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青云派去的管家恨恨道:“这世道,有钱也不挣!”
    小伙计苦兮兮的:“怎么说是有钱不挣呢,有钱谁不想要,可是如今若是单枪匹马的挣了钱,冬天总会过去吧,这雪下不了一辈子吧。雪完了,各家没挣到钱的,自然要对‘背叛’得人群起而攻之,大家都是在这生意圈里混的,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这小伙计,真是精明。”外面雪下的更大了,章青云那管家紧了紧身上的袄,又攥着银子回了府。
    这话一说给章青云,换来几声叹息。
    “景豫郡主,又是景豫郡主。”
    方氏怯生生的声音响起:“老爷,妾身有事禀告。”
    “滚出去!”章青云哪有心思听方氏说话,烦都要烦死了,“没空搭理你!”
    “老爷,妾身这是来给您出主意的,”方氏不顾阻拦硬是进了屋,她苍老甚于白潋滟,但是依旧渴求章青云的爱宠,“妾身有主意,妾身……”
    “快说。”章青云十分不耐。
    “夫人……夫人与景豫郡主关系素来亲近,不如求夫人帮帮忙,让景豫郡主叫商行卖给老爷些,将这窟窿填补上。”
    章青云眼睛一亮,对啊!白潋滟不管什么时候,可都是一块免死金牌一样的存在,再加上是景豫郡主的姑姑,找她说话,一定能成!
    章青云匆匆去了白潋滟院子,将方氏丢在原地看都没看,方氏有些怅然若失——男人的宠爱这种东西啊……
    白潋滟屋子里温暖如春,震儿不在,这些日子一直在靖平侯府学武,白潋滟正在看书。她歪在榻上,手指保养如同少女纤嫩,再也看不到往日受苦受难的痕迹。脸上只是有些许岁月痕迹,更添一份优雅。
    章青云看美人如画卷,居然一时不忍心打扰。
    “夫人看书呢?”
    白潋滟抬头,不知道是不是章青云的错觉,居然觉得白潋滟心情不错,看自己的眼神有种快要解脱了的畅快。“老爷来了,快坐,我不过是闲来无事翻了翻游记杂文。”
    “夫人素来悠闲的让人羡慕,”即使府里事多,白潋滟也没活成方氏那种恨不得钻进钱眼里的模样,“对了,这次来有件事儿,还得请夫人千万帮忙。”
    白潋滟仿佛料到了一样,“老爷直说就是,你我夫妻之间,难道还要遮遮掩掩?”
    这夫妻之间四个字,倒是让人听出来了不少嘲讽含义。
    幸亏章青云脸皮厚,才能继续说下去,“夫人你看,如今各家商行,没景豫郡主的命令,是不向我出售米面的。你与郡主素来亲近,不如……”
    “好,我现在就去为老爷跑这一趟。”白潋滟答应的极其爽快,章青云欣喜若狂,一连声的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白潋滟缓缓一笑,你该谢我,可不是该好好谢谢我。马上,我就让你们章家,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绝望透顶。
    白潋滟去了一趟瑞亲王府,带回来的,是一封朱承瑾起草的书信。
    与米粮一事完全无干,上书几个大字,颇有风骨,章青云却没工夫赞赏字迹,那几个字便是——“合离协议书”。
    白潋滟面上含笑,“这合离二字不需解释了吧,协议便是你我共同决议,合离之时我要带走什么东西,你这府里日后每月要给我多少银财。”
    这是朱承瑾早就为白潋滟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现代版本。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白潋滟手中拿着的这个东西,算是划时代意义的,从此打破了女性合离出门只带嫁妆的规矩,开创夫妻协议合离先河。
    章青云道:“你疯了不成,我为何要与你合离?”
    “你为何不与我合离呢,九门提督的人马上要来审问你米粮的下落,难不成你还要连累我呀?”白潋滟蛰伏许久,今日才撕破脸皮,“我告诉你,我之所以回来就是要看看,你章青云还可以龌龊到什么程度!这些年,我的嫁妆少了许多,你们须得一样不落的给我补上,少了一样,咱们便公堂相见!”
    “什么时候合离还要补上嫁妆这个道理!”章青云本来事儿就多,指望白潋滟帮忙,却盼来了合离这下场,他怎么会让白潋滟走,这可是保命的姑奶奶,质疑完了又迅速道,“我不同意!”
    “由不得你不同意!”白潋滟没个准备,难道就会提出这要求了?她将素日看的那本“游记”一摊开,正是章青云受贿账册的缩小版。一笔笔一划划,全出自白潋滟之手,“章相,前段时间安国公给你送来东西,我便知道你要去记账,这东西可是害我找了许久。你放心,我不会把这个递给皇上,只是你若是想要原本,就将这个签了,我一出你们章家大门,这账本自然还给你。”
    “你威胁我!”章青云一拍桌子,刚要继续说下去,就有仆从匆匆道:“相爷,顾侯爷来了!”
