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一气之下让人将两个孙女都关了柴房,所以送走了客人后她憋不住狠狠地骂她们。
    但是,骂有什么用?关有什么用?
    如今这关头,想要不引人注意,恰恰不能惩罚这两个臭丫头。
    ☆、62|3.31
    既然想遮住丑闻,就不能在这档口做出什么惹人怀疑的动作,而平白无故地将两个小姐关柴房,这自然会惹来怀疑。当然,真想处罚两个丫头,理由尽可以找,但到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想完这些,谭氏又厌恶地看了沈琼霜和沈青叶一眼。
    即便心知如此,她却也不想让这两人好过!
    她看着两人,忽然又转头看宜生,目光里带着打量和审视。
    看着谭氏的目光,苏姨娘忽地心一凉,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抓紧了裙角。秦姨娘还哭哭啼啼地摸不清状况。
    “以前是我糊涂了……”谭氏忽然悠悠地叹了口气,“伯府的孩子,不管从谁肚子里爬出来的,都该交给主母教养才对。姨娘身边养大,终究会出岔子。”
    苏姨娘猛地抬起头,秦姨娘也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宜生眉心微微拢起。
    “好在,现在还不晚。”谭氏笑了笑,看向宜生,“今后,霜儿和青叶就交给你来教养吧。”
    ***
    “奇怪,所有的地儿都找遍了,就是找不着!那是三爷送的呀!”红绡一进屋就抱怨开来,话声刚落地,便惊讶地看着屋里的人,眼睛都瞪大了。“少、少夫人?”她结结巴巴地叫了一声。
    被她看着的人同时也看着她。
    沈琼霜一脸鄙夷:这丫头进来不出声,刚进门就嘟嘟囔囔,没一点儿大丫头稳重知礼的模样。
    而沈青叶,则双眼闪了闪。
    三爷?三爷送的什么丢了?
    宜生没理会红绡的惊讶,只淡淡地道:“找不着就算了,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
    红绡一听,心里有些难受。
    虽然不是多贵重,但那是三爷送的啊。而且,一看就是花了心思挑选的。
    若是送给她,她定会极其珍视,仔细看护,绝不会像少夫人这般粗心大意地丢了去。当然,这只是想想。红绡自嘲地笑了笑。
    随即,目光便转向少夫人跟前的两人,眼里还有挥之不去的惊讶。
    两人皆是花骨朵儿般的年纪,五官有三分相似,一个明艳一个清秀,虽然年纪差了几岁,个头却几乎差不多,穿地又都是粉嫩嫩的衣裳,站在一起,就是一双漂亮的姐妹花。
    一个是沈琼霜,一个是沈青叶。
    都是不该在此时上门的人。
    怪不得红绡惊讶。
    别说这两人了,就是这两人的娘,都是很少来少夫人的院子的。在伯府,要论哪个院子最清净最少人来,除了主人不在时的致远斋,没有哪个院子敢跟少夫人的院子比。然而现在,这两人齐齐站在少夫人跟前,而且,除了两人身后的丫头,从她进院子便没看到她们亲娘的踪影。所以,这两人是单独来的?居然没有让亲娘陪同?
    所以,这到底是做什么来的?
    红绡满头雾水。
    宜生摆摆手,没多说,只让红绡进屋里照顾七月:“七月又犯困了,你看着别让她睡多了,逗着她玩儿,省得夜里睡不着。”
    红绡只得点点头应了,进卧室里间去寻七月,同时也是找绿袖问个清楚。
    看着红绡进了里屋,宜生看着眼前站着的两个小姑娘,头皮有些发麻。
    谭氏的算盘打地好,将两个庶女交给嫡母教养,对庶女及庶女的生母来说,自然不是好事儿,对谭氏来说,也就达到了惩罚沈青叶和沈琼霜的目的。然而,对于宜生呢?
    部分嫡妻可能会喜欢调/教掌控庶子女的一切,但对宜生来说,她只想跟七月过清净日子,对于教养别人的孩子没半点兴趣。
    更何况,这“别人的孩子”,和孩子的娘,是压根不希望被她教养。
    宜生耳边还回荡着秦姨娘几乎要背过气的哭声,以及苏姨娘那仿佛自家孩子被大灰狼叼走了一样的神情。
    她有那么可怕么?
