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张樱桃小口说出这般无耻的话来,锦厘心里就跟被猫爪子挠了一般,而且这一爪子还特别狠,爪爪见血啊。
    这种你很想捏死她,却又舍不得捏死的感觉,太特么糟心了!比他看到漱玉斋出他画本更糟心!
    宋轶却没体恤他脑中的神兽奔腾,而是赶紧翻出这两日整理出来的资料,一一让他校验。那专注又正经模样,倒让锦厘突然不敢轻妄待之了。
    认认真真地将资料校对了一个时辰,刘煜就在外面窗户挂了一个时辰,恨得磨牙。
    里面时不时发出争吵声。
    一个说:“我听到的就在这般。”
    “谁在那儿胡编乱造,你也信?”
    “那你说这件事到底是怎样的?”
    于是拔拔锦厘那个混蛋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乔三在一旁抚额,他怎么觉得他们家宋先生比豫王殿下还要无耻难缠呢?偏偏很多人犯贱,让好好合作的时候不配合,非得被弄成这样。
    里面的谈话终于到了尾声。
    “我想过两日将军的传记便会写好,届时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海涵?”
    宋轶将资料翻到最后一页,锦厘盯着她纤长柔嫩的手指头,发现再没有下文,心里突然空落起来。
    他一本正经说道:“胡编乱造我可不接受!有什么把握不准的,我随时可以与你验证。”
    锦厘目光灼灼,宋轶答得肯定,“暂时没有。”
    锦厘最后将宋轶看了一眼,小身板在朦胧烛光下很是柔软单薄,那张脸像被晕染了一道柔光,美得不像凡尘之物。
    “真的没事了?”
    “没了!”
    “你搅这么多事情出来,这样就没了?”锦厘很是不满。
    宋轶很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本来就没多少事,是你一直不愿意配合!”
    锦厘:“……”
    门吱嘎一声开了,刘煜踏着嗖嗖凉风走进来,“夜深了,拔拔将军该回府休息了!”
    这逐客令下得能不这般虚伪么?有本事把你的磨牙声收敛一下啊!
    锦厘离开,脸色相当不好看。
    刘煜大马金刀地往床上一坐,厉眼扫到宋轶身上,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宋轶突然就心虚了,小心问道:“天色晚了,殿下也该回屋睡觉了。”
    刘煜面无表情,问她:“深夜私会野男人,而将自己的夫君拒之门外,你的良心疼不疼?”
    “不疼!”
    宋轶很断然答道,她没觉得良心疼,而是感觉额上青筋突突地跳。我们能算夫妻么?我们之间应该只差一纸合离书!
    刘煜彻底恼了,从床上蹿起,宋轶吓得一缩,就看到一道残影,转眼自己便被压到床上,那一刹那,她想都没想,张嘴便咬住刘煜撑在她身侧的手臂。
    刘煜俯身看她,俊脸好似凝了一层寒霜,手臂动也没动一下。宋轶感觉到嘴里的血腥味儿,略心虚地看了男人一眼,男人面无表情,于是她心虚地舔了舔刚被自己咬出来的伤口,男人依然面无表情,她又舔了舔……
    刘煜脸颊抽搐了几下,终于没忍住,将人往怀里一裹,沉声道:“睡觉!”
    再被这个混蛋撩下去,他可不保证自己能做出什么来。
    北地第一本《惊华录》新鲜出炉,薄薄的一小册,配了一张麒麟台上的锦厘画像,而且是难得的彩绘画,瞬间让人耳目一新。
    鲜卑人说汉语的不少,但懂汉字的却不多,不管买的人是冲着画像来还是传记来,反正又是半个时辰一售而空。这回锦厘的手下一本没抢到,空手而归,倒是漱玉斋给锦厘送了一本过来。
    姚琼心不在焉地翻看着这本传记,因为全是汉字,他认识的真有限,也不知道到底写了些什么,只念念叨叨地说:“我后悔没同意漱玉斋写了。你看你现在名声多大,八勋贵,就你们拔拔氏出尽风头,今儿个皇上还在说,你竟然做了那么多事,他都不知道,还想着要给你加官进爵。”
    锦厘看他很欠揍地搓捏他看不懂的书本,皱了皱眉头,将书拿过来,揣进口袋里,说道:“你若后悔了,还来得及!”
