽毛,红墙黛瓦立在这雪白的天地间,平添一抹宁静。
    这节体育课,丁羡大姨妈都被这寒冷的天提前逼出来了,趴在座位上浑身无力,迷迷糊糊睡了几分钟,忽觉身上一沉,似有什么东西盖下来,睁着双浑浑噩噩的眼,刚要起身,被人一脑袋按回桌上,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没下课,接着睡。”
    周斯越把一本厚厚的《奥赛经典》丢在桌上,拉开孔莎迪的椅子坐下来,开始刷题,看也不看她,说:“赶紧睡,等会起来给你讲十分钟卷子。”
    丁羡盖着他的羽绒夹克趴在桌上,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少年埋头刷题的侧脸,盯了好半会儿也不肯挪开,像是在看什么稀罕物件。
    约莫是这眼神太灼热,周斯越有所察觉,忽然侧脸:“不睡,那就现在给你讲?”
    丁羡赶紧闭眼,佯装睡着。
    周斯越瞧她这摸样,连连摇头,语重心长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爱学习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操心我的成绩了?”丁羡闭着眼回。
    “我是担心你考不上好大学。”
    “那也不关你的事儿。”
    话到这儿,再说下去,两人怕是又要吵起来,周斯越不再作声,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回去做题了,好半晌,原本以为这睡着的姑娘,又开口说,声音糯糯地:“我不是不爱学习,我只是怕耽误你……”
    周斯越笔尖微顿,没转头,视线紧盯着书本。
    丁羡又说:“你时间紧张,别老管我了,这阵先好好准备竞赛吧,我调整调整状态就能跟上。”
    僻静午后,教室里无人,只有他俩坐在窗边的位置上,一个趴着,一个弓着身写题,暖气打得高,窗户都蒙上了一层浓浓的雾气,看不清外头的世界。
    她声音微低,荡在这塞满书的教室里,懂事得戳人心窝子。
    周斯越转头盯她一会儿,半晌后,他用笔轻轻在桌上点了点,一字一句,格外认真:“我要的不是你能跟上,明白?”
    丁羡瞬间睁眼,周斯越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那双黢黑的眼,如寒星,是她从未见过的迫切。
    “考清华吧,嗯?”他说。
    从小到大,丁羡这姑娘说聪明也不聪明,说不聪明有时候也是鬼灵精,可会抖机灵。
    叶常青喜欢她,从小便将她带在自己身边学画画素描,意外发现这丫头学得有模有样,不过那时他不得势,说话没什么分量,饶是这丫头再喜欢,姐姐不愿意在她身上花这钱,他也无权决定她未来的路,只能偶尔带她出去采采风。
    那时候,不止叶婉娴,身边大多数家长都认为,学画,学音乐,学艺术都是有钱子弟的玩法,他们这种底层家庭能把孩子供出来就已经是难上加难了。从小思维定式,丁羡也知道自己学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于是便将大把的注意力都投放到学习上,一路走来乖巧懂事,成绩优异,深得老师家长的喜爱。尽管如此,也从没想过要考清华这种事。
    虽说许多小孩小时候爱在各位长辈亲戚面前表达自己的雄心壮志,长大要考清北。
    但丁羡从小就不曾说过这些豪言壮语,也不曾想过,她对自己的要求很简单,离开北京就行,越远越好。反正是绝对不会留在北京的。
    这一下就把她计划全然打乱了。
    至此之前,她都只想去杭州上个普本,所以她很珍惜现在跟周斯越在一起的时光,怕以后,她往南,他留北,再见已不知是何时。
    丁羡很清楚自己目前的成绩,重点线外徘徊,运气好了刚过线,运气不好就只能在二本挑个好专业,别说考超重点线一百多分的清华了。
    “我考不上。”
    周斯越哼唧一声笑:“考不上还不知道好好学习?整天跟着孔莎迪瞎混,我发现你这人得管,三天不管就上房揭瓦,一点儿没有自觉性。”
    丁羡小腹骤痛,疼得她直抽气,没力气再搭话,在他刺耳的讥讽声中,羞愧地低下了头:“我试试吧。”
    周斯越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她倒了杯热水回来,水杯往桌上一摆,说了句趁热喝,便不再搭理她,专心刷题去了。
    丁羡捧着水杯,故意谑他:“挺有经验啊小伙子?”
    周斯越笑骂:“狗屁。”
    头也不抬,随手坐了一道选择题,继续随意道:“小时候养过一条狗,每个月我还给她揉肚子呢。”
    狗也会痛经?
    丁羡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傻愣愣的没反应过来,无法想象那画面,周斯越整个人笑颤了,靠着椅背一边揉她的头,一边说:“傻不傻,这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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