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不紧不慢过着,树上的桃子由青转红,范翠翠娘家传来消息,范翠翠嫁去了山里,范老头和范婆子争执多日,终于还是把五百文的聘礼当做范翠翠的嫁妆给了范翠翠,范婆子拉着范翠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范翠翠没有吭声,给范老头磕了三个响头,和男人走了。
    说起这事儿,村里人唏嘘不已,范翠翠给周家生了个女儿和儿子,结果被亲娘拾掇得休回家,嫁去了那种地方。
    桃花听说后,半夜起床坐在台阶上哭,老花照顾孩子,丁点动静就醒了,给米久盖好被子,轻手轻脚推开门走了出去。
    “桃花怎么了?”
    “他们说我娘嫁人了,以后再也不回来了,花爷爷,我是不是没有娘了?”桃花不敢哭太大声了,怕吵醒人,她娘做错了事,她知道没人同情她,她,她就是舍不得。
    老花一怔,看了眼黄菁菁屋子,走过去,牵着她站起身,“起码她还活着不是吗?她还活着,你们就能再见面的,没有父母是不疼爱孩子的,你娘也盼着你过得好呢。”
    范翠翠贪得无厌,闹得家里乌烟瘴气,黄菁菁容不下她是正常的,宁缺毋滥。
    老花拍了拍她肩膀,“有些事你大些就明白了,但天底下没有后悔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有谁会在原地等你。”
    桃花似懂非懂,和老花絮絮叨叨说了许久的话,直到屋里传来黄菁菁的喊声,二人才收了声……
    周士武的伤好得差不多了,黄菁菁和老花商量好出门祭拜老花的家人,谁成想周士文捎信说镇上有户人家娶亲,原先定的厨子家里有事去不了,让黄菁菁顶上,黄菁菁依然让周士武出面,周士仁和刘氏留在家,照顾田地里的庄稼。
    周士武喊了赵二两,赵卫村也让赵吉瑞跟着,没叫孙达,孙婆子得知他老铁每日给赵二两家送猪蹄,颇有微词,到处说周家的坏话,以往这些话肯定传不到周士武耳朵里,如今不同,想巴结周士武的人多,村里稍微有风吹草动,有的是人告诉他。
    于是,他没叫孙达,而是叫了赵二两大哥赵大两,刘家那边也没知会。
    黄菁菁这次送他出门,嘴里喋喋不休念着,“别人打你,你打不过就跑,别跟人硬碰硬,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留着命才有资格说将来,这么大年纪的人,别不省心,知道吗?”
    周士武细心听着,郑重的点了点头,揭开箩筐上的草盖子让黄菁菁看,“娘,您放心,我准备了好家伙,这回再遇到,保证让他们缺胳膊断腿。”
    黄菁菁垂头,看萝筐里竖了把镰刀,哭笑不得,“总之你自己多加留意,早去早回。”
    “好勒。”
    送他走了,便瞅着远处山头有群人结队而来,黄菁菁没细想,回屋背起背篓,叫桃花和她一起割猪草,范翠翠再嫁对她有些打击,之前周士武编的小背篓正好给她背着,祖孙两说说话,能让桃花心里好受些。
    这些日子,菜地的菜频频被人顺走,黄菁菁骂也骂了,但没啥效果,每天早上去菜地,菜都会有损失,她怀疑有人蓄意报复,于是先去了菜地,丝瓜藤被牵扯得东倒西歪,她破口大骂,骂的话一回比一回狠,骂完了,看那些人和地里除草的人说了两句什么,对方朝她点了点头,一行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位年纪和她差不多的妇人,只是皮肤黝黑,身形瘦弱得多,“是周三娘吧,我们来找您说点事的。”
    黄菁菁想到什么,心有恍然,撇嘴道,“什么事啊,我不认识你。”
    “我们是中源村的人......”怕黄菁菁说不知道,她还指了指来时的山头,“就是梅子娘家,麦子不是快成熟了吗,周三和梅子借咱的粮食是不是该还了?”
