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哥儿被太监领了下去,弘景帝看看小宝:“你最近总领着他来朕跟前,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跟朕说?”
    弘景帝自然不是蠢人,认真说他比所有人都懂得潜意词,所以见小宝只是一个不慎就把琰哥儿衣裳的袖子给扯裂开了,再想起小宝最近两次总是有意无意找借口让琰哥儿来这里,就明白其中的意思了。
    小宝也没隐瞒,抓了抓刚留起来的揪揪,“皇爷爷,你看出来了?小宝不是故意的,爹说皇爷爷日理万机,不能总是拿小事打扰您。可琰哥哥遇到些事,我们人小也解决不了,就想能不能来求求皇爷爷。”
    “什么事?”弘景帝故作不知。
    一听这话,小宝厚着脸皮就偎了过来,也不害臊就爬上弘景帝的膝盖。这些他最近都是干熟了的,简直是驾熟就轻。
    坐在弘景帝怀里后,他将琰哥儿跟自己说的事说了一遍,尽量选浅显附和他年纪的说辞与口气,才又道:“七叔不在家,就七婶带着琰哥哥和珠珠姐,内务府那些奴才欺负七婶他们。七婶是个妇道人家,脸皮薄,琰哥哥人小不顶事,孙儿就想着来求皇爷爷,可又不知道怎么说。”
    “所以你就把琰哥儿的袖子给拽脱了?”
    “这件事是意外,孙儿也没想到琰哥哥的袖子那么不结实。不过这样一来,不是正好证明了内务府的人欺负七婶他们。”小宝一点都不介意显出自己的小心机。
    弘景帝点了点他的鼻子:“你这小人精,道理倒是懂得不少。”
    小宝当即挺起小胸脯,得意地点点头:“那是当然,孙儿念书后就不是小孩子了,读书方能明理,我现在明白很多道理的。”
    弘景帝失笑:“那你跟朕说说,你懂得什么道理?”
    “孙儿懂得当怜悯弱小,不要欺负孤儿寡母。”
    弘景帝一愣,而后瞥了李德全一眼:“瞧瞧,小娃儿懂得的道理,卢海却不懂,去跟他说说,以后内务府若是再干出这种事来,朕就撤了他。”
    “老奴这就去。”
    卢海是内务府副总管,总管是李德全,不过李德全在弘景帝身边当差,也就只挂了名儿而已。卢海早先和李德全一样是在弘景帝身边当差的,因为没有争赢李德全,就被下放去了内务府。
    不过这地方可是个油水大的地方,非皇帝心腹不可当。
    “以后少管这种事,别跟你爹学。”待李德全下去后,弘景帝对小宝道。
    小宝眼珠子转了一下,怎么又扯上他爹了,旋即他想起庆王和晋王的关系,当即有些明白弘景帝的意思了。
    看来皇祖父不是普通的讨厌七叔,也不知他到底干了什么事了,让皇祖父如此厌恶。怪不得内务府敢如此明目张胆,看来也不是没原因的。
    不过这事可跟小宝没关系,他现在全副心神都用在应付弘景帝上面。
    “为何不管?兄弟之间当互帮互助,书里都是这么说的,我爹也是这么说的。”
    弘景帝失笑:“没看出来,你爹还能教你这种道理。”
    可转念一想,老五可不历来就是如此,看似面冷,实则心热。
    从小到大,替老六老七出了多少回头,就是因为不会说话,老六至今都与他有隔阂。
    这时,被领下去换衣裳的琰哥儿来了,弘景帝拍了拍小宝的小肩膀:“行了,别烦你皇爷爷了,赶紧家去,免得你娘担心。皇爷爷还有些奏折还没看完,要紧着给看完了。”
    “那小宝走了,皇爷爷你不要看太久,我娘说了事要一件一件办,饭要一口一口吃,急不得,急了也没用。”
    “你娘的大道理倒是挺多。”反正弘景帝从小宝口里可是听到过不少回了。不是通过小宝的嘴,知道瑶娘是个温柔心善品德高尚的好女子,弘景帝那次也不会那么爽快答应晋王说想扶正的事,说白了就是平时印象分刷得很不错。
    “我娘是个好娘。”
    小宝行了礼,就带着琰哥儿下去了。
