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与小男孩追逐在拥挤的人群里,一不小心撞上了一个挑着鱼筐的小贩,鱼筐里的锦鲤跳跃着,翻腾出水花,一条红锦鲤挺身翻到地上,沾了一身的尘土,挺着鱼尾不断翻腾着,脱离了水让它几近干涸而亡。
    小贩被小女孩撞得身子一晃,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回头看向那条已经脏兮兮的红锦鲤,朝着小女孩骂咧咧道:“臭丫头!没长眼睛啊!害老子白白丢了条鱼!”小贩呸了一口,一把伸手就将女孩的衣领子拽了起来。
    小女孩吓得脸色发白,道:“我......我不是故意地,对不起对不起......”
    他身旁地小男孩冲回来,大叫:“放开幼荷!坏人!”
    一时间,灯会上游玩的人都围了上来,看到个大男人逮着小女孩的衣领子不放,纷纷指着小贩地鼻子出言唾骂。
    小贩发觉周围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不由心虚地放下小女孩,暗啐了一口道:“别让我再见到你!”
    人群散了,小男孩冲上来道:“幼荷!你没事吧?”
    幼荷摇摇头,忽而想起什么,转身去找,惊道:“那条锦鲤要死了!”
    她冲过去,扒开人群蹲下去,终于找到已经满身沾满灰尘奄奄一息地红锦鲤。她小心地两手捧着红锦鲤朝着小男孩道:“阿旭!快!咱们快找个水缸把它装起来!”
    阿旭连连点头道:“哦!好好好!咱快点儿!”
    幼荷捧着红锦鲤一路狂奔,回了她家的院子,急急将她放进阿旭接来的水盆里。红锦鲤入水,翻腾了两下鱼尾,终于慢慢恢复了精神气。
    幼荷低着头,透过水面看着红锦鲤开心地笑了。
    阿旭站在一旁挠挠头道:“幼荷,不就一条鱼嘛,你看你宝贝的......”
    幼荷低着头黑亮地眸子盯着红锦鲤笑得一脸餍足,道:“你不懂,鱼也是有感情的,你看它现在多开心。”
    红锦鲤好似听懂了似的,朝着幼荷甩了甩鱼尾,欢腾地游来游去。
    幼荷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它的鱼头,小声道:“小鱼啊小鱼,我叫你红锦怎么样?”
    “红锦红锦!娘亲今天给我买了新衣裳可漂亮了!”
    “红锦,我觉得阿旭不喜欢我了,他今天送了个簪子给阿秀,明明......明明是我喜欢的款式......”
    “红锦,为什么阿旭说他对我只是妹妹的感情呢?明明我们从小到大在一起那么多年......”
    少女幼荷说着说着趴在桌上睡着了。桌上的鱼缸悠然间泛着红光,一个俊俏地少年郎旋了一圈,站定在桌边,一身红锦雪浪纹的红袍,飘然潇洒。
    他伸手一变,空荡的鱼缸里变出了一条红锦鲤。
    幼荷悠然醒来,发现眼前站了个陌生少年,道:“你......是谁?”
    红锦挑眉道:“我叫......红锦。”
    “啊?!”幼荷一惊,“好奇怪啊,你既然和我养的鱼叫同一个名字。”
    红锦径自坐在一侧,翘起腿来,笑道:“哦?是吗?真巧。”
    幼荷洗手作羹汤,笑着看着眼前拼命扒饭的少年,笑道:“慢点慢点,你怎么跟我家红锦一样,每次喂鱼食都围上来欢快地不行。”
    红锦扒饭的间隙抬起头,笑嘻嘻道:“还不是姐姐你做的饭好吃嘛!”
    幼荷又给他舀了一碗肉丸,道:“吃完了你就该回家了。”
    红锦吃完抹抹油嘴,道:“不!我没有家,这儿就是我的家,我哪也不去!姐姐,我吃了你的饭,就是你的人了,你让我留下吧,我饭量小,吃不了你几口饭的!”
    幼烟默默地看向被他吃空了的饭桶,犹疑了许久点头道:“那好吧,我和爹爹说说让你到家里大堂里领一份工。”
    红锦点头作揖,笑嘻嘻道:“谢谢幼烟姐!”
    阿旭再来邀请幼荷出门踏青时,身边就跟了这么个上蹿下跳不服管教的少年郎。
    阿旭面色阴冷地背着手,总觉得这少年十分扎眼。
    红锦似是没见过世面似的,到哪都觉得稀奇,什么都想摸摸瞧瞧。幼荷一路上分神盯着他,面带宠溺的笑意。
    阿旭道:“幼烟,你我的婚事不急于一时,推到明年如何?”
