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远被揪着领子,却不见丝毫怒火与害怕。他淡淡的看了男人一眼,“这位先生,如果你父亲的确是吃了我们医院的药出的事,我一定会给几位一个交代。不过现在我需要检查一下尸体。”
    “检查尸体?!”正在地上撒泼的老太太一听,不乐意了,“检查什么尸体?我们还能愿望你们不成?好啊,华夏堂治死了人不承认啊!你们这群没良心的奸商,我咒你们全家不得好死!”
    聂远眸色一沉,陈晓宝和一些药门弟子的脸色都有些不好。他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最忌讳的就是这种话。如果真治死了人,他们绝不会不负责,赔命都可以。但是进行人格侮辱,是不是太过分了?
    聂远他们脾气好,不代表安亦晴能够忍受。她理解病人家属的心情,这些年也不是没有经历过一些过激的行为。但是,什么事儿总得查明了真相再骂吧?
    “这位老太太,你说话是不是太过分了?如果是华夏堂治死了人,我们一定会负责,赔命都无所谓。但是在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请你谨言慎行,不然我有权利告你一个诬陷罪!”
    安亦晴的一番话让老太太的哭声戛然而止,瞪大了眼睛好像一只青蛙一样。她愣了片刻,然后指着安亦晴开始叫骂。
    “好啊,你们还想治我的罪?你们这是反咬一口啊!我不活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同时,那几个男男女女也开始骂了起来。有两个男人还准备动手,抓住陈晓宝和聂远的领子就要揍。其他药门弟子连忙拦了下来,都觉得这家人是不是反应有点儿激烈?
    一般的病人家属,再怎么激动,也得查清楚病人的死因吧?这家人似乎并不打算让这老爷子死的明白,反而是咬定了就是华夏堂害死的。
    聂远等人的眼神默默交流了一番,都发现了这件事情的不同寻常之处。
    安亦晴冷眼看着那老太太指着自己的鼻子骂,一句话也没说。她红唇微抿,眼睛微微眯起,一抹精光从眼底划过。
    她扫向老爷子的尸体,意味深长的盯了一会儿。然后,又一个个将那些家属扫了一遍,最后,目光停在了一个女人的身上。
    心中默默冷笑一声,安亦晴走上前,“你们说华夏堂的药吃死了人,药呢?给我看看。总得有证据吧?”
    “证据当然有!”一个女人走出来,从包里拿出一瓶药,“就是这个,这是你们华夏堂开的药,上面还有你们的标志呢!就是它害死了我公公!”
    大家一阵躁动,这药的确是华夏堂的没有错。他们中许多人都吃过这个。
    安亦晴看着那女人,眼神冰冷而犀利,“这位女士,你确定这药是华夏堂买的?票据呢?”
    那女人在包里翻了翻,拿出一张皱巴巴的单据,“就是这个!大家看一看,上面印的就是华夏堂的名字!”
    有眼尖的看到了票据上的华夏堂,又和自己手中的对比了一下。还真是!
    这一下,许多问诊病人的脸色不好了。他们都吃了那药,会不会也有问题?
    陈晓宝的脸色有些难看,这药是华夏堂的没错,是他们自制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难道,真是自己误诊了?
    “师姐,这事儿是我的错,我来解决吧。”他走上前,不想让安亦晴替他受罪。
    那几个病人家属一看,立马来了精神。
    :“看!他自己都承认了!是他误诊了!赔!你们赔我爸的命!”
    “就是!我家老爷子本来身体硬朗着呢,你赔我公公命!”
    “就是啊!我家儿子过两天就要结婚了,他爷爷一死,婚事都拖后了!你承担得起责任吗?!”
    一时间,陈晓宝被几个病人家属推推搡搡,差点儿栽个跟头。
    聂远和药门众人连忙上前劝说,却不敢动粗。一时间,被几个女人给挠了几下,见了血。
    安亦晴眼神一冷,气场全开,“都给我闭嘴!”
    众人身体一震,都被吓住了。
    “想解决事情就给我安静!想闹事就给我滚出去!老爷子死了首先想的不是检查死因,就知道闹来闹去,你们脑子进水了吗?!”
    大家一愣,顿时反应过来。对啊,换成他们家人莫名其妙死了,第一件事肯定是搞明白是怎么死的啊。谁会抬着老人的尸体闹来闹去的?
    不由得,众人对这几个人的目的和真实性产生了一丝怀疑。
    正在地上哭闹的老太太一见不好,再一次拔高了嗓子哭了起来,“老头子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死了还要被人怀疑,这世道怎么啦?”
