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内疚。
    聂焱手腕一使力,梁柔就被拉到了他身边。聂焱冷眼瞪梁柔,他眼尾原本就上扬,瞪起人来很有威力。梁柔看出他不高兴,就很识趣的闭了嘴。
    到了这个时候,聂焱也不打算给赵湘留什么情面,而且赵湘在聂焱面前实在也没什么情面可讲。就直接说:“你有功夫在这里对着我太太呼三喝四,倒不如回去好好看看你丈夫儿子,看看他们做的”梁柔扯了扯聂焱,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景文渊的药厂有问题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仅聂焱已经查到了证据,就是桑乔那边也给了准确的答案。现在警方只是在伺机而动,希望能拔出萝卜带出泥,将药厂上下游的人全部一网打尽。
    这事情梁柔一直都知道,但是她从未跟赵湘景杉提起过。一来是梁柔知道警局内部的规定,很多事情在景房还没有完全尘埃落定之前,不能泄露出去。再者说,梁柔也不忍心让赵湘知道这件事。就算赵湘如今跟梁柔的关系已经回不到最初,但总还是有师徒之谊的,赵湘这么多年忙着事业。家里的事情几乎没管过,梁柔跟赵湘在一起生活过两年,心里很清楚赵湘的为人。赵湘一直觉得景文渊是个老实的丈夫,一生都在为家庭奉献。
    若是让赵湘知道,她半生治病救人的背后,是丈夫在不间断的生产害人的药
    这该是多大的打击。
    梁柔始终做不到狠心肠的去戳穿这层窗户纸,明知道纸包不住火,迟早赵湘都会知道这其中的事情,但是梁柔总觉得不该由自己去做这件事。警方可以逮捕,哪怕是景文渊自己跟赵湘坦白,都比梁柔挑破了说出来要的多。
    同为女人,梁柔打心眼儿里不想伤害赵湘。
    只是梁柔如此明显的动作,赵湘怎么可能看不出猫腻,当场赵湘就叫起来,“我警告你们!不准对我丈夫儿子做什么手脚!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们都是最无辜的人。”这时候赵湘也知道跟聂焱说没用,就对准了梁柔,“你要是还有良心的话,就不能做出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情!”
    聂焱把梁柔往怀里一扯,目光几乎能射出毒刺来,“滚!”要不是梁柔在这里,聂焱都能让保镖把赵湘丢出去,什么东西就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一声令下,后面保镖其实已经靠近过来。
    聂焱把梁柔的脑袋往自己胸口一按,力道有些强悍,梁柔的鼻子被他强压在胸膛上,挤的有些发酸。眼睛也跟着湿润了。
    赵湘敌不过聂焱,只是看眼神就知道,如果她再敢多说一个字,就不只是让她离开那么简单。赵湘的目光在被聂焱按住的梁柔头上转了转,其实她并不想把事情闹成现在的样子。今天来,也是想好了要跟梁柔好好说说,就算梁柔一时半会不能接受安安是景杉女儿的事实,但总不能这样连他们的面都不见,只要梁柔不要做的这么绝,只要给景杉还有赵湘一家足够的机会,迟早是会一家团圆的。
    没想到梁柔已经跟聂焱领了证,赵湘心里也堵着一口气。
    赵湘一脸不甘屈辱的离开之后,聂焱才放开梁柔,她一抬头,聂焱就看到她微红的眼睛,当即就没好气的说:“你可真是出息了,哭什么哭?!”
    他最见不得梁柔被人欺负,这么多年,他只要在她身边,什么时候不是护的好好的,生怕被人欺负到一丝一毫了去,现在当着他的面都被人骂上脸了。气的聂焱手都抖,指着梁柔,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梁柔怕他气出个好歹来,急忙解释,“我没哭,是刚才在你胸口撞的。”
    住进聂家大宅前,梁柔只当聂焱身材紧实是平时常去健身房,去了聂家大宅才知道,聂家大宅里就有最顶级的健身设备,而聂焱,对着他房间里的沙包挥拳更是家常便饭,兴致来了就打一通,咚咚咚咚的闷响声,梁柔每次看到他挥汗如雨的模样,都觉得这人,还真是精力旺盛。
    梁柔一解释,聂焱这口气就倒过来了,不同于刚才对着赵湘时的低气压,对着梁柔,聂焱是真的大吼:“你就不知道反抗?打耳光抽丫的!敢动你一下试试!”