    黄菁菁面不改色,呸了句道,“冤有头债有主,谁借的粮食你们找他去,不知道我分家了啊,我现在一个人单过,你们的事儿我管不着。”
    妇人点了点头,周家分家她们是清楚的,便问周士仁在哪儿,黄菁菁指着旁边山地,冷声道,“在地里种红薯呢,你们去吧。”
    低垂的眼底闪过晦暗不明的神色。
    一行人顺着黄菁菁指的方向找去了,不一会儿,地里就有人朝黄菁菁喊道,“你家老三就是太老实了,他岳父的丧事,他一女婿掺和什么劲,现在好了,人家找上门来吧,真的是养儿不容易哪,我家那几个小子也不省心。”
    儿子都和儿媳一条心,哪管家里。
    黄菁菁牵着桃花往山里走,不在意道,“他的事儿我管不着,随便他们两口子折腾,分家了还管这管那的,我不讨那个嫌。”
    “你说的话不对,你家老三那种性子,你不好好管着,之后还得出事,还是你家老大老二能干。”
    黄菁菁笑笑,没有回答。
    老大素来有主见,凡事不要她操心,老二如今愈发成熟稳重,也犯不着她操心,就剩下老三了,老三哪,还得靠他自己。
    不一会儿,山地边就闹哄哄起来,周士仁起初一脸迷茫,慢慢回过神,急红了眼,跟他们一起去了中源村,刘氏也跟着,众人围着夫妻两,七嘴八舌说个不停,“我们也不是要你马上还,以前都是看着梅子长大的,先知会声,以免之后闹得不愉快。”
    周士仁素来在外人面前嘴笨,只道,“婶子考虑得是,我问问我大舅哥去。”
    借粮食借钱的时候说好了以后他们自己还,怎么跑到村里找他来了,他让刘氏先回家,否则事情传到黄菁菁耳朵里,不知黄菁菁如何闹呢,那些人不肯,刘氏是刘家女,她在场不怕刘家人不认账,想着看刘家人可怜,他们才借粮食的,眼下毁得肠子都青了,一老妇人道,“我就说嘛,上梁不正下梁歪,刘大刘二以前看着是好的,被媳妇带偏了,周三哪,婶子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借的粮食,一家老小等着张嘴吃饭呢,你不能不还。”
    她们不是贸然上门的,肯借粮食一则可怜刘家,二则看周士仁和刘氏挣得了钱,结果两口子不出门做席面了,周家是分了家的,出门做席面的是周二,挣回来的钱哪会给两口子,思来想去觉得不对劲,这才去刘家问问,郑氏一口咬死粮食不是他们借的不还,她们自然要过来找周士仁问个清楚了,如果两边都不认账,他们的粮食怎么办?
    得知丧事后,韦氏没有把剩下的粮食还回去,周士仁耐人寻味的看了眼刘氏,他虽然愚钝,但有些事不是一点不懂。
    穷苦人家办事,即使借了粮食,事后没用完的都会还回去,以免留在家不注意吃完了,吃的时候轻松,还的时候就更难了。
    很快到了刘家,周士仁满头大汗上去敲门,开门的是郑氏,见着周士仁,满脸是笑,“妹妹妹夫怎么来了,赶紧进屋坐,冲子爹和二叔三叔去山里砍柴了,怎么了,这么多人是做什么?”
    周士仁低着头,直截了当的说明来意,“当初俺同意借粮食可是说好了的,你们往后自己还,婶子她们跑村里来说你不认账,二嫂,做人可不能过河拆桥,岳母呢,我找岳母说去。”
    “娘近日身体不好,在床上躺着呢,好些天没下床了,爹走了,娘精力大不如从前,妹夫啊,我们家是没法子啊,娘病着,看大夫的钱都没有,日子难过啊。”郑氏张嘴就哭穷,但绝口不提借粮之事。
    周士仁紧拧了下眉头,不由她插科打诨,“二嫂,我问的是接粮之事,当时事情说得好好的,你们怎么反悔呢,大舅哥他们怎么个说法。”
    他的声音比平日的低,内里含着怒气,刘氏原本要进屋看韦氏,闻言,停了下来,抬起头,和周士仁同样的口吻,“是啊,二嫂,当日说得好好的,怎么变卦了?”
