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二小姐却扬眉:“我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身份比正经侯府小姐还是低许多。
    柳氏更是道:“还是二丫头像我,大丫头性子太软了些。”
    楚大小姐刚出生的时候,靖平侯府氛围还没这么冷凝,靖平侯夫人没有女儿,那时候也捎带着教导过楚大小姐几年,无论是规矩眼界都是楚二小姐所不能及的。楚大小姐默默退了出去,只剩下父母和妹妹还在商讨着分家之后的好日子。
    正巧在院子门口路上遇见了要出门的靖平侯夫人,楚大小姐犹豫再三,还是上前两步,“大伯母,您是要去看郡主吗?”
    靖平侯夫人道:“正是。”她对这个大小姐还算是比较和蔼,只是一想到柳氏,也不大能太摆出慈善面孔。
    楚大小姐赶紧掏出一个素色荷包,“这这是侄女亲手做的,安神宁心,请大伯母转交郡主,劳烦您了。”
    靖平侯夫人接过来一看,青色荷包,上面针脚极为认真,绣的肯定不是什么黏黏腻腻鸳鸯戏水,只是一株荷花,下面碧色莲叶。靖平侯夫人不由得面色更和缓一些,“你才是费心了,女孩儿家,多读一些书,靠得住的也都是你自己。”
    “多谢大伯母教诲。”楚大小姐有时候的确深恨自己投错了胎,若是身为靖平侯夫人的女儿,楚清和的亲妹妹,她还需要愁什么?
    靖平侯夫人上了车,才与付姑姑道:“这孩子是被父母耽误了,幸好为人还不算太坏,嫁个好点的夫婿,倒也能脱离苦海。”
    付姑姑笑道:“我瞧着大小姐与二小姐,似乎都对津北侯世子”
    “刚说过她,如今便不靠谱了。”靖平侯夫人失笑,“津北侯府什么身份,她既是是侯府小姐,有柳氏那个娘,津北侯夫人便不会考虑她。要知道,津北侯府二公子的正妻,还是瑞亲王庶女,婉和郡君呢。”
    付姑姑道:“大小姐或许还能劝得动,二小姐则有些入了迷了。刚才还听那边院子里奴才来传话,说是二夫人正谋划着,自家成了侯府主人,大女儿最起码要嫁进国公府,二女儿嫁进津北侯府。”
    “想的还真是美。”靖平侯夫人失笑,“对了,郡主院子里那个奴才”
    “叫碧波,”付姑姑道,“郡主一直没处置,您还是等郡主回来吧,我瞧着,她似乎不是柳氏的人,只是不知道是谁的人。”
    “京中局势那么乱,谁的人都有可能。”
    说着讲着,便到了大牢门口。
    守卫见到靖平侯夫人也没阻拦,将人迎了进去,朱承瑾见她来连忙站起来,“娘今日来的这么早,满堂、珠玉,快铺个软垫在椅子上。”
    靖平侯夫人落座,虽在牢狱,却被关切眼神暖了心,“好孩子,快坐下歇着,从府里带了些饭菜来给你,先让丫鬟们摆上吧。”
    丫鬟们摆上冒着热气的饭菜,靖平侯夫人等朱承瑾慢条斯理的用完,喝了些茶甚至吃完了点心才开口:“你在这里,恐怕还没听说,柳氏想分家。”
    “好啊,娘不是等着这一天等了许久了吗。”朱承瑾道,“他们如今分家,外人看来还是落井下石,对我们半分损害没有,娘何必生气呢。”
    “我只是气不过罢了。”
    “娘为了这种人生气,不值。”朱承瑾含笑,“他们如今是认准了咱们会倒霉,您就是一分钱不给他们,他们也会迫不及待的要分出去。再者说,宫里可还关注着侯府呢,他们这么做,不就是针对我吗?”
    “分家?”皇帝诧异道,“朕尚且没定景豫的罪,便有人急着要与景豫划清界限了?景豫夫婿与公婆都没说什么会获罪之类的话,倒是叔伯婶娘如此张狂!”