    站在一旁的男人抹了一把眼泪,“妈你别哭坏了身子,他们不承认,我们就上访。我就不信上面的也不管。”说着,他抬起头瞪着安亦晴,好像要吃了她一样,“你们这群没良心的商家,我敢让你们检查尸体吗?万一你们把老爷子的尸体带走不还我怎么办?!我不管,你们要是不承认,我就告你们!一直告到倒闭为止!”
    如果是一般门诊,遇到这种事情,基本上就是赔钱了事。可是,安亦晴是一般人吗?
    她冷笑一声,走到男人身边,“告我?报警?不用了。刚才,我已经报过警了。警察和法医马上就到,老爷子的尸体我不会动,等法医解剖之后,所有的事实都会水落石出!”
    叫骂的几个人顿时卡了带,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那男人心底一慌,眼珠一转。
    “解剖?谁敢解剖我家老爷子!你们还想让我爸死无全尸吗?!”
    老太太这时反应过来,又哭上了,“哎哟我的老伴儿啊,你死的太惨了啊!他们要剐了你啊!”
    聂远的太阳穴被吵得砰砰直跳,不让检查,不让解剖,连把药给他们检查都不让。说白了就是咬定了他们!
    当下,他实在没有办法。无奈的看向安亦晴。
    安亦晴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看向那个拿着药的女人。
    “这位女士,你确定这药是在华夏堂买的?”
    女人一瞪眼,“怎么!你们不想承认?这上面就是华夏堂的标记!”
    安亦晴眼睛一眯,脚步一错,一个眨眼就来到了那女人面前。她一把抓过女人的包,打开拉链将里面的东西哗啦一下全都倒了出来。
    “你干什么?!”
    在女人的尖叫声中,安亦晴弯腰捡起一张小票,在几人眼前晃了晃,“这是什么?”
    她拿过小票,当着众人的面,一字一句,“华夏堂化瘀丸,三十八元。购买日期,十二月四日。晓宝,这老爷子是哪天挂的号?”
    陈晓宝立刻翻出病例,“是上个月三十号,开药时间也是当天。”
    “哦?十一月三十号开的药,这小票却是十二月四日,昨天。几位,你们确定这药是华夏堂买的?”安亦晴眯着眼,笑得凉薄。
    几人默不作声,那女人更是脸色惨白。她竟然忘了销毁证据!
    “这小票……你们的药太贵了,我家旁边药店有这药,我就买了!但是还没开封呢!,老爷子吃的这盒是你们这儿开的!”女人结结巴巴的说。
    “对!华夏堂的药又不是只有你们一家有卖!”其他几个人也随声附和。
    安亦晴冷笑一声,“不好意思,华夏堂的药,还真就只有我们这儿有。门诊的药,全都是华夏御龙旗下的华夏制药用专门流水线生产,只提供给华夏堂。所以几位,其他医院、药方全都不可能有这种药。你这个小票,到底是哪来的?!”
    女人脸色一慌,她怎么知道华夏堂的药还有专用通道,早知道就不这么说了。
    安亦晴戏谑的看了她一眼,转头对着围观众人说,“想必在场的诸位,许多人手里都会有华夏堂的药。其实,大家并不知道,华夏堂的药品包装是有防伪标志的。这种标志在平时根本看不出来,只有在紫外线灯的照射下,才能显现出来。晓宝,把灯给我。”
    陈晓宝立刻跑进办公室,拿出一盏小紫外线灯。
    “大家谁手里有药?我们来试一试。”
    “我!我刚买的!”人群中,一个病人举起一袋子药,大声喊。
    安亦晴走过去,随手从袋子里拿出一盒要,用紫外线灯一照。药盒上,立刻浮现出一个复杂的图案。这是药门的特有标志,流传了近千年。其中的每一笔每一画,都有固定的讲究,绝对是临摹不出来的。
    那病人见自己的药盒上真的出现了图案,一声惊呼。他又拿出其他不同种类的药盒,全都出现了图案。安亦晴又试了许多其他人的,有的是新开的药盒,有的是已经服用了好些日子的小药瓶或者药联,无一不是浮现出了图案。
    而且,这图案只消出现一秒钟便会消失。除非用药门专用药水浸泡,才会一直浮现出来。
    安亦晴当初,就是为了防止假冒伪劣,才会想出这个办法。没想到,今天真的用上了。
    试了一大圈,大家都相信了,纷纷对华夏堂的防伪意识赞口不绝。安亦晴走到那女人面前,“女士,把你的药盒拿出来试一试吧?”
    女人握紧药盒,后退了几步,一脸防备。
    安亦晴笑了,“怎么?不敢让我试?是担心露陷吗?”