    “哎哟,我的好妹子啊,家里是没有办法啊,你婆家做席面不喊你大哥二哥,你几个外甥饭都吃不饱啊,冲子那么小的年纪,出去吃生野菜啊,回来闹肚子,你都不知道娘心疼啥样子了。”郑氏边说边抹泪。
    周士仁眼中的怒意丝毫不减,“二嫂别诳我,当日借的粮食办完丧事还剩下好多,勉勉强强吃一年不成问题,为什么要冲子吃生野菜,借粮食的事儿你们还认不认了?”
    刘氏抓着周士仁的衣衫,泪疙瘩不断往下掉。
    “我们倒是想认啊,可是当日是你们要帮爹办丧礼的,你们急着借粮,我们能有法子,地里的那点粮食全还账,你们是要饿死我们哪,可怜娘一大把年纪还躺在床上等人伺候呢。”郑氏说着说着,坐在地上嚎哭起来。
    周士仁铁青着脸,侧目看向刘氏,话却是对着郑氏说的,“我二哥提醒了我很多回,我不愿意伤了情分,栓子娘心里是真想帮衬家里,我娘看你们日子难过,主动提出帮忙,没料......呵......果真是人心隔肚皮......”
    周士仁素来是温和的,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甚是狰狞,刘氏心头害怕,伸手拉他的手,一个劲赔罪,“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黄菁菁和桃花在山里逛了许久,摘了很多不知名的花,下山时,黄菁菁怕桃花累着,把她背篓里的猪草全倒进了自己背篓,遇着刘慧梅上山寻她,她沉着脸道,“什么事慌里慌张的?”
    “还不是三弟,中源村的人要三弟还粮食,追着三弟回来,全堵在门外呢。”人多,吓得米久嚎哭不止,栓子和梨花躲回屋不敢出来,她怕闹出事,这才来找黄菁菁回去。
    黄菁菁心头冷笑,“他当日自己出的头,眼下就要承担后果,你回去做你的事儿,管她们抢东西也好,砸屋子也罢,和咱无关。”
    刘慧梅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娘不准备管了?”
    “管什么,管他吃喝拉撒还要管他当好人哪,多大的碗盛多少饭,他要当好人,这回当他当个够。”黄菁菁把桃花的背篓被她,“你去菜地摘点丝瓜,去磨坊问问谁家磨了豆腐买点回来,中午吃丝瓜豆腐汤。”
    刘慧梅不懂黄菁菁为何这般气定神闲,周士仁性子软弱,这次闹出这么大的事儿,黄菁菁不出面如何收得了场。
    黄菁菁牵着桃花回去,院子里站着许多人,周士仁和刘氏坐在门口,垂头丧气。
    “梅子婆婆,梅子两口子借的粮食,你可不能不管啊?”有人注意到黄菁菁,抵了抵身侧之人,大家皆看向了黄菁菁。
    黄菁菁掏了掏耳朵,促狭的看着说话之人,对方嘴角抽了抽,讪笑着脸道,“梅子婆婆,这事你看看怎么办啊。”
    黄菁菁做事泼辣,曾一个人把稻源村的人骂得狗血淋头,她们不敢乱来,只得舔着笑询问黄菁菁的意思。
    “我看怎么办就怎么办嘛?你们一群人加起来几百岁了,问我四十多岁的人,不嫌害臊啊,不知道怎么办就回家想好了来,吓着我乖孙,我要你们好看。”她比了比手里的镰刀,吓得对方面色惨白。
    有人出来打圆场,“你也镇上的,梅子婆婆说了分了家,各过各的日子,欠咱粮食的是梅子她们,你问她婆婆做什么?”
    周士仁不断挠着自己头,好像头上有很多虱子似的,沙哑着嗓音道,“我是帮刘家借的粮食,你们找他们去啊,等我大舅哥回来。”
    “我说周三,你还没看明白呢,刘家人不会认的,我可不管,我把粮食亲手给你的,你要给我拿回来。”老妇人坐在地上,拍腿就要嚎啕大哭,但见黄菁菁还未进屋,急忙又坐了起来,拍拍屁股,有些忌惮。
    那位可是撒泼的能手,在她面前撒泼,不是关门面前耍大刀班门弄斧吗?
