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月和秋玲自从进入颜家之后,就在畅园里跟着自家姑娘长大,虽是家仆,但条件其实比一般人家要好些,从前是没见过市面, 如今跟着姑娘西北边陲走一遭,这才发现自家条件不是一般的好,在她们不知道的地方,有太多人生活得辛苦,尤其这些人还是守卫西北的边军, 心里也很是感叹。
    春月扫着院中的落叶,嘴里不忘叮嘱秋玲,“赶紧把陈皮梨汤炖好了,这边天气燥, 我看姑娘有些上火。”
    秋玲麻利的收拾好中饭要用的蔬菜,洗干净了手去厨房里查看早就炖上的汤品,“虽然这边不如咱们自己家,但梨子挺甜,我看姑娘很喜欢,等回去了,我们可以带一些。”
    “说的也是,”春月停下手,抬头看向院中那棵梨树上黄澄澄的果实,“虽然皮厚了一些,但真的比咱们那边的梨子要甜很多。”
    “小五不是说这边有人梨子蜜饯做得比较好吗?等有空了我问问看,姑娘要是喜欢的话,可以备上一些。”秋玲见梨汤熬得差不多了,盛出一小碗送进了颜书语的卧房。
    卧房窗户下,颜书语坐在桌前正皱眉苦思,时不时在纸上写写画画。
    姑娘忙正事的时候两个丫头一向很有眼色不去打扰,将梨汤放在侧面不碍手的位置,秋玲便轻手轻脚的出门忙碌去了。
    如今虽然只有她们两个跟在姑娘身边,但也要把人照顾好了,菱香年纪小,跟着姜叔回了颜家,她们就得担好责任,不让姑娘吃苦受累。
    颜书语终于得空之时,那碗梨汤只剩余热,不过西北白天太阳偏烈,即便吃些凉的也不怕什么。
    梨汤清甜,带着陈皮的醇厚香气,喝下去很是熨帖,西北气候恶劣,她这次来专门带了不少药材,调理身体,治疗内外伤痛,各色药材都有一些,都是为裴郁宁他们准备的。
    他们那些人,不只是吃饱就好,想要在战场上活下来,还得多些准备,如今是刚开始,她手上不宽裕,等运作起来,日后情况会好很多。
    或许,和林家的合作应当早些开始,颜书语点着纸上字迹,推翻了自己早前的打算,她原本还想着稳扎稳打,但亲眼看到西北是个什么模样之后,这心思就不再有以往悠闲。
    反正早晚都要做,早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招人眼一些,她自问还能周全得过来,只是,可能需要裴郁宁多帮她一些了,陈昑和吴明杰那边,关系也得走起来。
    想起那个总是赶着饭点过来的人,她难得孩子气的撇了撇嘴,这人就是见不得她舒心一会儿。
    “忙完了?”等她放下思绪准备出门起身出门转转的时候,房间里突然响起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看着坐在斜对面椅子上颇为悠游自在的人,她憋了口气,“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有一会儿了。”裴郁宁放下手中刚摘的梨子,凑到她跟前,“你今天又忙些什么?”
    她来了徐安县几天,他白日里要在军营训练,只有中午和晚上有空过来看她,每次见到她,她都一副忙碌模样,让他很是失落。
    他现在相信她之前说的那句话了,来徐安县不是因为他,确实是有要事在这边办,同他不过顺路而已。
    纵然这句话他只信了一半,但心里到底是不舒服的。
    桌案上她写好的东西凌.乱摊开,有些一看就是腹稿,还未成型,有些则是近期就打算着手处理的事情,他越看眼睛越亮,等将所有一切都看完时,忍不住抓着她的肩膀低头凑了过去。
    “你做什么?”颜书语被他一手压着不能起身,坐在那里等他看完,结果却突然被捏着下巴在唇上亲了一口,她还没来得及骂他两句登徒子,人就又退回了原处,似是方才唐突佳人的不是他一般。
    “你下次要再这样,我就生气了。”她面色难看,用手帕擦了擦嘴唇。
    她不喜欢他这样,准确来说,是非常不喜欢。
    有时候因为过去的缘故,她或许没心情计较那么多,但总归,她是不喜欢他这么越界的。
    之前摸.摸碰碰她不放在心上,被亲额头也能忍受,但一旦含了情.欲这种东西,她就格外排斥。
    她很熟悉他想做某些事情时的眼神,至少此刻的裴郁宁,看着她的眼神就不单纯。
    那把火在他眼睛里烧,但她显然不想做被火烧到的那个人。
    “我只是看到你写的那些东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裴郁宁压下心火,眼神与身体很快在她排斥神情中冷却下来,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既然你不喜欢,下次我会注意。”他说得诚恳且认真,颜书语见了,轻应一声,没再继续。