    皇帝之所以这么义愤填膺,完全是因为自己亲娘正盯着他看。
    一双眼睛冷若冰霜,皇帝丝毫不怀疑,自己但凡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儿,早就对自己不满已久的亲娘会当场发怒。
    太后听了皇帝这番话,道:“你也知道,光凭个奴婢一面之词就将景豫下狱,正儿八经调查却迟迟拖延!现在就连柳氏那种人也敢说,分家!她早怎么不分家,沾染靖平侯府好处的时候如跗骨之蛆甩也甩不掉,如今景豫不过是稍微有些小灾小难,他们就生怕连累自己!分家,可以,他们不拿靖平侯府一针一线,一砖一瓦,且让他们分出去过!”
    “母后别动怒,皇后如今倒下了,后宫可就全指望您了。”皇帝道,“朕这就派孙秀训斥他们一番。”
    “去去去!”太后实在是不耐烦的很,正巧太子进来,给二人行礼,“皇祖母因何生气?”
    皇帝如今看太子,还算是顺眼许多,“骥儿来了,快劝劝你祖母,还不是靖平侯府,楚二夫人实在糊涂,看你姐姐下狱便要商量着分家。”
    太子神情淡淡:“分就是了,以后少了一门糟心亲戚,岂不还算是好事一件。”
    这件事不管柳氏如何谋划,在这三人嘴里算是彻底定下来了。
    孙秀前往靖平侯府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早上,宣旨也是要挑时候的。
    这么一挑,没料到柳氏就闹了起来了。
    原来第二日,柳氏也没说一句,直接收拾好了东西就要带着楚老太太走,一行人到了大门口,百姓都在围观了,靖平侯夫人这才慢悠悠派人拦下她们,满脸关切道:“母亲、小叔弟妹,怎么突然要走,我自问这么些年都没有亏待你们。你们如今收拾东西就要离开,是何意思啊?”
    柳氏看着逐渐围上来看热闹的百姓,道:“不过是与母亲说了,分家将母亲接到我们那过罢了,嫂子又何必挽留呢,往日里您不是巴望着咱们走吗?我没什么意思,分家!”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在府里住了十几年,且不说小叔没功名爵位,我也是战战兢兢伺候母亲,对你们一家子更不能说坏,你如今要分家,又不说个明白,难道我还会死活拦着你吗!”靖平侯夫人道,“再说了,老太太也得让我们尽到孝心。”
    楚老太太毫不领情:“不需要了,你与你那好儿媳慢慢住在侯府吧。”
    围观的百姓不乏指指点点的,却没有说靖平侯夫人如何如何,毕竟多年有口皆碑,景豫郡主更是在百姓之间素来的好人缘。
    “最近景豫郡主下狱,他们不就是怕连累自己吗,还能趁机分家,真是”
    “这嘴脸真是虚伪透顶”
    “谁不说呢,我听说这位楚二夫人,往日里在府里比侯夫人还霸道呢。”
    “如此看来,也是那楚老太太糊涂所致”
    “嘘,快别说了,楚二老爷看着咱们呢”
    楚二老爷也觉得脸丢的差不多了,连忙一扯柳氏,与靖平侯夫人道:“咱们只是先将东西搬过去,看大嫂这些日子太忙了罢了”
    柳氏冷哼一声,并不搭理。
    ☆、第二百零五章、有苦说不出的柳氏
    “若说分家,你们与我说一声就是了。搬东西又是什么道理?”靖平侯夫人颇感诧异,“这东西再怎么说也是靖平侯府的东西吧,你们倒好,不说一声就搬走了不说,还带着老太太一起。老太太年纪大了,路途颠簸……”
    “怎么会颠簸呢,我们的宅子就隔着一条街。”柳氏仿佛只听了最后一句,“分家,是老太太同意的事儿,嫂子不会还要拒绝吧。”
    “分家的事情,分多少,自然好商量,可是老太太就这么走了,可是儿媳没尽到孝道?”靖平侯夫人苦苦挽留,姿态做的让人无法说些什么。
    楚老太太也只能道:“你素来是个孝顺孩子,只是老二一家要侍奉我,我过去住上一段日子罢了。”
    靖平侯夫人抑制内心勾起唇角的冲动,道:“那好吧,儿媳再给您收拾些用度,带上些奴婢过去。至于分家的事儿……”
    分家的事儿,孙秀到了。
    孙秀满脸笑意,靖平侯夫人认得这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总管,也是客客气气,“孙总管,可是皇上有什么旨意?”
