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看到沈茹不吱声,就知道他不想赞同,但也不反对,也就不提这个事,于是又回到开始的话题,说:
    “妾身不是觉得您的学生送的礼轻了,而恰恰相反,妾身觉得他送的礼实在太重了,妾身不敢收,才急急把老爷叫来。”沈夫人把礼单递给沈茹。
    “太重?”沈茹有些奇怪,接过沈夫人递过来的礼单,打开一看,也愣住了。
    “官盐一千二百斤!”沈茹也被这个数字惊住了“他怎么拉来的?”
    沈夫人见沈茹关注的重点不对,忙说:“不是现盐,是盐引,他用红封包了四张盐引,每张盐引可以去盐号提盐三百斤。”
    沈茹松了一口气,说:“我还以为这家伙真的愣的拉了一千多斤盐来呢,就算这家伙家里开盐号的,盐确实算是土特产,也不能这么拉啊!”
    沈夫人见他丈夫一直没说到重点,忙提醒说:“不是斤数的问题,妾身管着家里的柴米油盐,如今盐号里的官盐,一斤就要二百五十文,有时贵时,甚至要三百多文,老爷,这可是一千多斤,全部算起来,可比您一年的俸银还多,您这学生,不是要求您办什么大事吧!”
    沈茹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这个问题,买盐这种小事,身为从二品大员,他当然不会过问,他又不管着户部,也不天天算账,难免对账目迟钝一些,听了,也一惊,连忙拿过礼单看了看。
    然后放下,有些疑惑的说:“他没什么事求我办啊,就算求我办事,以他的性子,也不会想起给我送礼。”
    沈茹想到林清那不和正常人一样的脑回路,也不打算想了,直接说:“我拿着去问问他好了。”
    沈夫人听了一愣,说:“直接问,那多不好?”
    “没事,我去问问,他那性子,天生和人不大一样,有什么事,直接问就行,要不你想破头也和他想的不一样。”沈茹说完,就直接拿着礼单去了听雨轩。
    留下的沈夫人:………
    什么时候收礼都可以直接跑去问送礼的什么意思了?
    沈茹到了听雨轩,林清才刚刚起,正在院子里活动身体,好长时间没在陆地的床上睡了,由于睡的太舒服,他居然直接睡到了晚饭时分,结果不小心把脖子扭了。
    “你怎么了?”沈茹一进门,就看到林清在院子里转脖子。
    “你来了,来,快过来,帮我正正脖子,我脖子不小心扭了。”林清看到院子里没人,直接说。
    “睡个觉你都能落枕”沈茹好笑的说了一句,不过还是过来,帮林清扭了扭脖子。
    林清转了转脖子,感觉好了很多,说:“想不到你这么多年,技术还没落下。”
    “小时候有个三天两头落枕的好友,怎么可能技术不好。”沈茹笑着说。
    “那是我不适合睡硬枕头,后来我换了软枕头,不就行了。”林清反驳道。
    “那你这次怎么又落枕了,我可记得我家的枕头都是软枕。”沈茹打趣道。
    林清不说话了,他能说,他睡着睡着在床上乱窜,把枕头拱掉了么。
    沈茹看林清不说话,知道他八成不是睡多了,就是睡觉不老实,也不揭破,就转移了话题,问道:“对了,你现在功课怎么样了?”
    “四书五经绝对没问题,这个向来是我的强项,策论我已经重点抓了,不过还是有点弱,到时我作几篇,你帮我改改。”
    沈茹点点头,说:“会试策论是重点,一定要狠抓。”
    沈茹又叮嘱了林清一些功课上的问题,才奇怪的看了一圈,说:“服侍你的人呢?怎么没有,枫儿没给你使唤的人么?这孩子做事怎么这么不靠谱?”
    “给了,你别赖孩子,我也带了不少服侍的人,而且这次我哥亲自陪我来的,我哥起的早,就让你府里的仆从带着出去转转了,他们都去了,我懒得动,才没去。”林清说道,又想起他哥出去打算买菜放到小厨房,就说道:
    “我这次在你府里可能要住到会试前,这么长的时间,用府里的难免不方便,所以我和哥哥打算,我们这个小院的用度,还是我们自己出的好。”
    “你和我还分的这么细。”沈茹有些生气。
    “不是不是”林清忙说:“我要住几天,我肯定提都不提,可我要住到明年二月,这中间还要过年,难免会不方便,再说,你也知道我带了不少人,他们以前出身商家,到了这难免放不开,让他们自己花钱吃喝,他们也自在些。反正咱两家也都不在意这点钱。”
    沈茹也知道是这个理,叹了一口气,说:“你呀,行,就按你说的吧!反正这一世你也是个不缺钱的主。”
    “那是”提起这个林清顿时开心了,说:“这一世,我好歹不用天天典当东西了,天天担心下一顿没饭吃了。”
    沈茹想到林清的上一世,也笑了笑。
    说到钱的事,沈茹想起礼单的事了,就把礼单拿出来,说:“我刚刚看了你送的礼单了。”
    林清一听礼单,笑着说: “怎么样?我可是把沂州府所有的特产都给你带了一份,我这朋友做的够意思吧!”