    有些危险暧昧的话题不适合继续,越是夹缠不清就越容易出问题,点到为止最好。
    看她打算转眼就忘的模样,裴郁宁眼神暗了暗,他不知道从前他和她是如何相处的,但至少有一点他很确定,她排斥他的过度亲近,尤其是让她感到危险的情.欲,她眼睛里都是抗拒与心烦。
    他看得清楚,因此只能退一步偃旗息鼓,但显然,她很不了解男人,他只说下次注意,却没承诺不会再犯。
    不过,这些只是小事情,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问她。
    “你确定这座山就是你说的那个旬山?”他还是有些怀疑,“我查过县志,也问过老边军,旬山这个称呼从来都没听过,这里的人一直叫它做兔子山,盖因山上一年四季兔子很多,让他们打了不少牙祭。”
    “如果来之前我还有所怀疑,现在亲眼看过,就十分确定了,”颜书语看他,眼神认真,“这座山就是旬山,它下面的银矿也是真的。”
    “还有定安府的石炭,同样埋在地下,那时候是因为西北突然地动才发现了这些,现在,”她笑了笑,“我觉得对你比较有用。”
    “你和七皇子合作,手上的筹码当然越多越好,而且,西北苦寒,这两样东西目前最管用。”
    她说的平静,却不知裴郁宁心里惊涛骇浪,他眼神肃穆,盯着她的模样仿佛要将她彻底剖开。
    颜书语任他看,面上毫不在意。
    “长宁,”他缓缓开口,语调沉沉,“我说过,你知道的那些事情,任何人都不能说,即便是我。”
    “你是不是完全没把我的话听进心里?”
    “那是以前,”颜书语笑意减了些,神色冷淡几分,“我现在做事,自有我的想法,不需要你来干涉。”
    “如果你不想做,或者做不到,我会另想办法。”
    “颜长宁,”每次他连名带姓的这么叫她,就意味着他认真了,“我再认真的和你说一次,过去那些事情别告诉任何人,即便是我。”
    他起身走近,将她整个人笼进自己的阴影之下,“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在这点上,我的态度绝不会改变。”
    “现在告诉我,你的态度。”
    颜书语往后侧了侧,离他远一些,气势全开的裴郁宁实在很让人难受,“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觉得你日后用得上,事实上,你也很需要这些。”
    “既然有捷径,我觉得可以试一试,这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她自问问心无愧,说出这些也是为了家国大事,有了石炭,西北的冬天会好过很多,有了银矿,朝廷才会下大力气守着西北,愿意为边军出钱出力,士兵们能受益,他做事的阻碍也会少很多。
    利益驱动人心,自古以来就是如此,她现在不过将原本就该发生的事情提前了一些,出发点与结果既然都是好的,过程就不需要太计较了。
    “长宁,你太天真了。”
    颜书语还没来得及为这句话辩解,人就被扣进了裴郁宁怀里,在她恼怒眼神中,他抱着人就上了床榻,厚厚幔帐被撩下,一时间暗得厉害。
    “告诉我,这种事情你以后都不会再做。”裴郁宁轻易压制了她的反抗,声音低沉,“你可以用自己知道的事情去赚钱,我相信这点上你不会越界,但这次这件事,你不该做。”
    颜书语反抗不过也就不再费力,不过裴郁宁的话她并不认同,“我不觉得自己有错。”
    裴郁宁嗤笑一声,似是对她的天真感到好笑,“长宁,你天真得可爱。”
    “裴容之,你什么意思?”颜书语恼起来,不自觉的叫了他的字。
    有时候,她真是天真得让他觉得可爱。
    裴郁宁没回答,他直接低头去亲了她,她很不开心,也不想配合,但被他轻轻揉了下腰,就不可避免的颤了下.身子,让他长.驱.直.入。
    起初,心底那点带着怒意的举动逐渐变了味道,或者说,他的怒气在她身上全都化为了另一种强烈的冲动。
    她需要被惩罚,但怎么惩罚她,由他决定。
    他的举动,既满足了自己,也足够让她印象深刻,下次不会轻易乱来。
    颜书语又一次重温了自己的过去,她的丈夫果然还是她的丈夫,她的身体切切实实的再度经历了曾经的一切。
    昏暗的床榻之上,呼吸交缠的两人气息粗重。
    被迫承受着对方的过度热情让颜书语心情十分恶劣,她的反抗在裴郁宁看来或许只是蚍蜉撼树,但她仍旧不想放弃。
    她心烦得厉害,也讨厌他这么对她。
    在他终于舍得让她松口气时,她立刻骂出了口,“不要脸的登徒子!滚开!”
