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
    他挂了电话, 整个人往后靠,真皮转椅发出轻微地一声“吱呀”。他闭上眼,办公室里很安静, 每一次起伏的呼吸落在耳中好像都被无限延长了一般,这时, 突然响起的短信提示音打破了沉寂的空气, 他倏地睁开了眼, 拿起手机,等视野从一片微茫转为清晰时, 他看清那不过是条广告。
    “嗤。”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低沉的自嘲, 把手机扔到桌上,本就因工作而有些疲劳困顿的大脑仿佛运作地更迟缓了, 一帧一帧地放过与伏苏相处的每一副场景, 试图从中寻找出他没有在意、却导致伏苏不愿意理他的细节, 最终以失败告终。
    ——全乱了,一下子,所有的一切都乱了。
    伏苏就像一束明光, 骤然打入他幽闭的世界,不容抗拒地照耀在他身上,等他已经习惯并依恋上了那从未感受过的温度,他就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追逐冒然退场的那束光。
    伏苏闯入地随意,到现在他也不知道伏苏到底是不是真心,但他已经认真了。
    谢简按揉了一下太阳穴,然后坐直了腰板,暗暗决定再等三天,再等三天如果伏苏还不回他,他就去找他。
    亲自去到他的面前,把自己那份从未萌动过,如今却一发不可收拾的鼓噪心情告诉他。
    他缓缓睁开眼,手抵着眉骨落下的一片阴影中,那双黑如夜穹的淡漠双眸燃点起了某种不可名状的期待之色,如星火跃动在最深处。
    ……那个人就像是暗夜行路里的指明灯,炽烈又温柔,一旦有幸遇见,就舍不得再孤身投入漫漫长路了。
    所以,一定要——得到他。
    ——
    摄影棚里人多且杂,场务正忙着搭场景,扛着器材东来西往。莎姐忙了一上午,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就赶去了mv拍摄现场,一到棚里,就先寻找伏苏的影子,看到他正和谢易坐在角落,头挨着头看手机时,唇角微微一抿,收敛了有些困惑复杂的情绪,大步走过去。
    伏苏和谢易裹着肥厚的大棉衣坐在两条小矮凳上,两人都人高腿长的,缩着玩手机游戏的姿势有些古怪违和,如果不是伏苏那头标志性的紫灰色基佬发型,莎姐还会以为他们只是两个偷懒的工作人员。刚走进,就听到伏苏的夹杂着笑意的话飘过来:
    “哎,移这个,错了,刚刚那个可以消一排……谢哥,你连消消乐都不会玩?”
    谢易被他从头嫌弃到尾,勉强为自己找回点场子:“我玩游戏团灭全场的时候你小子还背着书包唱儿歌呢!”
    “哦……”伏苏眯着眼算了算,然后道:“那还是您老点,我比不过。”
    “你小子……”谢易抬手作势要打,伏苏笑哈哈地避开了,转眼就看到莎姐,于是朝她打个招呼:“莎姐,你怎么来了?不是跟你说今天工作轻松,不用特地过来了吗?”
    谢易也收拾了散漫的态度,朝莎姐点了点头。
    莎姐正暗暗疑惑这两人的关系,随便回了句:“闲着没事做,担心你又捅什么篓子,给你擦屁股来的。”
    谢易闻言噗嗤笑了声,然后低声对伏苏说:“你要是真捅篓子,我来给你擦屁股。”
    哦。
    您很想擦是吗您?
    真以为老子是小白花听不懂你他妈的在跟我开黄腔?
    伏苏一脸“我还真的听不懂”的天真无邪:“我从来没闯祸过,您恐怕没这个机会了。”
    莎姐实在看不下来两个大老爷们交头接耳说悄悄话的样子了,找了个理由把伏苏叫一边儿去,然后拧了把他耳朵道:“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跟谢影帝……那个那个啥了!”
    伏苏摸了把耳朵:“哪个啥?”他恍然大悟:“哦——你以为我跟他是那种关系?”
    莎姐深信不疑:“不然他一个大咖级演员,特地跟剧组请了一天假,来陪你演mv?”
    “他人好。”
    “放屁。”莎姐深吸了口气,说:“虽然对外是个隐秘,但圈内人很多都知道,谢易私生活挺乱的,男女不忌,今天会来陪你演mv,说明在他心里你已经是下一个目标了。像你这样的,他使点手段就能上手,你可长点心吧。”
    伏苏目光有意无意地瞥过站在门边的一道影子,没心没肺地笑道:“怎么会,谢哥人很好,我只把他当朋友,他肯定也是把我当后辈在照顾。而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莎姐一惊:“谁?你先跟我报备清楚好吧,到时候突然捅出来你要我命啦!”