    沈茹想起礼单下面几行:
    煎饼五十斤
    大蒜二百头
    葱三十斤
    羊角蜜五斤
    红薯一百斤
    棒子一百斤
    荞麦一百斤
    板栗二十斤
    花生一百斤
    花生油一百斤
    …………
    沈茹嘴角抽了抽,在山省呆了三年,他绝对相信林清把沂州府的特产给他带齐了。
    幸亏他夫人光被最上面的一行镇住了,以为林清求他办什么事,要不看到下面这些,八成也得震一震。
    沈茹看到林清一副你看我多想着你的表情,有些好笑,说:“你这东西也就幸亏送我,要是送别人,别人能直接给你扔出去。”
    “要是别人,我才不送这个,我就直接送钱了,那个多省心,你知道我为了给你准备这些土特产,可是费了两三天的时间。”林清说道。
    沈茹听了有些感动,笑着说:“放心,我到时把东西都放我书房院子的小厨房里。”
    “唉,你不能独吞,还有你夫人和你儿子的。”林清赶忙说:“我可是照着你家人数准备的。”
    沈茹心道:难怪你上百斤的往这拉。
    “对了,”沈茹想到盐引的事,说:“那你既然准备了特产,还送盐引干什么,居然还送了这么多?”
    “盐引?”林清听了一愣,他早把这事忘了,听到沈茹说才想起来,说:
    “奥,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本来想送那些特产的,我哥说有点太薄了,不好看,叫我添上几张盐引,我就随手抽了四张放上,怎么了?”
    沈茹:………
    他就知道,林清这家伙脑子和别人不大一样!
    第六十章(一更)
    “你知不知道那四张盐引总共值多少钱?”沈茹问道。
    林清想了一下, 说:“我哥说从盐场拿,一张要十多两, 要是卖, 每张可以超过五十两。”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价格呢!”沈茹说:“你既然知道价格,干嘛还送这么重的礼。”
    “不重啊”林清一脸疑惑的说:“才四张,就算加上那些土特产, 也不到三百两啊!”
    沈茹差点被林清一句话呕死,直接说对林清说道:“还不重,你知道我每年的俸禄才多少,我现在是从二品,每年的俸禄才五百担, 而一两银子,在金陵可以买两担大米, 你算算我一年的官银才多少?”
    “才二百五十两?”林清吃了一惊, 说:“你为官这么多年,才这点俸禄?”
    “你觉得呢?”沈茹翻翻白眼,说:“你一下子送了这么多,把我夫人吓了一跳, 还以为你求我办什么大事呢?”
    “可是,一年二百五十两, 你这一家老小, 怎么可能够?”林清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不够了,这只是俸禄,又不是实际拿的钱, 我们每年冬天还有炭火钱,夏天有冰钱,逢年过节,还有岁银,一年下来,这些就有上千两银子,而且,身为进士,我还有二千亩免税田。这些才是大头,而且我们礼部虽然算清水衙门,可每年私下了,再分个上千两还是不成问题的。”
    林清瞪直了眼,说:“原来俸禄才是其中最少的?”
    沈茹嗤笑了一下,说:“你见过哪个当官的靠俸禄过日子,要靠那点俸禄,大家早去喝西北风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当官的看起来都很有钱。”林清说道。
    沈茹笑着说:“我呆的是礼部,礼部算是六部中的清水衙门,还没什么油水,要是户部,那才钱多,每年上万两都是小数,当然,最赚钱的要数盐政,那些盐官,一年弄个几十万两,都还算不贪的。”
    林清想到光他林家,每年就得论十万两的送,点点头,说:“那些盐官确实赚钱。那你怎么不弄个盐官当当?”
    沈茹听了,直接笑了,说:“你以为那盐官是谁都能当上的,那可是个肥差,多少人抢破头的往里钻,不过要是我真争,也不是一点胜算没有。不过,那位子太显眼了,多少人盯着,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我呆在礼部虽然没多少油水,可胜在安稳。”
    林清忙点点头,说:“你说的对,还是安稳点好,钱再多,有命花才好。”
    沈茹把那四张盐引递给林清,说:“你上京才带了多少钱,就这样花,可别还没到会试,就身无分文。”
    林清没接,赶忙摆摆手:“我身上的钱够了,送你的就是送你的,怎么能让你还回来。”
    “和我你还客气什么。”沈茹装着生气说。
    “我真的带了不少,我来时,我爹光盐引,就给我带了一万斤,我想着你平日吃盐都得买,才送你几张,你要是还我,我以后还怎么好意思在你家住下来。”林清看着沈茹非要还他,实话实说。
    沈茹被林清吓了一跳,说:“你爹给你这么些盐引干什么?”
    “我爹怕我没钱送礼呗”林清还是明白他爹的意思的,他爹生怕他没钱送礼被刷下来。
    沈茹嘴角抽了抽,说:“你爹还真不愧是做盐商的,这送礼倒是送的精。”
    “没办法,盐商不送礼根本混不下去。”林清摊手。
    沈茹看林清死活不愿收回,才说:“那好,这盐引我先替你收着,你要是缺钱,记得找我要。”
    “放心放心,我真不缺钱。”林清不在乎的说。
    两人正说着,林泽带着出去转的人都回来了。
    林泽看见沈茹,赶忙要行礼,沈茹摆摆手,让林泽不必多礼,又和林清说了几句话,看林泽在旁边拘谨,就嘱咐了林清几句离开了。
    林泽看到沈茹离开,才自在起来,看到林清,说:“弟弟,你猜我下午出去听到什么消息了。”
    “什么事?”林清问道。
    “就是那几个举人,那几个举人居然真的报官了。”林泽笑嘻嘻的说。
    “结果怎么样?”林清兴趣顿时起来了。
    “还能怎么样,官府虽然接了状纸,但却没什么动静,倒是那四个举子,因为被风尘女子骗的事,名声大噪,不过不是什么好名声罢了。”林泽笑着说。
    林清摇摇头,说:“贪图美色,识人不清。光这两点,以后就是这四个人洗不去的污点。”
    “那徐举人本来还打听你的。”林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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