    周士仁说什么不肯应,那么多粮食,他哪儿拿得出来,家里的钱财都给刘老头买棺材和置办丧礼了。
    他真拿不出来。
    树上的蝉鸣叫得人心烦意乱,不知谁说了句,不还粮食就拿其他东西抵,大家便打起院子里的鸡的主意,还有角落里堆的柴火,一哄而上抢了起来......
    周士仁反应过来的时候,院子里的人已经乱了套了,几只鸡到处飞,码得整整齐齐的柴火哗哗哗散了一地,甚至有人跑进了他们的屋子。
    刘氏被人冲撞,身形踉跄倒了下去,周士仁忙不迭扶起她,“大家快停下,我家里真的没粮食了,你们是要逼死人哪……”
    余光撇到两个汉子捡檐廊的木材,他大惊失色,声嘶力竭怒吼道,“你给我放下……”
    那是他娘的棺材木……
    第79章 079 大彻大悟
    对方被周士仁震得愣在原地, 其他人跟着静默下来, 一时之间,安静得针落可闻, 周士仁怒瞪着眼,跑过去一把推开二人, 自己站在木材旁, 凶神恶煞看着他们, 他心头着急,推人时用尽了全力,二人反应不及, 身子直直摔在地上, 当即炸毛, 喊道, “快看,欠债的打人了, 周三不讲理啊。”
    喊话的是摔倒在地的汉子, 他屁股着地,腿崴在方才散落的柴火上,疼得他倒吸口冷气,“疼啊,周三打人啊......”
    男人嚎叫,其他人怔忡的回过神,皆面露凶光,“好你个周三, 欠债不还竟敢打人,抱你的木材怎么了,不仅要抱木材,还要把你家的粮食都拿了。”
    有人起了头,在场的人都沸腾起来,跟饿民似的往屋里冲,刘氏被撞倒在地,脸色惨白的她战战巍巍爬不起来,嘴里哭着喊大家停下,解释道,“是我大哥二哥借的粮,你们找他们啊,我们帮他们借的粮食.....”
    然而大家已被周士仁的举动惹怒,哪还有心思和她磨嘴皮子,先进屋的拿了粮食出来,手里还抓着几件衣衫,这世道,买布料也花钱,把周士仁和刘氏的衣衫改改,家里人能穿。
    挤不进屋的便打起了周士仁脚边木材的主意,三五个汉子冲上前,周士仁撩起地上的木棍,毫不犹豫砸了下去,眼里发了狠,“不准拿我娘的棺材木,不准......”从小到大,他都是懦弱的,和人吵架尚且不会,更别论打人了,然而眼下他却卯足了劲,头上,背上,肚子上,谁接近他,他就打谁。
    一棍子两棍子,毫不手软,眼里没有丝毫怯弱。
    黄菁菁从后院出来,便看好几人拿着棍子,把周士仁围在墙角,跃跃欲试准备扑上去,她敛了敛眼眸,内里闪过丝阴狠,然而再抬头时眼底恢复了平静,调转视线,目光落到爬树摘桃子的妇人道,“那是我家老头子年轻时种下的,你们要吃多摘些回去啊......”
    她声音不高不低,但院子里的人都停了下来,摘桃的妇人听她说起周老头,脸色僵了僵,三五下跳下了树,手里摘来的桃子也不敢要了。
    手够得着的桃子早摘给几个孩子吃了,顶上的桃子又大又红,在阳光照耀下泛着诱人的光泽,有两三个妇人裹着衣服擦了擦,凑到嘴边狠狠咬了口,黄菁菁脸上浮起了笑,“好吃不,我家老二说长得好的拿去镇上卖,一定能卖个好价钱,看你们这么喜欢,哪用得着卖去镇上,卖给你们算了......”
    这话一出,好几个妇人食不下咽,嘴里的桃子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心思转得快的妇人硬着头皮道,“周三两口子欠了咱们粮食,拿桃子抵债,俺吃一口怎么了?”