    “嘘——”伏苏食指抵着嘴唇,眼眸半弯:“秘密。”
    门边的暗影消失了。
    布置场景花了两小时,等伏苏和谢易换好衣服、划上妆容,摄影棚里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俘虏》不同于伏苏以前的口水歌风格,是专门为伏苏量身打造的,与他外形上流露出的颓靡而散漫气质相契合,整首歌的基调华丽又黑暗,却丝毫不致郁,反而让人产生一种被支配、被扼住呼吸的心脏紧缩感,众多围观过伏苏练歌的年轻男女都直呼带感,听过一遍就对那曲调欲罢不能。
    而mv的剧情也是同样的风格。
    奢靡的欧洲中世纪宫廷中,头带纯金皇冠的国王睥睨着跪在红地毯上的敌国俘虏。俘虏只穿着简陋的囚衣,两只苍白的手腕被镣铐锁着,黑铁制成的锁链从他的手腕处延伸而下,盘绕在地上,他深深地低着头,浓黑的发丝呈现一种灰扑扑的狼狈,他已然臣服。
    国王依旧是不可一世的高傲姿态,他从王座上走下来,鲜红的披风拖曳着从阶梯上滑下。他一脚踩在俘虏的肩膀上,俘虏往后跌倒,隐藏在鸦青色长睫下的眼瞳仓皇地露出,甚至来不及掩饰其中不甘而受辱的意味。
    俘虏实在是长得太好看了。
    他的皮肤是久不经阳光照耀的苍色,甚至能窥见皮肤下游走的浅黛色血管,这使得他像一个脆弱易摧、却沉默抗拒的完美的玩物——国王嘴角边勾起残忍的弧度,侮辱俘虏让他获得了乐趣。
    “你让我上瘾了。”
    要欺负到你忍着眼泪,咬破嘴唇,不再想着抵抗,而是主动乖巧地来舔舐我的脚尖。
    那才是听话的俘虏啊。
    国王每天都想尽各种方法侮辱俘虏,企图听到他嘴里的讨饶,但逐渐的,当他看到俘虏那双始终不曾磨灭光亮的眼睛时,他被层层枷锁困缚的心脏开始跳动了。
    他脱下了俘虏的囚衣,换上了华丽的宫装,并向所有人宣示,俘虏将与他共享荣耀,他将自己的所有都双手捧上,以期盼换回俘虏一个动摇的眼神。
    国王绑住了俘虏的双手双脚,而俘虏却将国王的心脏攥在了手心。
    国王虔诚地亲吻他的手背:“我是您的俘虏。”
    直到敌国来袭,战火蔓延到皇宫,昔日光耀不再,国王坐在王座上,轻轻抚摸着俘虏靠着他大腿的头,满眼爱怜。他知道俘虏一直是敌国的人,每次他往国家传递消息,国王都不曾阻拦。
    他发了狂地想要俘虏的心,以致于将整个国家拱手相让。
    最后国王被火势围攻,他双眼血红,想拉俘虏一起前往地狱,却抖着手把俘虏推开了。
    俘虏就像来时一样,拖拽着双脚上沉重的锁链,一步步地离开了皇宫。他没有回头,手背覆盖住双眼,望向青空的瞳眸之中只有解脱和释然。
    谢易的五指上镶带着宝石指环,轻轻地抚摸着伏苏的头发时,目光不经意地顺着他瘦削的肩膀、深凹的腰线一路往下,直到看到那锁着他脚踝的锁链。伏苏的皮肤确实是白,高光一打,苍白地几欲透明,而那吸尽光芒的铁质锁链则是与他的肌肤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每一寸肌理无不流露着禁忌的美感。
    此刻伏苏侧着头枕在他大腿上,那颗妖娆的泪痣若隐若现,谢易只能看到那颤颤欲飞的睫毛——他是那么的乖顺,就这样听话地倚靠着他,任由他狎昵地抚摸。
    仿佛纵容他做任何事情一样。
    谢易却突地想起不久前听到的他的那句话: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他眸色微微暗了下来。
    与此同时,摄影棚某个被灯光所冷落的阴暗角落里,一个高大的男人漠立在原地。
    谢简穿着立领的黑色风衣,衣服上似乎还带着外面的寒意,一阵阵地冒着冷气。他扯下挡住口鼻的围巾,白气争先恐后地氤氲在空气里,他双眼淡漠无澜,却分毫不肯轻挪地注视着聚光灯下的两人。
    他怀揣着因思念和渴望而剧烈跳动的心脏,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找到摄影棚,看到的第一眼却是这样的景象。
    伏苏身上的衣服不知是刻意还是无心,衣襟开的很下,松松垮垮地耷拉着,露出了小片平坦紧实的胸口,在灯光下如镀光层。
    下一刻,谢简瞳孔紧紧一缩。
    那摩挲着伏苏发丝的大手突然转向他的下巴,谢易轻轻掰过伏苏的下颌,低下了头,缠绵悱恻地从他嘴唇上拂了过去,探出舌尖,色情而淫糜地轻咬了一下他的下巴。
    他这一招实在出的突然,导演没喊卡,伏苏只好不动,近距离地观察,他发现谢影帝的情绪有些不稳定。
    [叮——目标病毒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十。]