    幼烟的笑容一滞,轻咬唇角,恰在此时,远处的红锦盯着小摊子上的小糖人朝着幼烟招手道:“幼烟!快来看这!快来快来快来!!”
    她抬首笑着跑过去,“嗯!我来了。”
    苏堇旭看着跑开的幼烟,暗自握紧了拳头。
    红锦拿过一只红锦鲤,连问:“你看你看!这像不像我?像不像我?”
    幼烟看着被他直直伸到眼前的小红锦鲤,愣了下,笑道:“像,像极了。”
    “那你送我好不好?”少年盈亮的眸子闪着光。
    幼烟点头,道:“好。”
    红锦拿着那条红锦鲤,反倒唉声叹气道:“幼烟以后要是嫁人了,就没人陪我说话,给我做饭吃,给我买漂亮的红锦鲤糖,这个......我舍不得吃了。”
    幼烟眼底一闪而过地波动,继而对捏唐人的师傅说:“师傅,再给他捏一条吧。”
    “好嘞!这位小公子等着!不如我也给姑娘你免费捏一条吧。这样也能凑成一对儿!”
    红锦眼前一亮,连忙道:“好好好!”
    幼烟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师傅。”
    捏糖人的师傅已经快速捏好了递上来,塞进她手中,道:“姑娘要懂得珍惜眼前人啊!”
    幼烟拿着手中的红锦鲤,怔怔地回身望去,熙熙攘攘地人群从眼前走过,原先那地方早已没了来人。
    红锦欢喜地拿过刚捏好的红锦鲤,凑在她眼前,挡住了她的视线,笑道:“幼烟,你吃吧。我给你留着一条看!”
    幼烟怔怔地眨了下眼,不自觉地张开嘴,含了一口他递上来的糖锦鲤,甜滋滋的,滑在舌尖。
    “怎么样儿?好吃吗好吃吗?”
    “好吃。”
    “好吃就行,来来来!都给你!”
    “你怎么不吃?”
    “我......我不想吃了!都给你都给你!”少年两手拿着糖,绕着她欢快地跳着走,聒噪的说着不知哪听来的俏皮话,引得她扑哧一笑。
    又一年天灯节,幼荷与阿旭在热闹的灯市里穿梭观赏,她拿起一盏红灯,灯红通明,映得她娇俏动人。迎面走来一个男子,欢欢喜喜地递上一盏锦鲤红灯,道:“幼荷,这是我亲手做的,送你的!”
    幼荷笑着接过来,开心地低头摆弄着红锦鲤灯笼,笑道:“阿旭,你看红锦做的真好看,这眼睛......”
    阿旭捏紧了手中的纸灯,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我就是奇了怪了,你养了条鱼叫红锦,就有什么奇怪的人跑出来说自己叫红锦......围围绕绕了你那么多年,他到底有何居心?!”
    闻言,幼荷气急道:“阿旭!你胡说什么呢?!阿锦他......”
    阿旭冷哼道:“阿锦阿锦阿锦!!!你整日嘴里都是念着阿锦!你别忘了我们有婚约在身,我也一定会娶你,何必要找个男人来故意气我!”
    “,......阿旭你!”幼荷一口气堵在心口,憋红了眼眶,倔强着没再说出一个字。
    “砰!”地一声,红锦不知何时已经上前一拳将阿旭打倒在地上,怒道:“你凭什么让幼荷为你流泪?!你凭什么不想娶她却还耽搁她这么多年?!你以为你是谁?”
    阿旭被打得嘴角流血,他摸着脸,恶狠狠地呸了一口怒道:“好,好得很!那你以为你是谁?!幼荷是我的未婚妻,我和幼荷的事还由不得你来管!”
    幼荷急忙伸手去拉住红锦,道:“阿锦......别打了,阿旭他是在气头上胡说的......”
    闻言,红锦的身子僵在原地,他狠狠握着拳头,胸腔里翻腾着怒气,却满心的寒意袭上心头。满天乌云忽而聚集而来,大雨猝不及防倾盆而下。
    他僵着脸转身一步步淹没在大雨中,只说了句:
    “我知道了。”
    幼荷闻言,心中惊痛,悔上心头,忙步履蹒跚地追着他,颤巍巍道:“阿锦......你别走,阿旭说得都是气话......阿锦你.......”