    看着眼前两个花骨朵儿一样的小姑娘,沈琼霜瘪着小嘴巴,可怜兮兮地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至于沈青叶……从听到谭氏的那句话后,沈青叶虽然极力掩饰,却还是遮不住眼里的欢喜雀跃。
    秦姨娘哭地几乎要背过气,拉着她的手久久不想松开,是她主动挣脱了秦姨娘的手,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站在了宜生身边。
    宜生心里有些复杂。
    但终究,看着这个前世疼了十余年的人,心还是不自禁地柔软起来——哪怕之前早就想过这辈子各不相干。
    “你们不必拘束。”宜生道,“我又不会吃了你们。”这句是看着沈琼霜说的,原因无他,沈琼霜的眼神,总让宜生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大灰狼一般。
    她跟这个庶女接触不多,对她最深的印象只有一个字:蠢。
    上辈子,沈琪、真正的沈青叶还有沈琼霜,三姐妹就是一个互相攻击随时乱斗的大三角。在穿越人士沈琪和成长型小白花沈青叶面前,沈琼霜也算有点儿手段,但奈何性子莽直智商不足,经常一撩就炸下钩就咬,因此大多时候都是被当枪的角色。而在最后,她也不负众望地成为一朵华丽的炮灰,嫁了个人嫌狗憎狗屁不如的男人,从此过上鸡飞狗跳鸡犬不宁的生活,眼睁睁看着沈琪风光无限,而自个儿只能一身狼狈,满心嫉妒,在故事的最后,死于最肮脏的病。
    在宜生看来,沈琼霜之所以如此悲剧,跟她错误的自我定位,以及严重的被害妄想症有关。
    总觉得自己才应该是伯府最体面的小姐,总觉得嫡母和嫡姐会因为她的庶女身份而害她,结果遇上一个穿越来的沈琪,还有个心机手腕高出她不知多少倍的沈青叶,她就成了最早出局的炮灰,就连凄惨的结局,也只费了草草几句笔墨。
    而造成她这般性子的根源,不得不说,谭氏,还有她那个姥姥刘婆子的责任最大。
    可不管谁的责任,这个时候,这小姑娘的性子就已经被养成了。
    在她眼里,宜生就是居心叵测肯定会虐待她无论怎样都不可能真心对她好的嫡母。
    所以,一听从此要被交给宜生教养,她简直吓坏了。
    就像此时,听宜生这般说话,她也没半点松懈的样子,看着宜生的目光反而更警惕了。倒是沈青叶,目光乖巧而明媚,让宜生瞬间生出错觉,仿佛回到了前世。
    她的心便更加柔软起来。
    “别站了,坐下吧。”她对两人说道,让两人坐在绣凳上。
    沈青叶和沈琼霜都乖乖地坐下。
    “你们知道,今天的事,你们都错在哪儿了么?”宜生问。
    沈青叶握紧了拳头,一言不发。沈琼霜索性别过了头,铁了心不想说话的样子。
    “琼霜,你先说。”宜生敲了敲桌案,不紧不慢地道,“不说的话,我便去回禀娘,说我教不了你。”
    沈琼霜瞬间将脑袋别过来,赌气似的道:“我错了,我不该大声嚷嚷引来别人,我不该把她——”她指着沈青叶,“不该把她做的丑事说出来!”
    说完便梗着脖子,几乎是一副引颈就戮状。
    被沈琼霜这般指着,沈青叶并没有动怒,只是朝沈琼霜不屑地笑了笑,然后声音软软地道:“母亲,我没有做丑事。我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和该做的,没有妨害到任何一个人。”
    她不像沈琼霜,说话像炮仗似的,还带着火药味儿,让人一听就不喜,而是努力释放出诚意,让对方理解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相比沈琼霜,她这样成熟的表现无疑更能赢得母亲的好感。
    她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因此也不在意沈琼霜的挑衅,而是心平气和地说话,只为了让母亲对她留下好的印象——与陆澹那样弄巧成拙的错误一次就够了,这次,她不会再错。
    以她的了解,伯府的少夫人从来都是个宽容的、愿意相信和理解别人的话的人,哪怕这个别人是让她膈应不已的庶女。
    除了有时候有些蠢和懦弱,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娘。
    之前一直没机会接近母亲,好让母亲放下芥蒂重新接纳她,好再续前世的母女缘分。这次,简直是老天都在帮她。谭氏想处罚她,谁知却是遂了她的心愿呢!
    她的娘只有一个,那就是伯府的少夫人,沈承宣明媒正娶的妻子,教养良好的渠家大小姐,而不是一个出身卑微,心思下贱,靠爬床上位的贱人!
    沈青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目光坚定地看着宜生。
    她相信,母亲会理解她的。
    宜生却有些头痛。
    事实上,她真的不怎么擅长教孩子。
    七月很特殊,她也为七月操了很多心,但是,七月本质上是个很省心的孩子,起码,宜生不用担心她三观长歪。
    而如今眼前的两人,沈琼霜的三观无疑即将长歪,或者说已经歪了,但到底年纪还小,说不定还有矫正的可能性。而沈青叶……
    即便心里总免不了将她当成前世的女儿,可宜生清楚地知道——无论是披着七月皮的沈琪,还是披着沈青叶皮的沈琪,骨子里来说,都是一个成年人。
    一个有着自己牢固三观的成年人。
    想要改变一个成年的、思想立场几乎已经固化了的人的三观,就像矫正一棵已经定型的大树。
    或者拦腰截断使其重新长出新枝,或者刀劈绳缚强制矫正,再无其他方法。
    而这两种方法,哪一个不是痛彻心扉?
    ☆、63|3.31
    虽然前世做了十几年母女,但直到死后,宜生才发现自己对沈琪的了解有多么匮乏。
    她所了解的,只有沈琪在她面前展现的一面,乖巧、聪明、善良,简直再完美不过的女儿。然而沈琪在与他人相处时是何模样,宜生并不清楚。
    但即便并不清楚,宜生也知道,这个“女儿”在某些事上跟自己的想法常常是南辕北辙的。她无意干涉沈琪的选择,却也不想看她因为做出错误的选择而迷途深陷。
    沈琼霜和沈青叶说完,屋内静默了片刻,良久,宜生才缓缓开口。
    先是对沈琼霜道:“你说得对,你的确错在不该将事情公之于众,但是,你只是嘴上说,却并未意识到自己为何错了,并且为之反省,是么?”
    沈琼霜梗着脖子依旧不说话。
    宜生揉了揉眉头:“大道理我不多说,你只需想想,这事若是没被压下来,青叶固然出丑,可你便能得了好么?即便如今,事情被压下来,你又得了什么好?”
    沈琼霜眼眶里开始滚动泪花,脸也羞愤地红了。
    宜生:“做事前需三思而后行,最蠢的事,莫过于损人不利己,其次损人利己,因你不知道那个为你所损的人,不知什么时候会反过来坑你一把。”
    沈琼霜倔强的神情依旧未变,不过,许是因为等待这么久,却也没等来想象中来自嫡母的折磨羞辱,警惕和惧怕却已经少了许多。
    宜生也没再多说,说罢那话便看向了沈青叶。
    对沈青叶,却没多说,她只说了一句话。
    “有些事,不能强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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