    第49章 青空09
    听到提醒, 伏苏眉尖微微一动:[好家伙, 终于被我揪出来了。]
    谢易轻轻吻着伏苏, 看到伏苏眼里流露出一丝不解和抗拒的神情,他眸色更深, 恰好这时导演喊了卡,他的理智才回笼,松开扶苏后看起来全无异样:“抱歉啊, 之前没跟你商量就直接这么做了。”
    伏苏笑了笑:“没事,既然导演没意见,那就没关系。”
    确定了目标, 伏苏就不急了,坐在原地让化妆师补妆。
    整部mv的拍摄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才大功告成, 剩下的就是剪辑的工作了, 伏苏拖着长长的铁链往化妆间走去, 开锁的钥匙放在里面。
    化妆间的门半开着,伏苏推门而入, 只见眼前突然一暗, 一道身影背着光站在门后,旋即他的手腕被那人滚烫的手心包裹, 紧紧地攥着, 用力地把他拉进了门里。
    伏苏踉跄了一下, 下意识想扶住门边,下一秒他的两只手腕都被牢牢地控制住,举过头顶, 同时后背也撞上了门页。
    “砰”地一声巨响,门重重地关上了。
    伏苏对上谢简那双黑且沉的眼眸,心猛地跳了一下,只见他脸上仿若笼上一层化不开的寒冰,心想,这是来算账了?
    “为什么不理我?”
    伏苏侧过了头,露出一段纤细白嫩的脖颈,谢简忍不住低下头咬了他一口,泄愤一般,最后还是舍不得他疼松开了。伏苏有些痒,瑟缩了一下,然后才缓缓说:“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的声音。”谢简定定地看着他:“听过一遍,我就能认出来。”
    噢,真感动。
    可惜大佬不是病毒,还是趁早撇清关系吧,伏苏漫不经心地盘算着,淡淡道:“我不联系你了,我以为这里面的含义你懂的。”
    谢简攥着他手腕的手收紧了,声音微沉:“说清楚。”
    伏苏轻叹了口气,掀起半垂的眼帘,带了浅灰色美瞳的眼睛直直地看向谢简:“说实话,我其实挺喜欢你的,所以才会在人那么多的酒吧,一眼就看中了你。可是我主动了那么久,你从来没有给我一个肯定的回复过,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身份,刻意回避我的试探,我想你根本没有跟我相处试试的想法吧,嗯?”
    谢简喉咙里微微有些干涩。
    他之所以这么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不过是因为他不了解自己,没有自信——过去的二十几年他的生活一直是静水无波,从来没有像伏苏这样让他阵脚大乱的人出现过,他不得不谨慎小心,确认自己到底是一时情热还是真的动了心。
    可他还是太迟了,伏苏好像已经不想等他了。
    “对不起,”谢简低下头,轻声说道:“我现在来找你,来得及吗?”
    伏苏微微歪着头看他,眼里的神情是谢简熟悉又陌生的不在意,突然他唇角勾了起来,微笑道:“来不及了呀,我在你身上耗费了两个多月,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谢简轻微地一怔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浑身紧绷了起来,声音也显得压抑非常:“——你,你说清楚,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只是想找个合我胃口的床伴,你会在一个长得合眼缘、但也不是非他不可的床伴身上耗费那么久的时间吗?”伏苏耸了耸肩,“没想到你这么纯情,还容易当真,我以为会去那家gay吧的,都是来吊床伴的?如果早知道说开了,会让你不高兴,那一开始我就不该找你……现在还被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啊啊,麻烦了。”
    “床伴?”谢简低低地重复了一遍,似乎想把这两个字嚼碎了咽下肚去,他眼里漫上血丝:“你只是想找个床伴?”
    “单身人士,找床伴有什么奇怪的吗?”
    看来大佬很不懂gay圈啊,伏苏检讨了一下自己,觉得自己可能是刷新了纯情大佬的三观。
    伏苏:[我好渣。]
    系统:[你也知道?]
    伏苏:[但是欺负大佬,居然有种诡异的快感,继续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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