    姚琼眼珠子转了转,他后悔的可不是没上《惊华录》,而是这几日他入宫,想遵照父亲意思,去陪陪那武威公主,结果一次被一刻钟就打发回来了,二次干脆说身体不适,三次带了补药过去,她还闭门不见,他分明看见她与沮渠牧坐在湖边亭子里画画。
    看来,武威公主是真有将沮渠牧据为己有的打算。
    从拔拔府出来,姚琼去了漱玉斋一趟,就一个要求,带沮渠牧过来,要跟他探讨一下天下大势。宋轶足看了他一盏茶的功夫没说话,而姚琼依然神色自若,没有为自己的诡异要求露出一点不妥当的颜色,反而警告宋轶,“有些事,不该说出口的就不要说出口的好,以免惹来杀身之祸!”
    宋轶想起了符秦时期的慕容小凤凰,那位被苻坚圈养后,乘着符秦大乱,不也杀回来,亲手了结了苻坚么?同是鲜卑族,说不定他们信奉的神明就不允许这种异端存在,是以,像姚琼这般嚣张的主儿最好避忌三分。
    他敢堂而皇之地来漱玉斋,怕是将漱玉斋当做他可以随意斩杀的蝼蚁了,完全在他掌控之中。
    “此事我可做不了主,还得武威公主放人才行。”
    你不敢跟武威公主明着来抢,所以才会拐弯抹角找漱玉斋么?把我们漱玉斋当成什么了?
    宋轶笑,笑得跟只小狐狸似的。
    姚琼却掏出一锭金子,道:“我相信宋先生有这个能力!”
    说罢起身就走了。
    姚琼没有回姚府,而是去了画古楼。这画古楼也是个奇处,专挑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卖,从来没人知道它的东家是谁。但是,你想要的,只要告诉掌柜,它总有办法帮你搞到手。
    姚琼一露脸,掌柜便亲自迎了出来,将他引进最里面的房间。
    画古楼接待客人有个规矩,越是身份高贵的,待客室越靠里面,越是秘密的东西,待客的规格也越高。这回姚琼是直接从另一条专用通道到了最里面的待客室。
    茶水端上,掌柜命左右将东西抬上来。姚琼端茶的姿势看似镇定,实则整个心神都飞到九霄云外了,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待东西被抬上来时,他手里的茶杯几乎被捏碎。这东西有近六尺高,一袭红绸从头罩下,拖曳到地上,挡住了里面那道□□。
    姚琼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放下茶杯,掌柜看了他一眼,起身过去,想将红绸挑开,手刚碰到绸缎一角,便被人阻止了。
    “我来!”
    姚琼近前,眼神凌厉地扫了一眼抬东西进来的小厮,掌柜知趣地让他们都退下,并关紧门窗。姚琼这才抬手,将红绸小心翼翼地揭开,一尊人像出现在眼前。皮肤光洁,睫毛根根可现,衣服是他说好的锦缎做的浴袍,红底黑边,果然很衬肌肤。
    这模样,跟他当日惊鸿一瞥,一般无二。
    姚琼忍不住摸了摸人偶的脸颊,软的,又滑又弹,这触感让他暗暗心惊。
    掌柜脸上堆着笑,道:“这是敝店很多工匠研究很久才找到的最合适的材质。希望没让公子失望。”
    姚琼的手沿着脸颊拂过脖子,锁骨,一直到手腕,都是一样的触感,他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掌柜又道:“公子不防抬抬它的手,四肢都是特别安装制作的,虽然看似与躯干是一体,但是这些关节却是可以像人一般运动的,只是没那么自如罢了。”
    姚琼眼睛几乎摒射出火花来,嘴唇有点发干,喉咙有点发紧,他又吞了吞口水润嗓子,“你做的很好。”
    付完钱,姚琼亲自将人偶用红绸盖上,示意掌柜坐下。掌故不敢,只弯腰拱手,老实规矩地听候吩咐。
    “我问你,这人偶你们是照着谁做的?”那日见过沮渠牧,他心里总是放不下,才过来试试,说要等身大小的陶俑原身人偶。
    当时他没有提供任何数据,包括身高,腿长,腰围等等。但如今看到的人偶跟当日见到的沮渠牧却一般无二,这么说,这相似,便不是巧合,而根本原身就是沮渠牧!
    “这个人是谁,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只是受人之托,按画像,做出那个人的各种把玩之物罢了。这刚摆出来,不就被公子您看中了么?难道真有其人?”
    最后一个问题分明是明知故问,想借此说明自己的无辜。
    姚琼本就不是来治他们罪的,他又问:“拿画像来的谁?”
    “这个、您可真为难我们了。画古楼要为所有客人保守秘密,你买了人偶不会有人从我们这里知道,同样,拿这个人偶画像的也不能从我们口中说出,还公子见谅!”