    “若不是皇上下旨,奴才也不敢来叨扰您,这么大阵势是……”孙秀看着围着的一圈百姓,还有柳氏一家子,“罢了罢了,奴才不问,还是说皇上的旨意为好。您看是进屋,还是就在这儿说。”
    “皇上口谕,自然要进屋郑重些,臣妇去换朝……”
    “不必换朝服,皇上交代奴才了,说是简单些就好。对了,您家二老爷一家,也得来听旨。”孙秀被靖平侯夫人请进府里,靖平侯夫人道,“二弟、弟妹,你们也听见孙总管的话了吧,暂且缓缓吧,先听了旨意再说。”
    楚二老爷和柳氏无论如何也不敢再走了,楚老太太更是忙着让丫鬟将自己扶下马车,一家子一起在院子里接旨。
    孙秀依旧是笑吟吟的,“是这样,皇上听说靖平侯府二老爷,想要分家,是也不是?”
    靖平侯夫人一惊,她昨日知道的消息,今日皇宫里就表了态,不得不说皇帝与太后一直关注着自家。柳氏也是一惊,她自认为保密的还算可以,谁知道人还没走成,皇上便到了,就连大嫂——她还不知道靖平侯夫人昨日就知道了的事儿,以为瞒在鼓里呢——皇帝看样子是真的发怒了,要株连与郡主相关的人呢,可别涉及到自家。
    眼见既思想。
    孙秀笑容可掬,仿佛没什么能让他皱眉头,“皇上说了,靖平侯府因着郡主的事儿,如今正查着呢,现在分家岂不是捣乱?”
    话语中隐隐含着威势,柳氏不由觉得膝盖有些软,孙秀却继续道:“不过呢,这也是靖平侯府您的家事,若是执意分家也不是不可,但是东西可都不能带走。”
    靖平侯夫人原本有些惴惴不安,如今听到这句话明白过来,皇上肯定是与太后商议过了,要保下景豫郡主与自家,如此一来,心下安然许多。
    柳氏想的与靖平侯夫人截然不同,但是结果却是惊人的相似:“不带走,我们一样东西都不带走,奴婢丫鬟都不要。”反正她的那些小私房钱,早就悄悄地转移到租的宅子里了,足够撑到老大一家爵位丢了的时候。
    柳氏跪在后面,不无快意的想着老大家的该是如何惊恐不已,前方的靖平侯夫人却与孙秀对了个眼神,孙秀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继而道:“楚二夫人肯这么说,真是爽快又省心,回宫与皇上禀报,一定如实。”
    柳氏道:“多谢孙公公……孙总管……”
    孙总管眉尖一挑,道“那便没什么要交代的了,皇上吩咐奴才在这儿看着,直到您安置完了,楚二夫人,何时上路啊?”
    柳氏不禁觉得这话问的像是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一样,却不敢对皇帝面前人说什么,“现在,咱们现在就走。”
    孙秀道:“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您快些走,我也能快些回去复命。”孙秀已然许多年没被人直呼公公二字,都是总管,也瑕疵必报的让柳氏尝尝言语之失让人不痛快的地儿。
    柳氏扔下家具这些东西,赶紧带着楚老太太便去了自己租住的小宅子里。
    这宅子风景着实不错,虽然小但是处处透着雅致,暂且住下一家人是没问题的,只是这奴才也只是柳氏自己的几个身边人,其他的都留在了侯府里。
    柳氏无奈道:“没办法的事儿,明日让人牙子带几个来,咱们重新挑选。”
    且不说一番折腾,第二日新进了几个丫鬟,又去了一笔钱。柳氏一边心疼,一边等着传来朱承瑾被惩处的消息,谁知等来等去,第四日一早便听闻说——景豫郡主被放出来了?