    李德全从外面走进来,来到弘景帝身边站定。
    弘景帝看着面前的折子,这折子可不是普通的折子,乃是从广西用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的密折,由这趟去广西的钦差郭如海所呈递,里面所奏之事正是郭如海去查到的一些东西。
    “朕的这些好儿子们,手可伸得真长。”
    李德全没敢说话。
    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小太监,低声禀道:“皇后娘娘命人给陛下送了参汤。”
    弘景帝看了李德全一眼。
    李德全忙道:“去命人提上来。”
    很快参汤就端上来了,李德全小心翼翼接过来,放在龙案上。
    可这会儿弘景帝哪有什么心思喝参汤,看都没看一眼,之所以会让人提进来,不过是给魏皇后面子。
    魏皇后素来贤惠懂事,知道弘景帝最近龙体不太舒坦,便每日都会熬了各种补汤送来,弘景帝有时候会喝,有时候不会喝。
    随着时间过去,参汤自然放凉了,凉了是入不了口的,就被太监端了下去。
    瑶娘还是肖继柔上门道谢,才知道小宝干了什么。
    如今外面可把小宝传得神了,说是皇孙里的头一份,连当年的皇太孙都比不上。说内务府的那些狗奴才不长眼,惹谁不行,非要去惹庆王家的。
    庆王和晋王好,庆王府的大公子又和晋王府的大公子好。如今晋王府大公子日日在圣上跟前侍奉,这不明摆着是和尚头上找虱子,找事么。
    内务府连三日都没用上,就把拖欠庆王府的分例给补上了,还是内务府副总管卢海亲自送上门的。扭头这些流言就在外面传了个沸沸扬扬,明面上大家都是各种惊叹诧异羡慕,暗地里谁不说宫里那些阉奴们这下可把晋王府的大公子给坑了。
    捧,是可以有的,可捧得太过,就是捧杀。
    尤其这当头,谁不知是怎么回事,这不是明摆着把小宝往风头浪尖上推。
    所以一听说这事,肖继柔就赶忙来了晋王府,道谢是其一,更多的却是愧疚。她是清楚晋王府的行事态度的,如今外面这般流传,却无疑是害了晋王府,也害了小宝。
    “本来我想把琰哥儿带来给五哥五嫂道歉的,可他虽小却也懂事了,他爹如今不在,我也不好苛责孩子。五嫂,千不该万不该都是我们的错,若真是误了五哥的大事,害了小宝,你说让我这心往哪里安放。
    “也是我这个当娘的没本事,这种事都办不了,竟劳得孩子们跟着担心着急,两个小的竟背着人就把这事办了,也不跟大人商量商量……”
    瑶娘好不容易消化了肖继柔话里的内容,抬头就看她哭成这样。这事可不常见,要知道肖继柔惯是个好强的性子,极少在人前示弱,能这样说明心里非常不安。
    “你快别哭了,真怨不上琰哥儿,也怨不上你。我虽出门少,但也知道这事肯定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故意闹腾成这样。你别多想,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咱们就只能正面去面对,等会儿你五哥就回来了。有他在,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第189章
    好不容易将肖继柔送走, 瑶娘却宛如热锅上的蚂蚁, 坐立难安。别看她安慰肖继柔时说的好,实则心里也是挺慌的。
    往常也没觉得时间难熬, 今日却觉得度日如年,终于将晋王等回来,问过才知道这事晋王早就知道了。之所以没告诉瑶娘, 按晋王自己的说法,这事并不算是事,让瑶娘该吃吃该喝喝,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不用放在心上。
    真的不算事?