    听聂焱连教养都顾不上的吼她,梁柔不仅没觉得难受,反而心里软的不像话。伸出手抱住他的腰,脸也再一次埋进聂焱的胸口,眼睛都眯起来。
    聂焱一身火气,只觉得心里堵得慌。怀里这货,记吃不记打,这些年受过多少委屈,偏偏就是不知道反击。连对着赵湘说出真话她都不愿意,也不知道实在顾虑什么。被突然这么一抱,聂焱就跟端着武器骂上就要上阵的战士被绑住了手脚一样,什么都施展不开了。但是这口气还没出啊,人有些不怎么高兴,撇撇嘴说:“你少给我使糖衣炮弹这一招。”
    真是恨铁不成钢。
    梁柔却只是笑,窝在他怀里笑。
    她从小就是姐姐,要让着弟弟。在家母亲又顽固,父亲常年不在家,隐忍几乎是刻在梁柔骨子里的基因。从前不管是母亲,或者是别的亲戚朋友,都说女孩子就要多忍让,不可以肆意。被欺负了,也是自己做的不够好。
    时间长了,梁柔自己都已经习惯了。
    好似从没有人如聂焱这样教着梁柔反击,更不曾有人对梁柔说过,‘有人欺负你,你就打耳光抽他,敢动你一下试试!’这样的话。
    梁柔明知道自己不会那样去做,但还是忍不住开心,一点一滴都是甜蜜。
    听她都笑出声了,聂焱也觉得很无奈。能怎么办呢?碰上这么个弱质芊芊的女人,不护着,还能怎么办。他叹口气,有时候气起来也会觉得梁柔太窝囊,怎么就不能强悍一点。连安安都知道放狗咬人,便梁柔站在自己的医院里被人指着鼻子骂。但是气消了,又心疼她。聂焱哪里不知道她啊,最是记恩情的人。
    当年齐奶奶捡回了安安,梁柔为了这份恩情,后来的几年对齐奶奶言听计从,就算齐奶奶对安安的很多教育方法梁柔不认同,却也绝不说出口,眼看着齐奶奶把安安喂成小胖墩。
    对齐奶奶如此,对赵湘也是如此。梁柔对赵湘,也有一种近乎于报恩的虔诚感,要不是赵湘把矛头指向他,梁柔恐怕连一句回嘴都不会说。
    这样的梁柔,聂焱咬牙切齿的骂,“死心眼!笨死了!”但是手却不由自主的环紧了她,他早知她是什么人,她的骨血里满满的都是柔软善良。但在维护聂焱与安安的时候,又是那么的顽固坚硬。
    梁柔抬头亲聂焱的嘴巴,虽然他嘴里一声声的还在骂她‘死心眼笨死了’可是梁柔也能从这简单的字里听出‘我爱你’的甜味儿。
    六猴儿在后面默默的关上梁柔办公室的房门,转身望天望了望,这是夏天没错啊,怎么有一种春天的感觉,空气里都是情爱的酸腐气。单身狗是最坚强的人。
    聂焱拿着报纸坐在聂兆忠的床头给聂兆忠读报,这并不是聂兆忠要求的,但聂焱还是这么做了。从前每天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报纸,甚至早餐都要在看报纸之后,聂兆忠的生活习惯,聂焱很了解。
    现在他醒来的时间不多,而且精力不足,身体还在休养中,聂焱每次来也不知道要跟聂兆忠说什么。所以聂焱渐渐开始带着报纸来,坐在床边念给聂兆忠听,聂兆忠同样不表示什么。但是儿子念,他就听,醒来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
    今天聂焱念的是临海市与一海相隔的祁门市制定了建设跨海大桥的计划,报纸头版报道了这项计划的‘伟大、光荣、正确’,这座跨海大桥建成后,两地将能实现跨海联通,趋向同城化。
    报纸上的内容大概就是这般国家大事,聂焱也会在角落里挑一些趣闻念给聂兆忠听,比如谁家的猫丢了,谁家的孩子是神童之类的。
    聂焱念东西,有一种讲故事的语调,还会起承转合,这得益于当年给安安讲睡前小故事的经历。原本聂焱这样的人,讲故事是很刻板的,一字一句哪里会有什么感情。偏偏小孩子最计较这个,安安小时候就是,明明是要哄睡她的,结果因为聂焱讲的时候不够生动,安安就能穿着纸尿裤一猛子爬起来,两只超级胖的小腿弯着,给聂焱教霸王龙是怎么叫的,‘啊哦啊哦,我要次掉你,三角龙’。聂聂说的,不对不对。
    这样的次数一多,聂焱就知道了,要是讲故事安安不满意,她就会不睡觉,爬起来给聂焱纠正,时间长了,为了能让安安早点睡觉,聂焱也就学会了,讲故事的时候要声情并茂。
    很多年不用当年的技艺了,如今坐在聂兆忠的床前,倒是让聂焱找回了当年的感觉。这么读着读着,聂焱就笑起来。想起当年的安安,不管是聂焱还是梁柔,都是要笑的。那时聂焱自己也不懂,现在想起来,当时安安确实是被齐奶奶养的太胖了些,那个腿粗的,一个壳一个壳的,像是藕节。
    聂焱这一笑,就断了一句话,引起了聂兆忠的注意。
    他现在说话还是很费事,但坚持着说了一句,“温家不会善罢甘休。”
    聂兆忠醒来也有几天了,身边除了聂焱聂子谈两个儿子,就属梁柔来的最多,梁柔也不会刻意套近乎,只是尽职尽责的给他检查身体情况。还是聂子谈有一次来忍不住跟聂兆忠说,当时出车祸之后,是梁柔主刀给做的手术,现在聂兆忠能醒过来,能活下来,梁柔居功至伟。
    聂兆忠对梁柔说不出什么话来,人家救了他的命,往后的恢复还要指望着梁柔,聂兆忠再傻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但终归还是不放心的,原本的婚约他跟温岐海都敲定的好好的,也在媒体上发了通稿。
    现在聂焱突然撕毁,不管是什么原因,温玉的家人都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聂兆忠看得出来,温玉是真的很喜欢聂焱。
    女人一旦交付了真心,那绝对是不死不休的执着。
    聂兆忠替儿子担心。
    聂焱表情顿了下,聂兆忠说的没错,对方确实出手了。就是上一次在晚宴上带着尹雅来,并且对梁柔发表的徐福,原本聂焱以为徐福是受了尹雅的蛊惑才会如此行事。却没想到一番查证下来,发现徐福在晚宴之前曾跟温玉的三哥温擎轩来往密切。
    事出反常必有必有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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