    打听消息的是柳氏身边人,派去侯府打探,正巧世子接郡主回府,心情不错的模样,遇到这奴才也没冷脸,楚清和淡淡开口:“回去告诉楚二夫人,郡主现在回了府里了,让她把心放在肚子里,来人,给赏银。”
    这奴才赏银拿着都嫌烫手,回去果然被柳氏一顿训斥,委屈不已。
    朱承瑾自然该出来,那丫鬟不过是一张嘴,就要一个皇子一个皇子妃并着一个郡主蹲大狱。卫郡王夫妻也还罢了,那是他们带进宫的奴婢,无论如何脱不开关系,可是与景豫郡主又有何干?皇帝也为了讨好老娘,赶紧的就将朱承瑾还是关在了府里。
    而朱承瑾一回府,第一件事便是好好慰劳慰劳自己这位已然分了家的婶娘。
    在楚清和略带疑惑的目光下,朱承瑾笑着将那些红木或是黄花梨的家具都送去了楚二老爷一家如今住着的小宅子里。楚清和便是这一点好,他或许不完全懂后院女人之间的计谋打算,但是对于朱承瑾的决定,他向来只会说:“按郡主说的做。”
    朱承瑾不仅大方的送了家具古董过去,还附带从府中各处都挑选了丫鬟奴才,一起送去给了楚二夫人。并且让人捎上一段话,“侄媳在家养病,不能轻易出门,但是也担忧着老太太与婶娘的身子,这些家具,往日里是老太太的,奴婢也是您用的惯的。我送的您只管收下,您要是拒不受,人家不定指着咱们侯府脊梁骨说不孝薄情呢,若是您将我们置于不义之地,心内何安呢?”
    柳氏不仅要收下,还得笑着谢恩!
    分了家了,她还想摆谱?太后身边的宣嬷嬷亲自将这些东西送去的,宫中都点了头的事儿,柳氏敢说一个不字?
    宣嬷嬷道:“郡主还吩咐老奴带句话,请二夫人千万好好照料老太太,毕竟当初老太太是要跟着您过的,若是身子不康健,风寒头痛的,可千万别当成小病小灾糊弄过去,您只要派人去府里说一声,自然会请御医前来诊治。”
    这番话总结下来,柳氏心头怒火烧个不停,几乎失态。
    宣嬷嬷冷笑着走了。
    朱承瑾正与楚清和说话,“送她家具、奴才,你当是好心不成?那些老旧家具若是不送过去,你信不信过几日她就要让老太太送书信来,添置新家当。再有奴才,那些我可没说错,都是柳氏安插在各院里的,可不是她用的惯的吗?要是将那些奴才撵出来,谁知道奴才嘴里能说出什么。再者说,家具保养,奴才花销,这笔钱又不用咱们出,当时那么些人都看见了,是老太太要跟着他们去的。”
    “那咱们的二叔、二婶,可就要一千一万个小心,老太太但凡出了什么事儿,都与他们有干!”朱承瑾刚回府,要做的事情何止一二,只是暂且腾出手来,将楚老太太与二儿媳一并算计一番,“柳氏或许有嫁妆,有私房。但是你可得想想,她若是买得起宅子还富余很多钱,便不会租下来了。毕竟买了就是自己的,租了可是白送给别人钱,她那精明性子,不会做这等事儿。所以她那银子要么就是还有用处,要么就是所剩不多。听闻她前些日子又买了许多奴婢。新人旧人在一起,哪里能没有摩擦呢?”
    楚清和叹为观止,“这等学问,我怕是看不懂了。”
    朱承瑾失笑:“看你的兵书去,你看得懂这些我以后岂不是不能耍花招了。”
    “郡主还要耍什么花招,后院之中唯你一人,”屋里只有夫妻二人,楚清和握住她的手,“心里也只你一人,你若是耍花招,我只管接着就是。”
    朱承瑾霎时感到脸上一阵热烫,“赶紧起开,别耽误我做事儿。”
    “郡主,夫人,好娘子,”楚清和本就憔悴许多,这么一看起来还有些惹人怜的意味,朱承瑾不禁打个寒战,楚清和接着道,“你如今被皇上下令只能在家里,那些琐事日后再做也无妨。”
    朱承瑾听出些许不对劲:“合着我只能在家,你反倒开心?”
    楚世子胳膊被拧了一圈肉,道:“不敢、不敢。”
    神色磊落,仪态大方,依旧是一派正经丰神俊朗的楚世子。
    ☆、第二百零六章、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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