    话音刚落,一旁的聂远趁那女人不备,一把抢过了药盒。安亦晴打开药盒拿出里面的药联,其中一颗已经不见了。
    她挑了挑眉,“你刚才说,老爷子吃的就是这个药,大家都是听到的。”在众人的注视下,她拿着紫外线灯一照——同样的手法,却没有出现任何图案。
    不管是药盒还是药联上,没有任何图案。
    几个病人家属彻底慌了,连那哭嚎不止的老太太都没了动静。大家一脸怀疑的看着他们,都猜出了这几人的目的。为了要钱,竟然这么坑害别人!简直是罪不可赎!
    就在这时,一阵警笛声响起。在那几人惨白的脸色下,一众警察和法医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谁报的警?”
    安亦晴看了聂远一眼,和顾夜霖躲在了人群后面。聂远会意,走出去,“警察同志,是我报的警。这几个人意图坑害华夏堂,我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
    说着,他将那张小票和药盒全都交给警察,并且简单的说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身经百战的人民警察什么没见过,这种讹人的伎俩,他见得多了。当场,便将那几个病人家属扣下,并且吩咐法医将尸体带回去进行解剖检查。
    几个病人家属一慌,立刻鬼哭狼嚎,抱着尸体不撒手,坚决不让对方解剖。
    谁知,警察通知说了一句话,“根绝华夏国宪法规定,任何死因不明的尸体,都可以进行强制解剖。几位,别挣扎了。”
    几个人彻底呆了,他们哪里知道还有这么条法律规定。安亦晴在人群后面看着,只能长叹一声,法盲真可怕!
    医闹事件浩浩荡荡的结束了,警察临走前说,明天就能给华夏堂一个答复。不过,在场的众人已经猜出了真相,纷纷感叹骗子狡诈。与此同时,对华夏堂的药品却是更放心了。能够如此光明正大的专药专卖,只足以说明华夏堂问心无愧。
    总之,在这次事件中,华夏堂非但没有毁了声誉,反而还更有名气了。
    事后,聂远问安亦晴是怎么知道那女人的包里有小票的。安亦晴当然不能说自己有透视眼,只模棱两可的说是推测得来。更何况,即便没有那张小票,只要法医一解剖,一切谜团就都迎刃而解。
    安亦晴和顾夜霖两人待到很晚才离开,一下午的时间,安亦晴帮各位师兄弟们看诊,有她在,速度更是快了许多。这让一干药门子弟强烈要求让安亦晴也跟着一起坐班,却被她给无情拒绝。
    开玩笑,一出门就是两个月的货,还坐班?
    离开华夏堂之后,安亦晴和顾夜霖去了一趟警局,表明了身份。
    “原来是安小姐和顾将军!欢迎欢迎!”这一区的分局局长听说以后,立刻亲自前来迎接,并且询问了两人的目的。
    在得知安亦晴想见见那几个病人家属后,二话没说,当即便同意了。
    安亦晴走进审问室,面对面和那几人轮番坐了一会儿。没说几句话,就出来了。
    在众人的一头雾水下,安亦晴和顾夜霖手牵着手,笑着离开。
    回家的路上。
    “情况怎么样?问到了什么?”
    安亦晴懒洋洋的靠在车椅上,“的确是有人指使,但是他们只说是个长相普通的男人,具体情况也不知道。”
    普通的讹人诈骗,顶多把尸体抬到医院闹一闹,赔点儿钱。但是今天这几个人,拿出了那个药盒,让安亦晴产生了怀疑。
    那药盒和华夏堂的一模一样,安亦晴闻了闻里面的药丸,承认也相差不大。只是有几味药会和那老爷子的病相克,不过,一般法医和医生都会忽略这一点。
    这才让安亦晴发觉,这几个人不对劲。而且,他们背后应该是有人指使。不然,有哪个讹人的还兴师动众的又仿制药盒,又做假药?有哪个讹人的不是扑上来就撒泼就哭,什么证据啊都是浮云。
    刚才,她在审讯室里对那几个人动用了催眠,结果的确是有人指使。
    “那几个人人微言轻,不知道指使人的身份很正常。他们的目的不是讹钱,而是要毁了华夏堂的名声。”顾夜霖沉声分析。
    安亦晴很赞同,她思索一下,忽然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如果幕后人想要毁了华夏堂的名声,也许其他几家分院也都会出现这种情况。她需要提醒一下大家,并且询问一下最近有没有异常事情发生。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果然,在上沪市的华夏堂,也被人给折腾了一番。不过好在有惊无险,法医解剖后表示这和华夏堂的药物成分不符,不是华夏堂的药物导致。而其他几家分院,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不过在安亦晴的提醒下,纷纷留了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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