    裴郁宁眼里心里那把火烧得更旺,但总归满足了一些,也终于有心情停下来和她说下去,“长宁,你现在该想的不是这件事,而是你做了多么错误且不明智的决定。”
    他摩挲着那被自己疼爱过的柔软双.唇,眼神宠溺,话语却格外锋利,“或许是曾经的成功让你充满了信心,在看待现在的时候多了浮躁,我只能说,在银矿和石炭这件事上,你太狂妄了。”
    “你是女人,不可能进入官场,所以你不会明白这两样东西会掀起多大的波澜,”他轻笑出声,“民与官,商与官,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你永远想象不出,官场上那些狐狸和豺狼为了可见的那些好处能做到哪种地步,就这点而言,你天真得厉害。”
    “现在,你还是刚才的想法吗?”
    颜书语滞了下,没能给出回答。
    她脑子里全是裴郁宁的那些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进入心底,他敲醒了她,让她得以更加慎重的去看自己的行为。
    或许她的初衷是好的,但可能她的行为真的不合时宜。
    就在她努力思考并反省自己的时候,裴郁宁再度压了下来,“别想太多,一切有我,我会护着你。”
    鬼才相信男人在床.上的话!
    颜书语承受着对方再次袭来的热情,烦躁得厉害,被压制的手忍不住去掐他近在咫尺的手臂。
    对方过于坚硬的肌肉让她功败垂成,但心里充满不甘与不情不愿的女人显然不愿放弃,就算只有一点也好,她也不想他那么得意。
    被现在的裴郁宁教训,真的是让她格外羞耻且无法接受的一件事,即便他说的可能是对的,她接受起来也格外别扭。
    这场的单方面的惩罚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秋玲在外面敲响了门,裴郁宁才依依不舍的将人放开。
    应该庆幸,他除了亲她没做其他更为出格的举动,不然颜书语那一脚踹起来就不只是断子绝孙那么简单了。
    “该吃中饭了,吃完我还有事情和你说。”裴郁宁整理好她有些凌.乱的衣裳和头发,重新簪好她发间珠钗,将人抱到了书桌前的椅子上。
    秋玲进门时,自家姑娘低垂着眼,手背挡了脸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姑娘,饭菜已经准备好了。”颜书语应了一声,没说其他。
    裴郁宁看一眼人,出门将饭菜端了进来,如今,还是他们两人单独用饭,春月和秋玲在旁边的房间打理自己,不会来扰他们。
    颜书语心情差得很,完全没胃口,但架不住裴郁宁非要喂到她嘴边,看着他那副她不吃就不罢休的模样,她瞪了他几眼,恨恨的将食物咽了下去。
    有一瞬间,她真的想咬断那勾了她嘴唇一下的可恶手指。
    “你带来的粮食药材和商货我都已经安排好了,”裴郁宁一边喂她一边自己趁着空隙吃两口,“徐安县的县令同南石府知府关系亲近,这两人官声也不错,是能做实事的人,这边同其他地方不同,军政合一,就是在西北也很少见,是不错的合作对象。”
    他喂着她喝了口甜汤,“峪州,给我两年,我保证之后你无论做什么都会顺心。”
    “大言不惭。”颜书语哑着嗓子哼了他一声。
    她心情糟糕透顶,怎么看他都不顺眼,如今也不过是蓄意挑刺罢了。
    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讨厌得很。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裴郁宁此刻心情好得很,不介意她挑刺发脾气,更何况,比起她凡事稳妥的模样,耍起性子来他更觉得可爱。
    任性是一种可怕的武器,尤其在亲近的人那里更是,只有是被放在心里看在眼里的人,才会由着自己的心意与性子去发脾气,她就是这种人。
    “西戎人最近要有大动静,听说五门关那里已经和他们交上手,情况危急的话,或许这里的边军也会被调往那边,”裴郁宁继续说正事,“虽然我很不舍得,但你是时候回去江南了。”
    他脸上笑意淡去,“这里不适合你待,回去最好。”
    是正事的话,颜书语收敛了几分怒气,“我知道了,过两日就走。”
    裴郁宁应一声,继续喂她吃东西,到底最后,颜书语没忍下那点儿脾气,在他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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