    黄菁菁呵的笑了声,笑容明艳,却叫众人莫名后背生凉。
    “老三欠你们粮食是你们的事儿,桃子是俺老头子留给俺的,你们吃了可不得还哪......”黄菁菁脸上始终挂着笑,看都没看周士仁和刘氏一眼,朝西屋喊道,“老花,老花,出来帮俺记记谁吃了俺家的桃子,俺看着桃树上的叶子都掉了好多呢,也不知坏了树的风水没,要是来年桃树结的果子少了,可得找人还哪,俺家老头子留给俺的,可得好好护着。”
    她声音洪亮,带着几分笑意,听在众人耳朵里,只觉得浑身哆嗦,摘桃子哪有不抖动树叶的,树叶都落了一地了,黄菁菁话里的意思不就是鸡生蛋蛋生鸡吗?赔偿,如何赔得起。
    不知为何,众人想到被黄菁菁骂得体无完肤的稻源村刘家人,面面相觑半晌,竟不敢反驳,她们找周三还债理直气壮,但不该动黄菁菁的东西,动了就要算钱,这事儿传出去也是黄菁菁占理,但那不是她们本意。
    老花拉开窗户,探出半边身子,白皙的脸上泛着丝丝冷意,一一指着树下的老妇人道,“她嘴巴是歪的,她倒三角眼,她眼睛一大一小,她鼻孔大......”
    在场的妇人嘴角抽搐,很想破口骂人,然而在黄菁菁锋利的注视下,没人敢动,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任由老花品头论足。
    周士仁举着木棍,目光如鹰阜似的盯着跟前的人,眼里充斥着血丝,嘶哑着声道,“粮食是替刘家借的,大家莫要找我还,你们在村里生活了半辈子,不会看不清楚内里的龌鹾,有人看我们夫妻二人老实就想把债推到我们头上,再老实的人都有底线,要粮食没有,谁抢了我家东西自己放回去,否则我就是拼着一条命就要和大家闹个鱼死网破,不活就不活了......”
    他纵然性子软,拎不清大是大非,但这次的事儿他却有数,周士武提醒了他好几回,是他自己没当回事,以为亲戚互相帮衬是应该的,是他太容易亲信人,人心隔肚皮,除了自家人,其他人都是有私心的。
    刘氏瘫坐在地上,捂着脸,痛哭流涕,比刘老头死的那日有过之而无不及。
    寂静的院子,只听到刘氏的哭声,声音悲怆压抑,惹人怜悯。
    “粮食是你借的,不找你还找谁还?”有人不忿道。
    周士仁红着脸,声音浑厚响亮,“我家里的粮食不多,但不至于吃不起饭,借粮的原因你们心里知道,你们也有女儿女婿,这种事情传出去,往后哪家哪户敢和你们打亲家,好心帮衬结果被死咬住不放,我和栓子娘心软,但不是由着你们欺负的。”说到这,他只觉得脑子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刘家人诳他借粮食他看在刘老头过世的份上没有多想,他不会落井下石,但刘家的做法太过令人寒心了,他沉吟道,“借的粮食还剩下很多,趁着他们没吃完还没拿回来一些,再过些时日,借出去的粮食都没有了。”
    这话听得众人若有所思。
    黄菁菁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眉,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周士仁,他抬着头,满脸戒备,眼底流动着令人看不懂的情绪,说道,“谁家都有遇着难事的时候,好心帮忙换来这种下场,换作大家,大家做何感想,人活在世上无非父母亲戚朋友,我对人无愧于心,不奢求大家善待我,只希望大家黑白分明,否则,将来你们家遇着事儿,谁敢出面?”
    他总以为能真心换真心,当年要不是老花帮衬他们,他们一家子都活不下去,好人不分贵贱,但却一而再再而三被算计,人心都是肉长的,刘家人这般待他,无非认为黄菁菁会出面,他二哥说得对,他娘为他们操了这么多年心,何时是个尽头,刘氏后悔自己没好好对刘老头,他何尝不后悔,他后悔不听黄菁菁和周士武的话,一次次被人算计,后悔掺和这件事。
    见大家面有动容,他扔了手里的木棍,过去扶起刘氏,脸上流露出从未有过的决绝,“这些年我待你娘家如何你也知道,往后他们家的事情我是不掺和了,这次的粮食是给他们借的,他们自己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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