    “他,可是一个匈奴人?”
    掌柜脸色变了变,坚定说道:“请恕在下无可奉告。”
    看他的反应,姚琼已经明白几分,没再追问什么,临走前再强调一次:“他的东西不许再卖!若是让我看到任何一件流到外面,画古楼便别想再看了!”
    掌柜胆战心惊地恭送他出去。
    当天傍晚,漱玉斋递来书信,说翌日来登门拜会。
    姚琼为人偶小心翼翼地洗脸擦身,穿好衣服,出去对手下说道:“给王玉龙和沮渠摩发请帖,请他们明日过府一叙。”
    宋轶觉得自己很是不仗义,出门前还对沮渠牧说:“你若不愿意其实不用去的!”
    沮渠牧面无表情,“从来觊觎我的只有女人,难得看到一个男人,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货色。”
    还有,他觉得那日锦厘和姚琼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异,这种怪异让他很不安,一想到还有一个恶心巴拉的兄长在平城,他就觉得更不能回避。这回他不会再任由沮渠摩败坏他的名声了。
    “呃,那个,你可不能暴露是我告你真相,否则,姚琼那个混蛋会杀了我的!”
    沮渠牧回头,她胆子真有这么小?这么怕死还不停地去撩老虎毛?
    面对牧美人的质疑,宋轶满脸虔诚。
    这边要上马车,沮渠牧站在宋轶身后,视线不经意地落在她腰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感应到他的怨念,宋轶刚踏上一只脚,凳子突然歪斜了一下,这是一个天大的机会,沮渠牧本能地伸手去扶,他几乎能够感觉到那截小蛮腰在手心会是怎样一种触感,可当他手落下时,碰到的并非软乎乎的腰身,而是另一只冷硬的大手。
    要问天堂到地狱有多大落差,就是此刻沮渠牧的感受了。
    刘煜悠悠瞥他一眼,沮渠牧退后半步,收回手,一张俊脸毫无颜色,就跟他根本没觊觎过什么一般。
    宋轶被那一晃吓了一跳,转回头看到刘煜,刘煜道:“我陪你过去。”
    宋轶刚要拒绝,便被刘煜坚定的视线给堵了回来。
    “那、那好吧,但你不能这样过去。”
    宋轶给刘煜易了容,才启动马车。
    沮渠牧问:“难道那些人可能认识你?”
    他问的是刘煜。宋轶却赶紧说道:“这不是生得太好,怕像你一样,被那些人盯上么?”
    沮渠牧深深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今日姚府非常热闹,不止王玉龙和沮渠摩来了,连拓跋珲和拔拔锦厘也来了,这还没完,宋轶这边前脚还未进门,那厢太子励、拓跋佛狸和武威公主三兄妹携手而来。
    姚琼皱眉看着一帮子人,妈的,就不能让他安静地欣赏一下美人?
    太子励扫了一眼,“怎么不欢迎?”
    “哪儿敢?今日大家齐聚一堂,该不会是巧合吧?”
    太子励来,是因为无意间在宫里碰到了沮渠牧,今日又听沮渠牧出宫,便想着可能是姚琼做了手脚,岂会不来监视一翻,以免他闹出事情来,如今拓跋珲可是查得严得很。其他人不好查,但是有龙阳之癖的人却太好查了!
    至于这位佛狸,太子励看了他一眼,这位来,的确应该也不是巧合,只是他不太明白他的目的究竟为何。难道是真想借漱玉斋上位?若是漱玉斋像捧锦厘一样来捧他一回,这个回北魏以来默默无闻的佛狸,怕真是要上位了。
    武威公主看到沮渠牧眼神暗了几分,今日他说要出来有要事办,好歹是个皇子,她也不好管得太严,没曾想就是跟漱玉斋的人过来厮混的。
    看完沮渠牧,视线扫到宋轶,沮渠牧似乎很喜欢粘着宋轶,不知道这个人身上到底有什么魅力?难道他曾经受了女子欺负,所以在看似柔弱的人面前才会有安全感?
    “听说宋先生画功了得,想请他帮我们兄弟几人一起画个像而已。”太子励如是说,视线投向宋轶这边,宋轶只得拱手领命。
    姚琼的视线是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黏住沮渠牧的,只好招呼众人往里面走。太子励走在前面,佛狸看似不经意地扫过宋轶和刘煜,跟了过去,沮渠牧陪着武威公主,沮渠摩连边都沾不上,只好与王玉龙跟在他们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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