    二人在书房说话,章青云忍着怒火道:“你先回去,我要待客。”
    白潋滟掩唇一笑,“相爷待客,与签我的这份合离协议书,并不冲突,对了,顾侯爷是来调查安国公一事的吧,那这本小册子我先替相爷收起来,等等交给顾侯爷看,如何?”
    章青云道:“泼妇!泼妇,你简直,我如何会娶了你这个毒妇!”
    “章相,骂人的词可一点也不新鲜,我可告诉你,你今日骂我一句,我就撕你账册一页下来不给你。”已经撕破了脸,白潋滟才不玩以前圣母那一套,自己怎么爽快怎么来。她忍气吞声这么久,除了将章相府钱财折腾差不多空了,又将贱人一双儿女弄得毫无前程可言,再拿了章青云的账册,何等快意扬眉吐气!
    顾侯爷没料到会在书房看到白潋滟,二人许久未见,顾侯爷道:“章相夫人也在,是我唐突了。”
    “无妨,只要章相将这个签了,我便不是相府夫人了。”白潋滟眉眼淡淡的,“章相,先签了我这个,再与顾侯爷叙话吧,也省的我听到什么不该听的,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或者是嘴上不小心说漏了什么。你章青云如今不敢杀我了吧,或者将我再逐去庄子上,那就如我的意,合离书一签,一拍两散,咱们都好。”
    顾侯爷没想到这二人谈论的是这个话题,脸色有些不好看。
    章青云脸色更不好看,家丑外扬,还是政敌面前。他又不敢真的再骂白潋滟,一边心里琢磨账本什么时候丢的。“让顾侯爷见笑了。”
    他想让白潋滟走,白潋滟偏偏不走,不仅不走,还看起了“游记”。
    章青云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气红,可以说是五彩斑斓,真的让人一见就想笑了。他咬牙道:“我要先与顾侯爷谈事儿再……”
    顾侯爷立马道:“我无妨,我等着。”
    白潋滟笑着将合离协议书递给章青云,“多谢顾侯爷体贴,这地儿啊我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章青云匆匆看了一眼,即使知道顾侯爷在场,也忍不住出声:“这是什么,为何我还要给你什么——补偿金?”
    “我嫁给你这么些年,受了多少苦,要你点钱也过分吗?”
    章青云再看一眼顾侯爷,想让顾侯爷避出去,顾侯爷装作没看见。
    章青云忍气继续往下看,“损失的嫁妆要原样或是折成银子赔偿,这条也就罢了,为何日后每月我还要拨给你银子?”
    白潋滟已经有些不耐烦,“我是柔弱妇道人家,难道你不该出钱?”
    章青云心中恨呐,就这厉害手段,泼悍性子,还好意思自称柔弱呢?
    顾侯爷心道,白潋滟多年前就这性子,看着娇弱,实则韧性的很。
    白潋滟只是当初不慎中计,若非如此,怎么会苦苦熬上几年,吊着一口气守着儿子。又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将孩子教导的如此懂事。
    章青云看了又看,觉得这“协议书”极其损害他作为一家之主,一个男人的尊严。但是比起前途来——白潋滟算是掐准了他的死穴。“这些我都答应,但是震儿……”
    “你生的吗?你十月怀胎了吗?”白潋滟张口就是两个问句。
    “不是,但是……”
    “那你凭什么一开口就要震儿?”白潋滟还找人评理呢,“顾侯爷,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顾侯爷:“……”实不相瞒,围观夫妻签合离书还真的挺尴尬的,尤其这女子还是自己以前心爱过的人。
    无论多么丧权辱国,章青云都得签。
    白潋滟拿着合离书,看了一番笔迹,笑道:“多谢章相了,对了,你不是托我向景豫郡主买米粮吗,郡主说了,章相乃是国之重臣,家中若是没吃的,只管去找皇上要,朝廷总不会供不起大臣。但是要买这么多,难免让人觉得章相您是要借机囤粮发国难财呢。”
    她将厚重披风重新披在肩头,带着奴才仆从,从容去收拾嫁妆准备离开这个折磨她许久,又被她报复许久的地方了。
    章青云道:“顾侯爷……这……”
    “无妨,我这次来也正是为了米粮一案。”顾侯爷肃穆脸上不近人情,心里却挺想笑,“安国公家的奴才说,也给您送了来,是也不是?”
    “咱们同朝为臣,顾侯爷宽限我两日,我将米粮还回去如何?”章青云以往被皇帝重用,完全不怎么搭理顾侯爷,但是风水轮流转,如今却要求人办事。
    顾侯爷道:“不成。既然同朝为官,章相更该体谅我才是,我是为皇上办事,自然要速战速决。实情我会禀告皇上,至于章相如何做,就不归我所管辖了。告辞。”
    章青云挽留道:“顾侯爷别急……”怎么还有这种看完热闹说句话就要走的人啊?!