    瑶娘怀疑。
    她并不知晋王回来之前见过一个人, 正是内务府副总管卢海。
    卢海也是实在没办法才来找晋王,他若是知道哪个龟孙子坑自己,非吃了对方不可。可现如今他就着急办一件事,那就是跟晋王殿下解释清楚。
    那事真不是他干的, 陛下亲自命人来吩咐,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前面把事办了, 后面扭头放个这样的消息出去。那不是胆子大,那是蠢, 那是嫌自己还没死,想早点进棺材。所以瞅着外面这事传得越来越不像话, 卢海终于坐不住了, 偷偷出宫坐了辆青帷马车,守在工部门口守了整整一个下午, 才等到晋王。
    好不容易将晋王请到一处茶楼,卢海哪里还顾得自己从来都是给人做爷爷的面子,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求晋王救他的命。
    晋王本是不想理这老太监的,可这卢海是个不要脸,抱着晋王的腿就不丢,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顺道还回忆了一番晋王当年小时候。
    最后晋王给了他一句话,与其把这劲头儿浪费他这儿,不如冲他父皇使劲去,能把他这精神气儿使出三分来,就可安保无忧了。
    晋王说完就走了,卢海想了半天,才一拍脑门反应过来,匆匆忙忙回皇宫去了。
    “照这么说来没什么大事,那你到底给他出了什么主意?我怎么就听不懂呢。”
    “你听不懂不要紧,他能听懂就行。”
    而与此同时,乾清宫门前上演了一出大戏。
    这大雪天,内务府副总管卢海竟在乾清宫门前跪上了。
    他到底想做甚?
    除了想让弘景帝饶命以外,就是哭冤情,说有人故意坑他。他前脚刚把事给办了,后脚就有人放出那样一个消息来,这分明是见不得他好,想坑死他啊。
    卢海说自己在弘景帝身边服侍多年,再蠢也不会蠢成这副样子。他只字未提小宝的事,可近几日那消息传得是沸沸扬扬,谁不知道卢海今儿做出这般姿态是与那事有关。
    乾清宫又是人来人往的地方,没多大会儿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了。
    都知道有人故意在其中搅合浑水,就想挑起内务府和晋王府斗,更是想挑得让人把晋王府大公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才可。
    简直是心机深沉,用心险恶!
    东暖阁里,弘景帝对李德全道:“去把卢海叫进来,也是岁数不小的人,跪在雪地里像什么样子。”
    李德全可跟卢海是老对头,两个老伙计斗了几十年。陛下若是给卢海脸,就代表分给自己的脸少一些,李德全嘴里应是,心里却是忍不住在酸,这不恰恰是您想看到的么?真心疼,不是早早就叫进来了,用得着让人在外面哭一场,哭得阖宫上下人都知道,才想起来大发慈悲。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匆匆忙忙出去将卢海叫了进来。
    卢海进了东暖阁,顿时就觉得浑身都暖了。
    虽是他打算做戏之前,就做了全套武装,可惜到底年纪不饶人了。
    他跪在地上,哭得眼泪鼻涕到处都是,看起来分外可怜。
    弘景帝骂道:“既然知道错了,就赶紧起来,以后做事机灵些。”
    卢海嘴里连着哎的应着,就从地上爬了起来,陪着小心和弘景帝说了会儿话,才从乾清宫里离开。
    出了日精门,卢海终于可以放下一颗久悬已久的心,同时恼恨也上了心头。
    太监都是没了子孙根的,什么念想都没了,一件小事都能让他们记恨许久,更何况是这次差点没要了卢海的老命,他在心里是真恨上这次坑了他的人。
    卢海能在宫里混这么年,也是个老人精,宫里什么最多,自然是太监。作为太监堆里祖宗辈儿的,卢海知道许多旁人不知道的消息,自然对这次谁坑了他心中也有几分数。
    就如今这形式,除了中宫一脉还能有谁。
    那两位可真真是顶顶金贵的好主子,他卢海就是个侍候人的奴才,可这侍候人的奴才在这偌大的紫禁城里,除了当今,他还真不惧谁!
    给他等着!
    于是,这边关于有人故意想挑起内务府和晋王府矛盾的事还没消停,另一头就又开始沸沸扬扬地传上了。
    说这次暗中想挑事的人是代王。
    至于为何是代王,还不是因为如今序齿较高的皇子中,就剩了三皇子代王和五皇子晋王还算立得稳。
    而晋王有个好儿子,代王没有。
    代王那一家子啊跟代王本人一样,都是些不出挑的。
    ……
    ‘啪’的一声清脆,在代王府的归宁堂中响起。
    这大抵是代王有史以来最怒的一次了。
    怒的不光是他被迫从人后到了人前,更是因为那句‘都是些不出挑的’。
    代王府大公子赵晔立在下头,他是代王的长子,也是皇长孙。这赵晔几乎和代王是如同一辙的相貌,方脸细目,悬胆鼻,厚嘴唇,天生一副憨厚老实的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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