    红锦从此再也没出现过,天灯镇却阴雨绵绵不绝了三月之久,久久不息。
    传言李家的闺女李幼烟淋了场夜雨,从此大病不起,又不知从哪得来的稀世珍珠,磨了面和着药咽下,身子才好了些。
    而这场大雨,有人道是天灯镇惹怒了河神瑞溪,引得天降大雨,让天灯镇今年发涝灾,颗粒无收。不少人带着贡品去河神庙进献,才跪拜了出来,贡品就全被砸了出来,丢得烂七八糟满地都是。
    许久才有洪亮如钟的声音从河神庙发出,道:“尔等愚民,速速献上阴年阴月阴日所生的少女为吾的新娘!”
    ☆、河神瑞溪
    天灯镇地镇长一怔,众人推来算去,才发现只有李家地闺女李幼荷才符合,可是李幼荷自小与苏堇旭指腹为婚,下月就要完婚。
    一时间,天灯镇的人都犯了愁,可没等他们再犹豫徘徊,河水不断上涨,一连淹没了数块农田,不少玩水的小孩子被冲入汹涌地激流中,丢了命。
    这时原本犹豫的人们脸色都变了,眼见着大雨不歇,命案不断,再也没有人去在意李家那一个闺女的幸福。
    出嫁那天,李家的女儿一袭鲜红的嫁衣,待坐家中。人们集结着跑到李家闹事,又哭又喊,原本和蔼温柔的脸渐渐狰狞而凶狠。
    苏堇旭一身丧服拦在花轿前,掀开轿帘,看着已经木然地没有表情的新娘,颤着声音跪下去道:“幼荷,我们有缘无分,你......放了我吧。”
    呲地一声,他抽出一把长剑迅速抹了脖颈,血溅白菱,溅到李幼荷火红的嫁衣上。
    李幼荷痛苦地十指深扣入掌心,许久沉声道:“起轿。”
    喜婆一愣,瞧着苏堇旭的尸体颤巍巍地问道:“新娘子,这是要去哪?”
    “河神庙。”
    花轿里的李幼荷,盈满泪水,抽出一把尖刀狠绝地插入身体,血液嘀嗒,缓慢地流出火红的花轿,一路留痕,唢呐声声震天,一路送到了天灯河中央的河神庙。
    河神瑞溪一身新郎装,兴奋地在河神庙内走来走去,时不时整整衣冠,又出门眺望着送亲队伍,唢呐声渐近,就像炮竹将他的心脏燃地噼里啪啦地响。
    花轿停在河神庙前,喜当场婆喊了一声,无人应答,瑞溪笑着走出来却嗅到一股浓重地血腥味,当场变了脸色,夺步而来,一把将轿帘掀了!
    喜婆看到新娘死了,吓得往后跌坐在地。
    瑞溪脸色阴冷地伸手去抓幼荷的手,发了疯地源源不断地往她体内输送灵力,怒喊道:“醒来!你给我醒来!!!你看看我!你睁开眼看看我!”
    许是还没死透,还是李幼荷尚有一口气在,竟真的艰难地睁开眼来,蓦然瞪大了眼,震惊道:“......阿......锦......是你.....怎么会是......你,怎么可能......会是你......为什么......为......”
    瑞溪眼见着她彻底闭上眼,撕心裂肺地喊道:“不!!!是我!就是我!为什么不能是我?!幼荷!幼荷!!!不!不要死!你不要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你们全都死!我要你们全都给幼荷陪葬!!!”
    河神瑞溪大怒,化为一条透着冰蓝的巨龙腾于空中咆哮,顿时间天灯河河水涨势汹涌,奔腾而出,滔天的巨浪将整个小镇淹没,男女老幼,浮尸千里,无一幸免。
    倪浅看着眼前幻境,不由惊痛!
    顿时间,铺天盖地幽蓝的水转瞬淹没而来!是幻觉吗?!
    直到灭顶地水将她淹没在水底,视线里模糊幽暗,越发呼吸困难,一串串水泡从口中离开向上飘去,她方才慌乱了阵脚!靠着一丝求生意识,她回头努力向着隐修的方向抓去,“隐....隐修......”
    隐修看着眼前深陷幻境突然昏厥的倪浅,迅速出手将她横抱起来,抽剑隔空凌厉地画符念诀,挥剑扫去,喝道:“怨魂现身,还汝夙愿!破!”随着剑气之处滔天的白光如浪横扫而去,气势如虹。
    倪浅胸腔中那股子窒息感渐渐散去,挣扎着站起来,双眼朦胧之间,看到了抱着自己挥剑念诀的隐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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