    顾侯爷理都不理他,他如今有件更重要的事儿。他一人孤身入宫,将此事原原本本告诉了皇帝,然后请求道:“皇上,臣有要事,还请皇上将此案重新择人审理。”
    皇帝还没从生气里缓过来,顾侯爷就要告退了,皇帝道:“你等等!”
    章青云的挽留顾侯爷可以充耳不闻,皇帝的却不行,顾侯爷道:“皇上唤臣何事?”
    “这案子你都快查出来了,此时将功劳推给他人?你有什么要事,比给朕办事还重要!”皇帝实在是不理解。
    “臣要续弦。”顾侯爷冷冷淡淡,吐出来的消息把皇帝都吓了一跳。
    “续弦?谁家女子,朕还以为你要孤寡一生了呢。”皇帝讶异,“这样,你将案子处理完,朕为你赐婚,如何?”
    顾侯爷道:“您要给她赐婚,想必要问过太后。”
    “宗室的贵女,是郡主还是县主,朕还得问过太后?”皇帝不解,“又是何等绝色,让朕的爱卿连案子都不办了,要先迎娶佳人?”
    顾侯爷心里门儿清,自己是侯爷又是九门提督,荣宠加身,若是再立了功并非锦上添花,反而是烈火烹油了。所以才正好借此将这事儿推出去,不过也有一份,是真心为了续弦。
    ☆、第一百五十四章、江南反!
    “是皇上您的妹妹,白潋滟。”顾侯爷喜欢白潋滟这事儿,皇帝并非不知道,可是当时白潋滟已然嫁人,顾侯爷只能选择避而不见,不去打听。此后成家生子,另负起一份责任。如今乍一听他要续弦的人是白潋滟,皇帝有些缓不过神。
    “你糊涂了,她是章相夫人。”
    “合离了,就刚才,臣亲眼看着的。”顾侯爷少言,但是此刻也不由多说一句,“章相脸色很不好看。”
    “他连百姓救命的粮都贪,怕是吃撑着了!脸色自然不好看!”皇帝愤恨说完才反应过来,“不是……她今日刚合离,就要嫁给你了?”
    “臣没说她同意嫁给臣啊。”顾侯爷还一脸无辜。
    皇帝怒道:“那你着急准备个什么劲儿,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你就匆匆撂挑子不干躲懒是不是!”
    “皇上,”顾侯爷无论说什么话看起来都特别正经,“办案的人不止臣一个,可是臣续弦的机会可不多啊。”这话换谁说,皇帝都得治他不敬之罪,顾侯爷说来,皇帝反而觉得他赤诚。
    皇帝叹息一句,“多少人惦记功劳呢,你偏偏往外推。”又想了想,“罢了,你回去吧,若真是她,朕还真的不好给你指婚,端看你自己本事了。”
    顾侯爷出宫的时候,章相正好进宫,章青云还发愣呢,心道顾侯爷以往沉稳得很,怎么今日来去如风,恨不得飞起来一般。顾侯爷当然懒得跟他说话,说什么呢?“感谢你放白潋滟自由,现在我要去求娶她了?”
    怕是两位大臣宫门口就要打起来。
    白潋滟将所有东西都搬回了白府,这里荒废许久,白潋滟前段时间才吩咐人慢慢打扫起来。即使下雪天气,也阻碍不了白潋滟府里下人搬东西的进程。
    这动静自然惊动了章家老夫人和方氏,纷纷询问白潋滟要将东西搬去哪儿。
    原以为白潋滟是个软柿子,捏一下就会乖乖开口回答,谁知道白潋滟端坐在避风角落里,怀里揣着暖炉,身边奴才围得严严实实,她抬起眼看了看老夫人,笑道:“管得着吗?”
    老夫人差点被雪糊了眼睛,愣了半晌才问方氏:“她,她说什么?”
    方氏觉得白潋滟疯魔了,自己心里却雀跃无比,压抑着欢喜作出受了惊吓的模样:“她说,您管得着吗?”
    “放肆!混账东西,白氏,你要反了不成?!”谁也不知道白潋滟要求合离的事儿,章家老太太更是不信,合离了,白氏再去哪儿找个相爷!
    白潋滟懒懒散散道:“我搬我自己的嫁妆,碍着你们章家哪儿疼啊。”
    她那些嫁妆,章家人一直觉得是自家东西,此刻眼看着一箱箱搬走,可不是肉疼吗?
    章家老太太道:“我看谁敢搬走我章家的东西!”
    白潋滟带来的下人,那是以前白将军府和锦溪公主府的旧人,怎么可能听章家老太太的话,有条不紊的进进出出,不一会儿就搬得差不多了。
    方氏还假模假样的劝呢:“老太太您可千万别上火,夫人这是拿自己的嫁妆,咱们管不着。人家现在是太后宠爱,宫里的红人,相爷不是也要求着夫人办事。”
    白潋滟想起景豫爱说,静静看他们装逼,虽然这话糙了一点,但是此刻她还就真的是这种心理,戏耍猴子,逗猫逗狗,哪有看人表演来的好玩儿。
    “夫人为何这么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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